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從椅子上站起來,正想開口叫她,忽然發現她的舉止很陌生,那不是越千玲該有的動作,或許她一輩子也學不會如此標準的宮廷禮儀,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挑剔,如同一塊美玉般找不出絲毫的瑕疵。


    那不是越千玲,至少她看我時絕對不會是這樣的表情,冷豔到可以足以讓我的心再破碎一次。


    秦一手和魏雍如今應該和我有相同的感覺,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眼中的期盼和奢望,言西月和徐福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越千玲的身上。


    “大楚的人隻有站著生死,頂天立地笑看風雲,你二人何以長跪於此。”


    聲音從她口中說出來那刻,秦一手嚎啕大哭,魏雍更是不能自拔,兩人挺直腰脊重新端端正正的跪下去,這一次沒有強迫和屈服的意思,真正的心甘情願。


    我看見穆汐雪靠近我的指間輕微的顫抖,連聲音都不再是我熟悉的,我已經可以肯定,那站在月色中的女子絕對不會是越千玲,她永遠不會有如此氣勢的語氣,她的人較弱可聲音卻透著無與倫比的威嚴。


    羋子棲!


    該來的人都來了,似乎和我期望的那樣,就在這龍虎山,就在這庭院,所有的一切就在今晚塵埃落定。


    我看向聞卓,他踉踉蹌蹌站到我身邊,沒有說話可我能懂他的眼神,我離開後一定是某種原因激發了越千玲七竅玲瓏心中的羋子汐,就如同嬴政可以占據我身體一樣,越千玲被羋子棲占據了身體,之前沒有過,那是因為她還沒擁有羋子棲的法力。


    “你們見我為何不跪。”


    羋子棲的聲音很輕柔,不像是命令,可遠比王命還要強勢。


    “在下也算是權傾朝野的人,上跪秦皇,至於下麵……”言西月任何時候看見她永遠都是仇恨的表情,如今依舊儒雅但異常驕傲。“下麵在下萬人之上,還是比較習慣他人跪我。”


    羋子棲身上似乎怎麽也看不到戾氣,即便是言西月毫無畏懼的挑釁,落在她眼中依舊是處變不驚的淺笑。


    “丞相為九卿之首,掌刑獄一生重法典,敢問丞相一句,大秦律中見君皇無禮者該當何罪。”


    “腰斬棄市,九族連坐!”言西月脫口而出。


    “丞相不愧是法家第一人,千載已逝律法還爛熟於心,如今站在你麵前的是大秦帝後,丞相不跪可有緣由?”


    羋子棲話音一落,言西月頓時啞口無言,我知道他一生都在遵循他所訂立的法典,從無絲毫偏頗,我見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憤憤不平的迴答。


    “亂大秦者,何顏以帝後自居,在下心中早已沒有你這個帝後。”


    “有沒有也輪不到丞相言語,大秦律中,我身有帝詔告之天下,名正言順是大秦帝後,至少秦皇到最後都沒下詔剝奪這個頭銜,你我千載不見,難道你連自己定下的法典也要違背?”


    言西月兩腮鼓動,他應該是在咬牙,不過羋子棲句句有據可查,他即便是想辯駁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最後還是無力的一樁跪倒在地。


    羋子棲心滿意足的點頭微笑,目光移到徐福的臉上。


    “你我主仆一場,人各有誌我不勉強,你既然有心歸秦,那你還是按照君臣之禮見我較好。”


    徐福閉上眼睛重重歎了口氣,虛弱的也跪了下去。


    在所有人中,我認識和了解最少的就是羋子棲,傳聞中玄門第一人,被嬴政封為帝後的女人,能讓嬴政看重的女人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我曾經好奇過,可如今親眼見到,才能體會嬴政為什麽會對她一往情深,他們兩人身上本來就擁有極其相似的氣息,那是一種不怒自威淩駕在一切之上的氣勢,我相信嬴政看見羋子棲的時候更多的是看見了自己,一個足以和嬴政匹敵的女子如今就站在我眼前。


    本來已經完全掌控的局勢,在她出現後,僅僅是幾句話,所有的一切陡轉直下,就連對她恨之入骨的言西月也不得已跪倒在地。


    “汐雪……從大楚到秦,你我雖是主仆,但我一直當你是姐妹,你情係秦皇我又豈能不知,弦台宮你以死守諾,終換迴秦皇迴眸封你為妃。”羋子棲最後看向的人是穆汐雪,語氣依舊是不溫不火,聽不出責備的意思在裏麵。“你妃我後,尊卑有別,你可以不跪我這個公主,但你既然秦妃,見帝後為何不跪?”


    穆汐雪也無話可說,雙膝正要往下曲,被我一把拖住,直視羋子棲。


    “秦皇弦台宮血詔,汐雪見帝君不跪,你隻不過是帝後,她可不跪秦皇,更可以不跪你!”


    “你又是誰?”羋子棲笑顏如花淡淡問我。


    我對其他說或許還能直言不諱的迴答出來,可是在她的麵前,我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她的問題,我猶豫的時候聽見地上的言西月直起身。


    “秦皇在此,你為帝後有萬尊之體,我按秦律拜你,可在秦皇麵前你也非跪不可。”


    “丞相此言差矣,吾皇威烈可令三界,叱吒風雲萬人折服。”羋子棲說到這裏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的笑著。“丞相見此人唯唯諾諾優柔寡斷,可有你口中秦皇萬分之一的風采?他是一個笑話,汝等跪拜此人腳下,豈不是更大的笑話?”


    言西月還想和羋子棲據理力爭,被她冷言打斷。


    “該來的都來了,我跪不跪秦皇說到底也是家事,就不勞煩丞相操心,兒女情長在這庭院中想必除了這個渾渾噩噩的人之外,沒有誰會在意這些,今日我們談國事。”


    我坐在椅上聽著羋子棲的奚落,我不再是這庭院中掌管一切的人,從她出現的那刻起,她已經成為主宰一切的人。


    “秦皇之劍拿在你手怕是不妥。”羋子棲握在我手中的昊穹劍上,我用力護住,可惜發現在她手握過來那刻,我連抵擋的力氣都沒有。


    越千玲還不能把羋子棲的法力融會貫通就能輕而易舉重傷秦一手,即便隻有五份法力,可足以讓羋子棲笑傲這裏所有的人,我的九天隱龍決被她克製的死死的,莫要說現在我受傷,即便是完好無損我相信傾盡全力也未必能抵擋她一指的威力。


    第106章 舊時濡沫


    羋子棲沒在去看我,似乎在她眼中我從來都不足輕重,她走向魏雍蹲在他麵前,目光變得柔情,魏雍膝蓋已碎本是曾經平定天下的梟雄,可如今我在眼中居然看見羞澀和壓抑已久的情愫。


    到頭來他終究還是沒有放下執念,一個情字如同牢獄般困了他千年,甚至沒有任何的承諾,一廂情願的相守至今,論情他不輸給任何人。


    羋子棲伸出手,指頭從魏雍嘴角劃過,輕柔而緩慢,她在幫魏雍擦拭嘴角的血漬,即便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想必已經足以讓魏雍整個心都融化,他笑了,心滿意足的笑,伴隨著眼角的眼淚。


    他應該從來沒寄望和奢求過從羋子棲哪兒得到什麽,這一抹已經抹平了他所有的心結和執念,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可憐他,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終究是過不了一個情字。


    “將軍有心,千年為子棲相守,昔年將軍白袍血染手刃家國都為子棲,將軍情義子棲豈能不知,這千年是苦了你,為讓子棲重迴人世,將軍不惜背千古罵名,世人隻知道將軍寧負天下人,殊不知將軍是不想天下負子棲。”


    魏雍徹底淚如雨下,他沒奢望過結果,但如今羋子棲這番話相信足以讓他無怨無悔。


    “能再見公主,千載苟活於願足矣!”


    “將軍忠義子棲銘記於心,大楚有將軍之輩是幸事。”羋子棲的聲音柔情,指頭從魏雍的嘴角移開,笑顏如花的說。“可否請將軍再為子棲做最後一件事。”


    魏雍忽然仰頭大笑,根本沒有問羋子棲要他做什麽,他好像是在宣泄這千載壓抑在心中的執念,表情依舊是無怨無悔,最後含笑點頭,伸手接過羋子棲手中的昊穹劍。


    “魏雍走了,公主請一路珍重,以後怕是不能在輔佐公主匡扶大業,但求每年今日,公主閑暇無事還能記起有過魏雍這無名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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