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似乎對我有一種魔力,總是能把我從冷酷的殺戮中一次又一次拉迴到那段記憶的分支中,在這段記憶裏我卻能得從來不曾有過的平息。


    月宮九龍舫船艙的門開啟,我淩亂的思緒立刻凝固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從船艙中走出來,我認出他就是從神域中逃離的六個歸墟祭司之一的白古。


    歸墟女王破除護佑月宮九龍舫的屏障,同時也喚醒了這艘一直在沉睡中的船,包括在船上休眠的白古。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白古也認出了我,從他聲音中我竟然沒聽出畏懼,我注視著他手中的另一把歸墟權杖,上麵的晶石閃耀著璀璨的光芒,那是完成充能的那塊晶石。


    白古沒有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裏,他對我的眼神充滿了仇恨,這反而讓我變的踏實,至少這樣的眼神才能讓我拚除雜念,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他舉起手中的歸墟權杖,一副要和我拚命的架勢,他的動作落在我眼裏有些可笑和荒唐,但更多的卻是挑釁,他終於讓我又重新感到殺戮的快感,是的,這才是真正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嚐試過殺伐的歡愉。


    可就在我抬手的那刻,宮爵竟然擋在我和白古的中間,看著歸墟女王的背影,剛剛在心底被喚起的殺意瞬間蕩然無存,我發現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的駕控毀滅之力,好像心中多了太多的牽絆和顧忌,我竟然在擔心會傷到她,但更讓我吃驚的是,歸墟女王竟然會擋在我前麵,她分明是試圖想要去保護我,這突然起來的變故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和我一樣茫然的還有對麵的白古,他看了宮爵一眼,瞪大眼睛彷徨的來迴注視我和宮爵,但最終還是恭敬的跪拜在她麵前:“女王。”


    ……


    這一次茫然的是宮爵,她站著嘴吃驚的看著跪在麵前的白古:“你,你在叫我?”


    白古抬頭表情更加愕然:“月宮九龍舫在王恭廠遭遇伏擊,危急之際,女王命我趕往最後一處龍脈之地,修建晶石充能所需的船塢,自此我和女王便失去聯係,直到二十年前,這艘船才飛臨龍脈神殿,我也是那個時候被喚醒,但在船上並沒有發現女王,本想離開神殿找尋女王下落,可女王曾經有命,必須確保晶石完成充能,白古不敢有所差錯,一直留守在此等候女王歸來。”


    “等會,你,你叫我女王?!”


    “您,您記不起自己是誰?”


    宮爵茫然的搖頭,用陌生的眼色看著白古:“你認識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在月宮九龍舫上,看見女王留下的鎧甲,上麵蘊藏著女王您的記憶,我推測女王一定是遭遇到什麽意外,所以才會把記憶留在黑甲之中保存,您隻要穿上鎧甲便能記起一切。”


    宮爵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詢問鎧甲在什麽地方,白古起身舉起太古權杖,一道強光頃刻間縈繞在宮爵的身上,我不動如山站立在原地,其他人被那道強光照射的睜不開眼睛。


    等到光亮退散,站在我和白古中間的宮爵,已經是一襲黑甲加身,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閃過一絲害怕,這讓我有些驚愕,什麽時候開始,我居然會害怕,而且還是在這些不堪一擊的凡人和歸墟神族麵前,甚至我還發現,讓我害怕的竟然是怕宮爵知道真相。


    宮爵屹立在原地,猶如一尊雕像一般,她站立的時間越長,我心往下沉的越多,白古從身上拿出一頂半月形的王冠,圍繞頭冠一圈是九條羽龍,每條羽龍身上都以璀璨明亮的寶石裝飾,尖端則是一顆絢麗的明珠,在燈火的映照下璀璨奪目,異常威嚴華麗,再一次跪在宮爵的麵前。


    那頂王冠我太熟悉,那是歸墟神族的王冠,隻會戴在國主的頭上,象征著歸墟神族至高無上的神權。


    我看見宮爵的手抬起,觸摸到王冠的那刻,她的手微微顫抖一下,並沒有戴到頭上,而是緊緊拽在手中,身體慢慢轉向我,對於歸墟神族,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蔑視,可這一次不知為什麽,我竟然不敢和她對視。


    “宮爵,你穿這身鎧甲好威風。”薛心柔站到宮爵身邊,一臉吃驚。


    “就是,沒瞧出來你竟然這麽厲害,還是什麽女王。”葉知秋也走過去,還用手觸摸著黑甲。“快給我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別說,宮爵穿這套黑甲簡直太合適不過,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須眉。”田雞捂著胸口也被震驚到。


    隻有葉九卿在旁邊一臉緊張來迴注視著我和宮爵,我看不見她頭盔下的臉,也不知道此刻她是什麽表情,直到宮爵站正身子麵對我,緩緩取下頭盔時,她又恢複了我熟知的樣子,三千青絲垂落在鎧甲上,肩若削成,秋水為神玉為骨,持劍而立英姿颯爽翩若驚鴻。


    隻是目光是那樣凝重和空洞,久久凝望著我:“你早就知道真相了?”


    我舔舐一下嘴唇,默默點頭,好像是習以為常的動作,我居然會在一個歸墟神族麵前無言以對。


    “當我告訴你,我看見的那些幻像時,為什麽你不對我說實話。”宮爵舉起手中的王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如何屠戮我的族人,如何摧毀我的神國,又是如何……如何砍下我父王的頭顱!”


    站在宮爵身邊的人全都大吃一驚,不約而同看向我,葉知秋一臉驚愕:“宮爵,你在說什麽,他是朝歌啊。”


    “那些都是祖神做的事,和朝歌沒有關係,他不過是祖神創造出來的異巫而已。”田雞說。


    “祖神……”宮爵慘然一笑,目不轉睛盯著我。“知道為什麽我們都無法進入魔國高塔嗎?知道為什麽隻有他才能開啟魔國神門嗎?祖神,站在你們麵前的就是祖神!”


    “什麽?!”薛心柔張大嘴。


    “朝歌,你倒是說句話啊,別傻愣著。”田雞有些慌亂。


    “你隱瞞了這麽久,到現在還不打算把真相告訴他們?”宮爵步步緊逼。


    我竟然不敢在他們麵前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是多麽可笑的事,我一咬牙努力讓自己變的冷漠。


    “神是不會隕落的,我就是神。”我麵無表情聲音也隨之變的冰冷。“我就是神域中的龍伯國主,也就是你們一直稱之為祖神的神!”


    ……


    所有人再一次怔住,用陌生的眼神注視著我,全都微微張著嘴,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一般。


    “壁畫,長生仙宮中那些壁畫所記載的一切,那,那個穿著金色鎧甲的人,就,就是你?”葉知秋大吃一驚。


    我用沉默迴答她,或者說我始終沒有找到理直氣壯去承認這一切的理由。


    “你,你帶領祖神大軍摧毀神域,還屠戮了宮爵的神國……”薛心柔一臉惶恐,但始終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麽啊?”


    “因為他在複仇,這不是一句對錯能解釋清楚的。”葉九卿在旁邊重重歎息一聲。“宮爵,你聽我說,龍伯和歸墟之間的仇恨遠比你知道的要早,朝歌的先祖就是被歸墟屠戮,才逃離到雪域,你所經曆的浩劫,其實很早以前就被你的祖輩種下了仇恨的種子,我們這個世界中有個說法,叫因果報應,所有的果皆源於因,你,你也不能全怪他。”


    “爸?!”葉知秋吃驚的看向葉九卿。“您竟然知道?”


    “所以你才會帶領龍伯大軍席卷神域,屠戮所有的神族,包括歸墟,甚至砍下我父王的頭顱,並且把血染的王冠送迴歸墟神國,用這樣的方式來羞辱我們?”宮爵聲音愈發的淩厲。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歸墟神族曾經對我先輩做過的,每一個龍伯人的血液中都流淌著這份仇恨和恥辱,曆代龍伯國主都期盼著能重新踏入神域複仇的那一天,隻不過這件事被我完成而已。”我直視宮爵不置可否迴答。“隻有還有一個龍伯神族活著,這場複仇都不會終止。”


    宮爵目光冰冷,動作緩慢但卻異常堅定的拔出長劍,抬起的劍尖指向我胸口,她的動作讓我想起熟悉的一切,終於我又和她刀劍相見。


    “宮爵,你這是幹什麽?!”田雞捂著胸口,吃力的按住宮爵的手。“他是朝歌啊,你難道要對自己的朋友下手?”


    “他救過我們每一個人,你真打算和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反目成仇?”葉知秋也拉住宮爵。


    “朝歌,你倒是說句話啊!”薛心柔焦急萬分。


    我並不懼怕宮爵以及她手中的長劍,以我現在駕馭的毀滅之力,她在我麵前柔弱的不堪一擊,若是以前,任何一個歸墟神族膽敢在我麵前以劍相指,結果肯定是灰飛煙滅。


    可我如今雖然記起過往的一切,但我卻始終無法變成那個殺伐果斷的龍伯國主,原本對於我來說,殺戮才是最簡單的事,但現在卻變的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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