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我跟隨長老轉寢小椿從大名府迴到木葉。在長老與火影會議時站在門外等候,同樣隨時待命的玄間看似正襟危坐,沒叼千本的嘴卻不閑著。


    “聽說你已經招好女婿了?”


    我一聽,表情就垮了下來。原本外出一趟還以為能忘了這件事,結果剛迴來就立馬有人提醒。知道身邊有幾位損友的意義何在嗎?就是在你試圖逃避生活的時候他會來提醒你現實的殘酷。


    “別跟我說沒用的。櫻桃還小。”我目視前方一本正經。


    旁人嗤笑一聲:“哦?我看日向家的小子進出你們家門好幾天了,已經熟門熟路了嘛。”他說的是實情。因為連日在外,沒辦法照顧小孩,若是隨便托給別人不放心,交給綱手更沒可能,也不好意思總是麻煩小櫻。寧次就主動站出來了。“你也沒有明確拒絕他不是嗎?”


    “都是小孩子,懂什麽?過一段時間大概就忘了。”我在說的同時也在進行自我安慰。


    玄間仍是冷笑,“卡卡西比他還小的時候就已經殺人無數了。”他淡淡地陳述著事實。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之後我渾身一寒。總覺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背後似乎包含著我所不知的真相。


    “殺人和愛一個人是不一樣的。”我扭頭一字一頓到。也不明白這種直覺是什麽,我其實不想擺出眼高手低的姿態,更不想占據道德製高點,但總覺得要替什麽去正名。


    旁邊的特別上忍也轉過頭來,看著我,眨了眨眼睛,“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但這兩件事對於忍者而言往往是同步進行的。小夾,你也是忍者。”他似乎在暗示我應該懂得他所指的現象。


    “我想過你說的這個問題。”雖然我不如其他經常出外勤的人理解的那麽深刻,“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在同步進行,大多都因概率所起,無非偶然而已。可無論怎麽說,事物之間總有個界限,不管它有的時候看起來有多搖擺不定,有些客觀的東西就是客觀的。”


    “嗯,說得好。”他的語氣很輕鬆,我聽到的更多卻是敷衍。


    於是沉默。


    “呐,”過了一會兒,玄間再次開口,“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殺了卡卡西……”我正在為他忽然拋出的假設心驚肉跳,他已擺擺手轉口:“算了,那有點過於困難。換過來吧,如果某一時一刻,卡卡西作為村子裏的上忍,不得不聽命殺掉你——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種可能?”


    我忽然很困惑:這些忍者整日都在想些什麽?難道人與人相處一定要將“終究有一日我們互相殘殺”這樣最可怕的情況想到,才有權利靠近和交往嗎?


    我不敢相信卡卡西會不會也有同玄間一樣的想法。


    “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我當機立斷地迴答,“我不允許自己做任何背叛他或者與他的信仰相背離的事情。我是來愛他的!”急迫間,我將心中那一直有的“使命感”表達了出來,“那你呢?你會用你的雙手,親手除掉加藤麗蘇嗎?”因為感覺到某些底線被觸動了,我開始難免變得具有攻擊性。


    玄間似乎愣了一下。或許我們都沒想到原本調侃的談話會演變成這樣。


    “卡卡西的過去,你還一點都不了解,對嗎?”栗發男人沒有迴答我的質問,而是用平淡地表情訴說著另一件事實。


    被激發的防衛心過強的我拒絕正麵迴答,“你指的是他那眼睛?”他眼睛的來源至少我是知道的,雖然不曾親耳聽過確切的事由。


    不知是不是為了安撫我開始焦躁起來的情緒,旁人用著淡如水的口吻冷靜地說到:“不止是他的寫輪眼,還有他那一雙眼睛注視過的所有人和事。”


    我啞口無言地看著他。在內心一遍遍告訴自己說點什麽!要說點什麽!可終究語言是蒼白的。


    這時,水戶門炎長老在會議室裏叫玄間的名字,而我依然在衝著他所站的地方發怔。直到小椿長老也叫我進去,我這才發現自己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已經出神許久。


    “小夾,你這次出訪過程中表現的很好。”進去之後和玄間並排單膝跪地,仍未從複雜的心情轉圜過來的我,聽見小椿長老說到:“以後就不用你再到火影辦公室執勤了,日後就跟著我。”


    我依舊低著頭,一麵消化著突來的訊息,一麵在腦內電光石火地猜測這樣的安排是否遵循了綱手的同意。但我同時也知道現在由不得我猶豫,既然三位木葉的上層已經經過了會議,那麽接下來所做的一切安排就隻有聽命的道理。


    “是,屬下明白了。”我垂眼迴答,沒有給自己太多空隙。


    “嗯。就這樣吧。”兩位長老轉過身去再次和火影囑咐了幾句,於是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我這才來得及抬頭看看綱手,額頭上有一片菱形的金發女人衝我點點頭,“去吧。”


    我會意,“火影大人,告辭。”於是退後幾步跟上了小椿長老。


    到了長老辦公處也無非聽了許多日後工作的安排,細節卻還需要我自己去領會。又聽了幾句命令式的囑咐,我便退下了。


    離開行政部,一路緊趕慢趕地迴到家,滿心想的都是要看看櫻桃好不好。當人有了牽掛的時候,這種牽掛同時也是一種救贖,在疲憊與焦慮時想一想、見一麵,都是一種安慰。


    “我迴來了。”站在門口,招唿的聲音順其自然地說了出來,不必刻意學,也不必刻意習慣。


    在今天和玄間討論(或者說爭論)的時候,我提到客觀的區別在事物之間是存在的,但細想想我也並不確信。因為我的確從未見過那些具體的界線。就好比眼下,其實一句簡單的又看似多餘的“我迴來了。”原本是小時候看到異國的影視小說之類才了解到的習慣,本以為在不同傳統下成長的人是不一樣的,可當我站在現如今的“家”裏,那些對親人的掛念、迴到家之後放鬆與溫馨的感覺,自然而然地促使說說出了這樣的言語。不經過任何刻意。


    “小夾,你迴來了。”如我所料那般。房內還有另一位異姓的人。


    “寧次,來了呀。”我換鞋之後,抬頭對從起居室走出來的少年笑了笑,“我們不在的這些天,辛苦你了。”原本還想過我和卡卡西在木葉都沒有別的親人,櫻桃會不會經常無人照看,沒想到上天派了這樣一位英俊的少年。簡直是天使。


    “不會。”白眼小哥溫和地笑了笑,開口時臉頰有微微的泛紅,牽著一旁手軟腳軟的小娃娃告訴我:“櫻桃開始學走路了。”


    “是嘛!”我驚訝地快步上前,蹲在一旁抱住一身粉嫩色絨絨的小小姑娘,也顧不得剛從外麵迴來,便輕輕撫摸著柔軟的銀灰色短發。“小櫻桃這麽棒呀!”想不到才離開一個星期,就覺得好像已經分別了很久。居然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就開始學走路。怎麽長大的這麽快呢?


    “啊—啊—”看來櫻桃是小腦先發育,所以還未能說話之前就早早開始有了下地走路的願望。


    “櫻桃想媽媽了,對不對?”寧次像個大哥哥那樣蹲下來,扶住明顯站不穩,卻還不讓人抱的小女嬰,柔聲哄著:“叫‘媽媽’好不好?”他試圖誘導著孩子也開口說話。


    見狀,我有些遲疑了。原本在聽到日向天才告訴我願意娶櫻桃的時候,我先是別扭,後是好笑,也有意無意地告訴自己別當真。但有一些擔憂還是存在的。


    怎麽說呢?當人有了子女,似乎也同時獲取了上天給的預測能力,這時候做母親的好像能一眼穿過未來的所有歲月看到自己的孩子也有子女的那一天——這是一種希望,但同時也很嚇人。因為那樣預言的能力不僅意味著小孩能夠健康長大,也意味著自身的衰老死亡。


    但最可怕的還不是著互相作為生命標尺的客觀現實。更可怕的,是得知終究有一天骨肉要分開,無論是她或他愛上另一個人,還是有了另一個家庭,還是說終究有一天我要化作煙塵從她(他)的生命裏消失——這些都很殘忍。


    不願改變、不願分離、不願放手:這是人本能的偏好。


    “寧次,”女娃娃撲進我的懷裏的同時,我伸手接住軟綿綿的身軀,抬起頭看了看笑容恬靜美好的忍者少年,“這會有時間嗎?要是下午沒別的安排的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頓了頓,我像下定了決心那樣:“我想跟你聊一聊。”


    “好的。”少年溫順地迴答到,仍是那副柔和的表情。在他那雙珍珠一樣、貝殼一樣的雙眼裏,我仿佛看見了可靠與溫情。卡卡西說的對:日向寧次很不錯。甚至很好。


    不曉得我擔心這麽多是做什麽,這些擔憂和決定又是否有必要。可是自然法則容不得我思考自己的渺小和可笑。


    “啊—啊—!”櫻桃依然在我胸懷間撒嬌。


    “是‘媽媽’。”寧次耐心地糾正著。


    我縱容地笑了笑,沒有強求孩子叫人,雖然我也很期待被喊媽媽的那一刻。但是我的櫻桃——我要她自由地長大——低頭在柔嫩的臉蛋上吻了吻,小女孩一下子就笑得很開心,張口就來:


    “ma!ma!”


    ——!!!


    什麽什麽?!我沒準備好啊!剛剛那是怎麽迴事?完全沒有任何提示呀!好歹老天先降個雷下來吧。怎麽能在這麽隨意的時刻讓櫻桃開口了呢?!太不負責任啦!


    “呃……寶寶?”我眨巴眨巴眼,開始憤恨地想孩子的父親為什麽不在!


    “快,櫻桃寶寶,再叫一聲‘媽媽’。”寧次笑了起來,像是毫不意外櫻桃的早慧,“媽—媽—!”


    “媽、媽。”小孩子特有的高音調重複到。仿佛花骨朵裏擠出來的柔軟腔調霎時就擊中了我。


    無需吝嗇地又親了一口女兒:“寶寶乖,叫‘媽媽’。”


    “媽媽!”小女孩笑得很開心。


    嗷!我的天哪!


    “寶寶乖,叫媽媽,叫媽媽。”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摟在懷裏的時候不知為何眼鏡片模糊了,“寧次、寧次。櫻桃喊我媽媽!”眼角已經不受控製地濕潤了起來,緊接著是臉頰。我抱著女兒原地蹦了幾下,“你聽見了嗎?我的女兒會說話了!我女兒先叫的是媽媽!”


    站在對麵的少年連連擺手,“小夾,你冷靜下來。別、別……”他嗖的一聲躥沒影,又立馬身影一晃重新出現,將一包紙塞在我手裏,“別哭。櫻桃的媽媽不要哭。”


    “我沒哭……”我摘下眼鏡,抓起一把紙巾,“我沒哭!我是在笑啊!”我一再強調自己是在笑。


    寧次表情無奈地聽我睜著眼說完瞎話,這才又再一次將女嬰抱過去,“其實,小夾,我還沒說完……櫻桃兩天前就會發‘ba’的音了。”激動擦淚的我聞言一愣。隻聽寧次又說:“但是卡卡西老師不在,所以我就順帶教她喊媽媽。櫻桃真的很聰明,一下子就學會了。”


    “……”哈?


    “學走路也就是你剛離開的時候,沒兩天連音也會發了。真不愧是卡卡西老師的孩子呢。要不是書上說發育有早有晚,我當時都意識不到。”天才少年歪著頭笑笑,總感覺有幾分與有榮焉的味道。


    而我卻出離憤怒了。“卡卡西呢?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卡卡西!”我開始滿屋子打轉,“我要殺了這個混蛋!”居然在寶寶開口叫爸爸的時候不在家!就為這一件事我也要掐死他!


    “喂!小夾你別激動啊!就算是櫻桃先開口叫爸爸,你也不用毀屍滅跡啊!”寧次從身後追上來,完全沒明白我的憤怒何在,“冷靜啊小夾!就算是為了旗木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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