超乎想象的靠譜援軍已經出發,留下的眾人頓時沸騰了。有幸目睹始終的、以及後來聽他人轉述事情經過的木葉村民們情緒高漲地互相交談,我聽見人群裏不乏“這下一定會勝利”、“有火影們,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之類的感慨。


    這些天在村子裏一直維係著祥和中帶有微妙緊繃感的氣氛,似乎在今晚迎來一個小峰值,而眼下得以釋放。甚至有人在見到曆代火影後也許太感動,而將數天來的壓抑連同淚水哭了出來。


    兩位長老對此見怪不怪,從方才的激動中恢複過來後,對我簡單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走時對於大蛇丸的存在也不聞不問,如同默許交給我來處理。


    既然如此,我也沒在大蛇丸帶著兩位手下離開時橫加阻攔,不過以免被當作傻瓜,還是在聽其他人說話時盡量不著痕跡地扭頭看了一眼,默默地說謝謝。


    “小夾大人,您說什麽?”近處的暗部沒聽清,但遠處的大蛇丸似乎沒錯過。


    (不過也聽說蛇的聽覺都不大靈敏,因此可能是我搞錯了。)


    “沒什麽,多謝你們今晚堅守崗位,辛苦了。”夜已深沉,剛剛還在興奮的眾人也是時候散去,該將寧靜歸還給夜晚了。


    “不不,屬下應該的。”暗部年輕人連連擺手,忽然拔高的音調顯得有些緊張。呃,難道是因為我太客氣了嗎?可能綱手不常對部下們這麽客氣吧。


    “嗯,再過不到一個小時的樣子,應該就可以換班了。請再堅持一下吧。”


    “是!”


    最早跟來的一批暗部成員和守備忍者陸續解散,各自繼續執行任務。


    這時走上前來的人讓我看了一慌——是紅,和上次見麵一比更加顯懷自阿斯瑪替我“背黑鍋”被停職後,我隻去看過她一次,感覺也沒有過去很久的樣子,怎麽忽然這麽顯懷了?


    “這樣還出來啊?”我忙快步迎向她,“況且也不早了,你就別熬夜了吧?”


    也不知道是誰去通知她的,連孕婦都打擾也實在太不人道了些,況且這不是添亂嗎?


    “我放心不下你呀。”臉龐微微圓潤的她已是普通婦人的裝束,可揚起眉毛的樣子還有身為女上忍的氣勢,“你不是和我一樣?這種情況下還要替火影處理事務也太辛苦了吧!有沒有人能照顧你?沒有的話就來和我一起住吧。”


    我聽後不禁瞠目結舌,想說就她這副模樣,我搬過去到底算誰照顧誰。可吐槽歸吐槽,我還不可能情商低到聽不懂她的意思。


    心口被一陣溫暖所覆蓋,我終究是細聲細語地勸她迴去,當了這麽多年的醫療忍者,我的身體我有數。


    “你在醫院工作那會可不像‘有數’的樣子!”她不留情麵的拆穿。確實做護士那些年莫名其妙地被盤剝地渣都不剩,可那時候也是因為我不光有護士工作,還兼職了一份打工的原因。


    那時候年輕,太“貪財”了嘛。


    “現在不會啦。”我信誓旦旦地打著保票,眼瞅她身後立著兩個人影,便越發下工夫將她半蒙半騙地勸迴家,“真的喲,等你迴去了,我也差不多要迴去睡覺了。你現在睡覺不怎麽安穩吧?已經休息不好,就別操心我啦!——還是說你居然愛我超過了愛阿斯瑪和小阿斯瑪一點點嘛?”


    在我故作受寵若驚地感慨後,身量原本就比我高的她總算忍無可忍戳了我一腦門,我訕笑兩聲,側過身來在她肩頭靠了一下以示親昵,才總算送走了這位全場實至名歸的大寶貝。


    轉過頭來,又迎上吉乃夫人。她上下打量我之後,如同鬆了一口氣,拍著肩膀告訴我不用太勉強,就算天塌下來了,村子裏還有比我高的小夥子們頂著。


    “還好、還好啦,火影大人出發之前都已經安排好了,而且還有長老的指導。”


    “這倒是……”她點點頭,接受我的說法,“不過還是不要太辛苦,照顧好孩子和自己哦。孩子更重要,日常的報告啊、文件啊什麽的,給別人分一分就是了,你這孩子可別死心眼哦。”


    “明白明白。”一疊聲地應和,聽見什麽都答應下來就對了。


    多少我也有點理解鹿丸的苦惱,不過這還真是幸福的小煩惱。隻聽奈良家這位愛操心的夫人又提到鹿久前輩,說他多少算是我的半個師父,等戰爭結束以後得要他真正教些實打實的忍術才行。


    “但是奈良一族用的好像都是秘術吧……”我不是抬杠啊。


    “那有什麽!隻要好用都可以學嘛。何況看眼下的情形,說不定等你這次生完孩子,還是會被安排在火影大人身邊忙不停歇。”


    對此隻能訕笑。說實話在今晚之前,對於被綱手留在村子裏“看家”的事產生了懷疑,不過其實對綱手這個人我是沒意見啦,或許以後繼續服侍在她身邊,也可以忍受吧!


    對吉乃夫人千恩萬謝過,這才目送她離開。


    終於不再有熟悉的查克拉靠近,我也鬆了一口氣,盤算著是先迴辦公室還是直接迴公寓。偏生這時候出現了最讓我驚訝的人。


    ——“加藤麗蘇小姐!你跑來是幹什麽?”她連提取查克拉都不會,是哪個傻瓜把她招惹來的?“不對,你怎麽會知道這裏?”


    “我不放心你啊。”如今的美女護士長認真地告訴我,用的是和先前的紅相同的理由,“你們召集忍者的方式我都見過好幾次了,一看到信號就知道了。”


    “你……”也是,她雖然是普通人,卻從小就在忍者的圈子裏長大,會辨認出信號也不奇怪。“行,現在沒事了,請問你是不是該迴醫院了?我可是很清楚地記得這些天你都要值班呢。”


    “喂,你這監工的口吻是怎麽迴事?不要以為你變成管事的,我就會屈服於你哦。況且我都有好好履行自己的責任啦。”


    一聽她這麽講我反而笑了。看來這裏總有人是不會拿我當“小夾大人”了。


    這麽一想也忽然輕鬆了下來,“好吧,你厲害。那現在我護送你迴醫院吧?”


    老實說,她一個普通人能夠在大半夜摸到破破爛爛的南賀神社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其實我自己也能迴去。”某個女人梗著脖子說。


    “哦?”她敢點頭我就敢作勢撒手。


    “嗯……不過我還是勉為其難陪你一會吧。或者你來醫院陪著我好了。”


    “這句話破綻百出……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美女護士瞪大眼睛兇巴巴:“老娘才不怕呢,又不是頭一迴在醫院值夜班!”


    可接下來又明顯漏了氣,支支吾吾地說什麽現在連木村醫生都去戰場了,剩下的醫生根本忙不過來,我過去起碼能幫忙吧,好歹也是搭檔多年了什麽的……


    這種破理由我會采納才怪了。像木村前輩那樣有經驗的醫療忍者被派出去不奇怪,可現在傷病員又不多,剩下的醫生會忙不過來嗎?


    “而且我跟那些人都不熟……”


    阿麗會認生嗎?我倒不這麽認為。八成是熟悉的人都離開了醫院,她有些寂寞了吧。


    想到這一點,我就沒再多問什麽,如過去一樣勾過她的手臂,穿過舊宇智波族地上的廢墟,一路送到醫院的值班室裏。


    兩個成年人擠在同一張彈簧床上,不用顧及他人眼光地膩歪在一起,這也就是女性才有的特權。如果是兩個身高體強的大男人這樣,恐怕無論如何都會產生違和感。


    比如我就沒法想象玄間、或阿斯瑪、或凱和卡卡西擠在一起的樣子。


    “大姐,差不多也該醞釀出睡意了吧?我這之後還要迴去寫報告呢……”


    擠在對麵的美女立即瞪了我一眼,“小夾,我發現你當代理之後飄了哦,原來的你是不會對我不耐煩的!”


    “……”想了想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難怪有些男人會苦於爭不過老婆——看見她又大又亮的眼眸連嗔帶嬌,口中說些蠻不講理的埋怨,稍微有點邏輯的人都找不到迴擊點。


    “明天再寫啦,好不好嘛。”畫風一變,她沒有怒色,隻有嬌滴滴、可憐巴巴的懇求,於是原本在被她胡攪蠻纏時升起的那一點怒氣,又憑空消失。“今天晚上留下來就好啦,反正醫院有早飯又有淋浴間,明天早上再走嘛。”


    ——天呐,做男人真難,雖說我不是男人。


    也難怪男人們都愛找又漂亮又會撒嬌的女人,如果他們在吵架時連氣都生不來,過後還能自詡是謙讓女人的好男人,那生活豈不妙哉?


    ……為什麽我就不能成為這樣的女人?我太擺架子了吧,又自尊心太強,不肯在男人麵前示弱。


    我身邊的男人說不定會為無法體會到美女的胡攪蠻纏、與被惹氣後又被哄的微妙感而遺憾——假如有一天他能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的話。


    卡卡西也真可憐,居然遇到我這種明明實力不如他,卻還非要說大話要保護他的女人。會在衝動的時候許諾,卻又會食言的女人。明明並不漂亮,卻遇到他還不夠,還要喜歡上別人的女人。不僅實力不夠、長相不夠,而且那時我還是“劣跡斑斑”、被醫療班放棄的女人。


    “小夾,你現在……覺得幸福嗎?”忽然間,我聽到耳旁傳來阿麗的提問。


    我不知道她這麽問的用意何在,但湊巧在她問的時候,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幸福嗎?照理來說,我應該是幸福的。


    作為一名為情而生的女子,我嫁給了自己迷戀的男人;


    作為一名努力提升自己的忍者,我成為上忍,還得到了火影、長老甚至很多其他同伴的認可,雖然這輩子因為實力所限是不可能成為“火影”了,但到此也該知足了;


    作為一個人而言,我的生命一直延續到今天,這已經算是好運,且人生的前二十七年半裏體驗過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生活方式,去過很多地方,也學過很多技能。我沒有不為世間所容的“三觀”,總體而言被主流所接受,我有讓自己過幸福生活的能力,且獲得時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愉悅。


    按理來說,我的人生還算是順利的,甚至是幸運的。


    至於說幸福呢,“生命和世界是兩個無厘頭的東西,它想讓你幸福,你便會幸福;想讓你痛苦,你就會痛苦。它陰晴不定,也可能是因為你自己情緒不定,所以你時常會分不清自己的心情,甚至會認不清自己。而認不清自己的時候……就會感覺不到幸福。”


    扭頭,漂亮的女人正懵懵懂懂地看著我。


    “總覺得……小夾,你好像哪裏變得不一樣了?”說完,她自己率先一驚,連忙解釋:“我不是說你當代理後變飄——而且剛剛我那麽講也是開玩笑的,你別當真——我是說,過去我們一起,你和我年紀差不多,我說的你都會懂,你講的我也都能接受。但剛剛你說地那些……雖然也不是聽不懂,但,為什麽呢?”


    在她明亮的眼眸中看見陌生的自己,讓我忽然有種恐慌感。


    “你想不想離開木葉?”不過腦的話脫口而出,說完才來得及想到:會不會不該就這麽把心裏話講出來?


    果然,阿麗露出了震驚的神色,竟一翻身坐起來,在黑暗中直直地打量我。


    “抱歉,抱歉……”想告訴她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可話到嘴邊才發現有些事一旦開了口,就像決堤一樣再也攔不住。


    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向她坦白了自己內心的脆弱,也說有多麽想要從這個世界逃出去——想過不止一次——但很可笑的是,我又很怕死……


    很可笑吧?身為忍者,身為應當抱有“拚死守護”某人某物的覺悟的我,卻連自我了斷都做不到。哪怕被身心的痛楚折磨、哪怕是被無形的枷鎖所壓垮,我始終做不到的,就是“一躍而下”。我隻能一次次地想象眼前有道懸崖,我如何如何地縱身而下,身軀會在山穀的幽暗處腐爛分解,但這一切都是想象,我根本做不到。


    這個世界沒有淨土。但除了想象之外,我壓根跨不出真正離開世界的那一步。


    好想堅強又快樂地活在世上,但世上活著的這個我,軟弱、無力、怯懦。


    想到為了擺脫一切痛苦而逃離木葉也隻是最近,可未能想到這個念頭已經紮得這麽深了,居然順口就對阿麗說了出來。


    或許是這幾天的壓力積攢了起來,我隻是還沒意識到罷了。雖然我沒有在南賀神社見到曆代火影們時喜極而泣,但或許他們的出現也對我產生了或多或少的衝擊。到底是什麽呢?是從哪個地方開始崩潰的?


    “可以。”忽然間,身旁傳來篤定的聲音,“我可以——如果你要離開木葉——我就陪你一起走,永遠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迴來。”


    我放下捂住雙眼的手,看清她湊近時清亮又真誠的眼睛。


    “阿麗……你不用聽我的……我隻是……”我沒有她那樣的自信、和從小長在木葉的歸屬感。


    “我明白了,小夾,”她一口打斷我的話,“其實即便在卡卡西身邊,你也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離開吧——離開這個讓我們都傷心、也無法安定下來的地方,哪怕餘生都隻是流浪呢!——隻要是和你互相扶持,也一定不會過的太差。”


    “阿麗……”這就是朋友了吧?


    小的時候,每當看見其他的孩子無論玩什麽、去哪裏玩,他們身邊都有最好的朋友陪伴著,讓總是一個人跟在後麵的我羨慕不已。而如今,雖然時間過去了很多年,可我總算也能親身體會到這種不離不棄的感覺了嗎?


    “呐,不過,你打算拿孩子怎麽辦?”就在我為她的話而愣神的時候,她伸手輕輕戳了一下我的腹部,問:“難道就這麽帶走嗎?”


    話都說到這裏,我也講出了自己的計劃:“我想在火影……綱手大人迴來以後就請辭。”想到今晚出現的那四位火影,我還是直唿現任火影的名字,“然後我會立即就走,這個孩子是我的,我不打算放棄。我一個人也一樣可以照顧好他,不過,你……”


    “我沒問題!”她接過去便說,“雖然小鬼都很討厭,但是如果能親手將嬰兒養成不討人厭的孩子也不錯。而且既然是你的孩子,那一定不會太討厭的。我會是個好阿姨,這點你放心!”


    出乎意料的夜晚,超乎預想的迴答,我忍不住再次捂上雙眼,可嘴卻忍不住笑起來。纏在肩畔的女人摟著我繼續暢想“未來的生活”,在她的計劃裏,一切都順心、萬事皆可為。


    我從未想到,有一天我真地會想拋下所有的一切;我也從未料到,到這一天時會有個人能陪我一起應對。


    ——去流浪?聽起來是件孤獨又淒涼的事情,但在阿麗的構思中,我沒有聽到孤獨,反而感受到了明媚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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