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亦幻中,我從起居室走上臥房。


    不曉得原因是什麽,我感覺頭好痛好痛,與此同時心也很空、很空。


    有什麽溫熱的流動的東西從手臂上緩緩蜿蜒而下。我想低頭看一眼是怎麽迴事,但脖子是僵的——我隻能向前看。


    於是我就猜測:大概是櫻桃哭了吧?她哭了,然後眼淚流到了我的手上。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呀!櫻桃一向這麽乖,身邊又總是有人及時照顧她的飲食、安睡。除非某位又帥又厲害的銀發爸爸又做了什麽壞事情,惹得櫻桃哭了。不然的話,櫻桃很少哭鬧的。


    於是我在樓梯上停下來,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很好,沒有哭聲。


    但是,也沒有別的聲音。


    “寶寶!”我不禁開口喊,又有些擔心孩子是不是睡了。可還是期望見到女兒的心情戰勝了顧慮:“櫻桃寶寶!”我又喊到。


    無人應答。半晌,傳來一聲細弱的貓叫——那是我們的另一個家人,還是懷著櫻桃時,從樹林裏撿迴來的小喵。


    “小喵,你在那嗎?”我四處看看,又開始上樓梯。“小喵,喵……”我打算模仿幾聲引已經長大的白□□咪出來,然而不必費事,小喵潔白的皮毛已經出現在眼前。


    長長的純白的尾巴輕輕搭在最高處的樓梯上。又在路中間打瞌睡。帕克說了幾次也不聽,卡卡西也管不了,而我則是早已習慣見到之後就跨過去,或者開玩笑般地直接抱起來,抱到櫻桃的小床裏,讓兩隻“小動物”一起玩。


    小喵似乎格外喜歡櫻桃,甚至不帶任何理由。我想這就是天賦吧。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總是情不自禁地關愛年輕的生命,甚至跨越種族地施與憐愛,至少不會傷害弱小而可愛的生命。


    “小喵!帶你去找櫻桃玩呀?”又一次將地上犯懶的貓咪抱起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哪怕輕微的掙紮。它就這麽順從地吊在我手裏。我疑惑,雙手握了握貓咪的爪子。可惜我沒辦法低頭不看路。


    於是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到櫻桃的嬰兒房裏,將異常乖巧的貓咪放進搖籃床裏。可是女嬰不在這裏。


    不在這裏?那會在哪兒呢?


    我隻好放開小喵,轉身向別的房間走去。


    ——該不會是被卡卡西抱去臥室了吧?他願意主動把孩子抱去我們的臥室,還真不多見呢!


    這麽想著,我笑了,腳步輕快了很多。隻可惜頭還是不能動,隻能望著前方。


    然而我又一次錯了。臥室裏也沒有人。


    更甚的是,我感覺手臂上那溫暖的流動的東西更多了。有點燙呢,就像燒開的水;但又明顯比水要濃稠,緩緩流下的時候弄得我有些癢癢的。


    到底怎麽迴事?不能低頭好煩躁!


    “鏡子!”對了,臥室裏有穿衣鏡,可以剛好借助鏡子看看我的手上到底是怎麽迴事。


    於是拿定主意的我轉身朝牆壁靠近、靠近……


    “夾夾。”這時,有人喊我。是我很喜歡的聲音。


    還未來得及照鏡子,我就順著聲音來處迴頭。


    “夾夾……”他又喊到。我循聲望向窗口,園子裏的杜鵑花不知何時已經長得這麽高——居然和窗口一樣高。


    這還是杜鵑嗎?我愣了一下,這才想起窗口還有個人。於是調整微笑又再次看向心愛的人。可是英俊的他卻毫無表情。


    雖然是在家裏,護額卻依然戴在頭上,如同他終生無法丟棄的使命。平時絕不在臥室戴的麵罩此刻也嚴嚴實實地捂在臉上。不僅如此,卡卡西的臉側還掛著犬型麵具。


    咦?卡卡西不是很多年前就退出暗部了嗎?為什麽還戴著暗部的白色麵具?


    “你……”好不容易,我能張開嘴了。可剛一準備提問,卻猛地發現他的右手正在流血,“你受傷了!喂,快過來,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對麵的人神情卻忽然很悲傷,悲傷到了悲愴的地步。唯一露出來的深灰色眸子裏有數不清的情緒,似乎多情,又似乎在醞釀著狠心。


    “你怎麽了?”我忽然感覺到害怕。這種恐懼異常的心理曾在我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盤踞許久,這麽多年我都快想不起來了,此刻忽然再次體會,才提醒了我原來從未忘記。“卡卡西,你過來啊,我幫你療……”還未說完我就顫抖了起來,心裏有個聲音說【都走!都離開!離我遠一點!】


    這是怎麽迴事。


    “不。你別過來——”眼見卡卡西開始走近,我猛地退後了一步,抬起手阻擋可能降臨的傷害。“我的手?”可我又發現了其他怪異之處。為何我的手上長了一個眼睛一樣的東西?“寫輪眼!”如果這手不是長在我身上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甩開。


    可是為什麽我的手背上長了一顆和團藏手心裏一樣的寫輪眼?好惡心!好惡心!


    “卡卡西,我害怕……”我開始哭,想躲進一個人的懷裏告訴他我的恐懼與惡心,而那個人也隻能是我最想愛的人,“卡卡西,救我……”


    “夾夾,你別哭。”那個人溫柔地說到,“轉過去吧。別看這邊。別哭。”他這樣提議到。


    我點點頭,對他的話我從來都是相信的。


    於是我轉過身來,重新麵對那麵穿衣鏡。


    “啊!”我嚇了一跳:為什麽鏡子裏的我胸口有個洞?就在心髒的部位,一個可以用手臂穿過的洞,從前麵貫穿到背後,通過這個洞我能看到鏡子上倒映出卡卡西墨綠色的忍服。我本能地抬起雙手想要掩蓋住那個空洞,卻猛然發現手背上不僅有著單獨的寫輪眼,還有滿手的鮮血。


    血!哪來的血?


    對了,我從剛剛就沒見到櫻桃。這明明是家裏,明明孩子還很小不能自己出家門。櫻桃呢?櫻桃人呢!


    “櫻桃——”


    ***


    倏然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錯以為自己被扼住了。


    無聲地張口唿吸,醒來後第一件事情就是伸出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輕輕從枕頭上抬起來——能動,能低頭,沒有異常——然後我又看自己手:還是那雙幹淨的比其他女性稍大一些的手,遺傳自母親的白皙和細膩,一切如常。沒有什麽眼睛,也沒有任何血淋淋的痕跡。


    等到三魂六魄全都歸位了,我這才想起來:原來是個夢。那些恐怖和悲傷的場景,原來隻是無理的夢境……


    天花板還是天花板,窗口也沒有探進來的詭異的紅杜鵑。我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身旁是不知何時迴來的卡卡西。大約是累了,他此刻睡得十分安詳,唿吸均勻而輕巧,幾乎聽不到太多動靜。


    好在,我突然從噩夢中醒來沒有吵到他。


    我躺在床上安靜地估算了一下時間。依照此刻的情形,估計怎麽也得到兩、三點了吧。我想去看看櫻桃——雖然知道剛剛那不過是個夢,但我還是想去嬰兒的房裏看一眼,看一眼就能安心許多。


    於是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冒著吵醒枕邊人的風險,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下床了。為了盡可能少發出一點噪音,我沒有穿拖鞋,而是光著腳在這入秋的時節,踩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去了隔壁的臥房。


    謝天謝地!當我看見床上睡容安詳的銀發小女孩時,心裏有千千萬、萬萬千的欣慰。尤其是當我走近時,原本趴在床頭邊的白貓也猛地睜開眼睛,黃綠色的瞳朝我看了過來:該讚歎貓科動物的機敏呢。雖然小喵在白天總會跑出去不知在哪裏遊蕩,可一到了傍晚,就會自動迴來,吃過晚餐的小魚之後,自動鑽到小臥室裏窩在女嬰身邊。


    “小喵乖。”我輕聲說到,於是原已長大的貓咪又重新趴了迴去。


    向四周看看,一切如常,我便也放心了。想來剛剛隻是因為白天想事情想了太多,又是和玄間辯論,又是頭一次聽到櫻桃說話,又是擔心又是高興,又驚又跳……又或許是先前在外出訪大名謹小慎微久了。總之夢與現實是沒有邏輯可言的。這樣我就放心了。


    又俯身在嬰兒甜美的睡顏上落下一吻,我起身笑了。確切感覺到地板有些涼了,這才轉身迴到床上。


    卡卡西依然在熟睡,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打擾。我又鬆了一口氣。跟太過可怕的夢境一對比,即便是最平常的現實也顯得萬分美好了。


    望著沒有麵罩阻擋的俊美臉龐,忽然想起另一個和眼下的人差不多身材、也很帥氣的忍者,不過那個是特別上忍,比銀發上忍稍微低半級。


    那個可惡的叼牙簽的栗子妖怪!(別問我為什麽叫他栗子而不是南瓜,因為他的發色就是栗色。)白天說那麽多莫名其妙的問題,害我晚上也不能安心睡覺!


    “夾夾?”就在我無意識地用手輕撫旁人臉龐時,卡卡西醒了。將近於全黑的眼眸清亮,仿佛全無剛醒時的迷糊。“怎麽了?”


    “啊,對不起。”我立即道歉,“吵醒你了。我沒什麽事。就是看看你……”還有櫻桃。


    枕頭上的人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很能戳中心理地說到:“別擔心,我還在。”


    我頷首,掀開被子躺迴去,身邊的人隨即像小孩一樣起身貼了過來。我也毫不推拒地將月光中銀亮色的頭顱攬在胸前,笑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做了什麽蠢事。”一時毫無睡意,便和旁邊看起來精神也還不錯的人閑聊了起來。


    “說說看。”他含著興味迴答。


    “我跟寧次認真地麵對麵談了一次,關於櫻桃未來的事情。”


    懷裏的月光抖了又抖,片刻之後含著笑意的話語才傳出來:“看來‘媽媽’終於下定決心了。”


    “還不都是你鬧起來的?好意思笑。”我也忍俊不禁地輕輕一戳他的肩膀。哪知他的報複來的更快,竟低頭隔著睡衣在胸前頂尖之處咬了一口。“你是小鬼啊!”我輕唿痛,同時也感覺到有一小叢火苗被點亮了。


    “你繼續說。”某人笑意盈盈地催到。


    “也沒什麽可說的。我不過就是告訴他,如果他真的喜歡,並且願意照顧櫻桃,就讓他順心意而為。”我想起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少年純白的眼中仿佛升起了一種名為聖潔的光芒,“但是我也提醒他,我這樣做不是為了安排什麽,而是僅僅以母親的身份允許他接近女兒。日後若是真有那麽一天,他們會在一起的話,則要以櫻桃的個人意願為前提:也就是她真的喜歡寧次並且這種喜歡是願意托付終生的喜歡。並且至少在櫻桃16歲以前,任何‘知其不可’的事情都不可為,這就要倚仗寧次在大家族中接受過的教養了。”


    考慮到忍者們的孩子普遍比較早熟,而且即便是原來的世界,16、7歲也是性發育日臻成熟的階段,有些東西既無需刻意強求也不必諱莫如深,順其自然就好。我當時用的話是【全憑良心!】


    ……好吧,好像有點過於嚴厲了……不過應該也不至於把。


    “嗯,說的有道理。”懷裏的人笑著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就沒什麽了呀!”我迴想著那時的情景:少年既開心,又意識到了某種責任,如大家子弟那般端坐著的同時,原本謙和溫潤的姿態,與摻雜著激動、期待的神情就表露在麵上。忍不住笑了:“然後他就開開心心地迴家去了,走之前告訴我他明天再來。那傻小子——原本明明說好的是組內三個人輪流照顧,現在所有的活居然全被他攬了。”這麽一想,說不好最開始要求以賭約懲罰為辦法,拖累兩名同伴連帶自己的老師不得不在卡卡西麵前留下“敗績”,也有可能其實是出自那位年輕天才的願望。


    又或者,是他的同伴們一起想的主意呢?那阿凱也真的是為了弟子犧牲了一迴。


    笑著,笑著,便低吟了出來——原本靠在胸口的人,不知何時已含住剛剛被他咬過的地方,用舌尖輕輕舔、弄了起來。


    五指穿過他的發,“你是…什麽時候迴來的…?”我總是慶幸:很多事情到如今已無需忍耐。


    “我恢複的快呀。”他抬起頭勾唇一笑,左眼上那道傷疤在閉上的時候連貫一線。我一時不知叫他睜開眼好、還是這樣使疤痕完整好……


    深吸了一口氣,我驟然起身摟住他主動索吻。


    能感覺到他的驚訝與隨後的喜悅和興奮。草草褪去礙事的衣物,我主動引他撫摸我幾欲點燃的身體。“用力…”這是我說的話,“我好想你…”無法整日廝守,這注定是熱戀的人最遺憾的事情。過去雖然我終日在木葉,他卻不得不跑在外麵。以後我明麵上脫離了綱手的管轄,又不知會不會經常隨同甚至替代長老在各國、各忍村之間跑。


    我好像真的比在醫院的時候事情還要多。但我不後悔變成今天的樣子,因為隻有這樣我才感覺到自己好像也有能力愛護卡卡西。


    玄間說的對。我到現在都對卡卡西的過去一無所知,對他雙眼曾看過的世界全然不明。但是我不想逼問他親口告訴我,我隻想在歲月一點點的廝磨中從他口中咀嚼出過去的傷與痛,然後用吻和懷抱撫慰可能是戰爭曾經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是要拯救他嗎?不是的,他早已在沉默和淡然的成長裏把自己拖出了墳墓。我隻是想站在深淵的旁邊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告訴他即便世界再次陷入深淵,至少他永遠不會失去的人還有我!


    所以我要變得強大,變得遊刃有餘,讓這曾經平凡無奇的胸懷配得上他高貴、優雅的頭顱,也配得上他給予我的體貼和保護。


    “親愛的…帶我走…”我說,“我永遠、永遠也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情。”譬如玄間所說的讓你親手解決我這種事——就算真的有,也由我來做。


    “叫我!夾夾…叫我…”一貫冷靜、慵懶、雲淡風輕的人唿吸也終於混亂了起來。


    “親愛的…卡卡西…卡卡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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