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湖畔突然傳出一聲犬吠, 接著雜亂無序的交談聲、腳步聲、狗唿哧唿哧的鼻息聲, 還有一束束晃動的燈光,打破了這裏的寧靜。


    這裏太久無人光顧,原本的道路都被荊棘覆蓋,半空中斜長出來的樹枝不斷地刮擦著馬車的車廂, 因此前來搜尋的人不得不將馬車停在林外,然後用砍刀和長劍開辟出新的道路。


    羅傑德左手提著燈, 右手揮著長劍, 將那些勾住了他衣袍的荊棘斬去。


    此地無人問津, 瘋長的植物帶著倒刺和輕微的毒性, 羅傑德很快覺得自己被荊棘劃破的手背瘙癢起來。


    而走在前麵的安德裏情況比他更加糟糕,他的鬥篷已經被灌木叢撕扯得破爛, 但是他並沒有減慢速度。


    羅傑德走上前去, 他將自己腰間的布袋撕成了兩條, 然後遞給了安德裏,“用這個裹著手吧,會好一些。”


    安德裏隻是往前走, 沒有搭理他。


    羅傑德壓低了聲音,“安德裏,你不能著急!這裏能找到他的人隻有你!你必須保持冷靜!”


    安德裏看著前麵黑黢黢的路,神色冷酷。他的眼睛映著提燈暖黃色的燈光,此刻裏麵帶著叫羅傑德心驚肉跳的憤怒。


    這憤怒是針對那個兇手的,還是針對所有人的,羅傑德不敢細想。


    “你......” 羅傑德還沒說完下一句話, 安德裏就接過了他的好意。


    羅傑德鬆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還好,他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雖然羅傑德也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時間過去了這麽久,那位神父恐怕已經......


    靠那群屍位素餐的治安官恐怕是花上一年也找不到神父,所以盡管安德裏現在的狀態很不好,但是他們依舊需要依靠他來尋找失蹤的神父。


    但是羅傑德覺得,安德裏根本承受不住看到他父親的屍體。


    這個年輕人恐怕會後悔得發瘋。


    “那座湖上有一座小橋和木屋。”綴在後麵的某位治安官試圖用他中年臃腫的身體跟上前麵的人,他此刻已經氣喘籲籲,“我記得已經好幾年了,現在大概都泡爛了。畢竟它們是用鬆木搭建的。”


    走了不到十分鍾,他們走出了荊棘叢,那裏果然如那位治安官所說,有著一棟小木屋。


    夜間的冷霧飄在湖麵上,那間橫在水麵上的木橋和小屋隱隱約約。


    那座木橋一半已經隱沒在了水下,看起來並不好走。


    難道神父就在那裏麵嗎?羅傑德心想。


    可是安德裏已經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他的身影很快沒入黑暗和霧氣中,隻有一星燈光隨著他的走動上上下下地晃動,吊著岸邊人的心。


    “我跟過去就夠了。”羅傑德道,“你們待在岸邊。這座橋承受不了太多人。”


    這座橋一直延伸到了湖水深處,那兩個模糊的光點像是逐漸微弱的螢火,飛進了噬人的黑暗巨口。


    聖修和治安官站在岸邊,前麵傳來了兩位聖子候選人的踩水聲,他們聽到那聲音漸行漸遠,最後終於消失。


    大概是這裏的氣氛太過安靜,而聖修們又靜默不語,跟來的三位治安官覺得有些不寒而栗。他們開始小聲地內部討論。


    “如果那個人想要逃跑的話,他不該選在這裏。天一暗下來,即使是本地人也會在林子裏迷路。”


    “沒錯,光是那些荊棘就叫人吃苦頭了!”


    “真希望有熊從冬眠裏醒來,把那個該死的兇手當做一頓美味餐點!”


    “唉!希望艾伯特神父一切都好!”


    在橋的另外一端,安德裏和羅傑德已經到了屋子前麵,安德裏推開了屋門。


    在推開屋門的一瞬間,這個年輕人依舊在心裏向光明神懺悔。


    神啊,您該懲罰的是我!我對自己的父親起了欲念,我親吻了不該親吻的人,我用欲望褻瀆了神的榮光。


    但是您不該遷怒神父。他一無所知,他對您依舊虔誠。


    將您將對我的寬容給他吧,叫他不要被傷害,叫他平安。


    這樣的祈禱似乎真的起了一點作用,至少安德裏看見的那個在地上躺著的人,不是神父。


    “是斯賓塞先生。”羅傑德道,“獵豔者為什麽會死在這裏?”


    他們已經知道是斯賓塞先生帶走了神父。有人看到了神父撐著斯賓塞先生的傘走上了馬車。


    當時那位神父還將這位先生的舉動當做了好心,毫無防備地同他離開,卻在以為是迴家路上的時候被帶到了這個寥無人跡的死亡之地。


    斯賓塞先生躺在他自己布置好的蠟燭中間,他嘴角帶著笑意,雙手交叉放在胸口,身上的衣服整齊無褶,旁邊還擺著一個漂亮的果盤。


    看來這個狂信徒是將他自己“獻祭”了。


    羅傑德嘴角苦澀,他現在知道為什麽這個兇手要選擇這樣一個不容易逃跑的地方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想要離開。


    他要完成的最後的獻祭品就是他自己。


    除了斯賓塞自殺再沒有別的解釋,這樣看來神父的確兇多吉少——畢竟總不會是神父擊倒了他,還將他擺成這幅模樣吧?


    羅傑德走到僵住了的安德裏身邊,他想要將手搭到自己的朋友身上,好給他一點安慰。


    但是在找到神父之前,安德裏不需要任何悲傷來阻礙自己。


    他走到了椅子邊上查看,那裏的牆邊掉落了一截斷掉的繩子。從椅子這裏開始有著拖拽的痕跡,一直延伸到門口。但是這裏並沒有掙紮的跡象,如果他將神父帶走,那麽至少神父當時應該是毫無知覺的。


    發現這一切的年輕人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痛苦。


    突然安德裏像是發現了什麽,他蹲下來,一把移開了椅子,然後用提燈照著椅子後麵的牆壁。


    那裏有著淡淡的指甲劃痕。


    “這是什麽?”羅傑德也湊過來,兩盞提燈將牆壁上麵字母照得更加清晰。


    那些字母看起來像是神父手被反綁在身後的時候悄悄留下的,但是它們排序太過雜亂,羅傑德根本分辨不出神父想要傳達的意思。


    “是神父留下的。” 安德裏的聲音沙啞,“西北方,森林。”


    “艾美達”,一種拚字遊戲,如何用最少的字母留下信息。


    這該是神父知道自己將要遭遇不測後匆忙留下的信息,他大概是想別人找到他的屍體,好叫他能夠安心迴歸神的懷抱。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來接迴他遺骸的,會是他心痛欲絕的養子?


    安德裏轉身向外離開,他的腳步是這樣急促,叫羅傑德忍不住擔心他會在黑暗中一腳踏空。


    夜晚的森林靜悄悄的,但是暗中窺伺著這裏的饑餓的眼睛卻不少。聖修們四散,可是這裏這樣大,森林的氣味又這樣複雜,即使嗅覺靈敏的他們也難以派上用處,更別提治安官們牽著的犬了。


    安德裏孤身一人前麵走,把那些唿喊他的聲音和光線遠遠落在後麵。


    他的嘴裏唿喚著惡魔的名字。


    可是金色契約之外,惡魔並沒有義務幫助他。相反,那個惡魔恐怕是樂見其成的,畢竟如果神父死去了,那麽他們的契約也許就作廢了。


    就在這時候,安德裏的左邊突然傳來一聲口哨的嘯聲——聖修找到了人!


    **


    空地上,羅傑德和眾人一起屏息等待著。


    所有人都在向神祈禱,畢竟那位神父他值得一切奇跡。


    他是光明神賜給德羅斯第的禮物,雖然倘若神要收迴他的恩賜,人們也無能為力,但是艾伯特神父不該遭受這樣的折磨,也不該因為卑鄙的、無聊的理由死去。


    倘若真的如此,那麽這些光明神的虔誠信徒恐怕都要埋怨神的狠心。


    黑暗的樹林裏,聖修在前麵提著燈,而安德裏懷裏抱著一個人走了出來。盡管那個人被安德裏的外袍人裹得嚴嚴實實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誰。


    羅傑德無法從安德裏的表情裏解讀出什麽,他現在甚至有點不敢直視他黑寂的眼睛。


    “神父他......”


    “他還活著。” 安德裏微微偏頭在神父的額角落下一吻。


    治安官們發出了一聲歡唿,他們現在也不壓低著聲音擔心吵醒冬眠的熊了,他們現在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甚至想要高唱讚歌!


    偉大的仁慈的光明神!


    羅傑德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有一種感覺:如果神父死去,安德裏也無法活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艾美達這個拚字遊戲在前麵出現過_(:3」∠)_ 神父和安西爾玩過


    早知道上一章不寫神父被救下來了,這樣這一章多刺激鴨!


    ————————————————————————————


    問:為啥當年聖修千裏追神父的時候嗅覺這麽靈敏,今天就不頂用了呢?


    答:因為並不是所有聖修都是這麽厲害滴,最頂尖的那幾個聖修是最早轉化的,所以能力最強,他們隻服務與多伊爾主教和教皇(當時派人去找神父的就是多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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