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泰武的心情變得很糟糕,也時常感到氣憤難耐,他急需一個發泄口。他明知此刻的自己很不對勁,極容易失控,可卻沒有能製止自己幻想的辦法。


    他去了虞玥所在的學院,又沒有見她,而是在看到她上課的身影後,忽地轉身就走。


    待到虞玥下課,出了學院後,她發現學院不遠處有不少人圍著某一處,又瞥見了警方的身影。她本不欲湊這樣的熱鬧,不曾想卻有來上過她課程的幾個同學,已經去湊過這熱鬧。


    虞玥在經過幾個女生身邊時,還聽到了她們在交談。


    “兇手好像就是那個看起來很溫暖的花美男啊。”


    “好可怕……”


    “怪不得我們一搭訕,他就露出那麽可怕的表情,原來就是個精神病。”


    虞玥聞言,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那幾個女生,才想起她們原是來上過她的稻草工藝課程的,隻不過最近倒來得很少了。


    她迴憶著她們方才說過的話,總覺得有問題,她立即想到了柳泰武。


    才不到兩天,柳泰武難道就會做出這種事嗎?


    虞玥不太相信,又無法確定,便隻能親自去瞧一瞧了,她走近那人群圍堵的地方,恰好就是嫌疑人被警方準備帶上警車的時刻。


    她一靠近,跟那被警方拘捕的人四目相對。


    ——竟然真的是柳泰武。


    他的神情很是抑鬱,對視的瞬間,他的目光有了微淺的變化。兩人的距離並不算遠,可就如隔了千山萬水般遙不可及,他看著她,仿佛欲言又止,終究也說不出什麽來,隻是默然地上了警車。


    虞玥說不出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似乎有許多種混雜在一起,她能分得清晰的隻有矛盾和隱約的“果然如此”之感。


    或許她早該有這樣的預想,隻是總不能去確定。


    虞玥在之後先去了醫院,受害者並未死亡,雖然經過救治,但仍處於昏迷狀態,住在重症病房裏。


    然後,她卻沒有去警局。


    憑借柳泰武家律師的能力,幫他脫罪,大概也並不很困難,畢竟在原劇情中,他殺了七八個人後,還隻是被驅逐出這個國家罷了,並未受到法律的製裁,雖然他在離開前被岬童夷誘導的崇拜者殺害。


    柳泰武這次不僅是現行犯,而且還是再犯,縱使被害者沒有死亡,也讓河無念堅定了要把他送進監獄的決心。


    河無念隻一眼,便覺得柳泰武可能會成為第二個岬童夷,柳泰武不像那個被輕易蠱惑的模仿殺人案的嫌疑人,他是無法控製自我,就會變成岬童夷的人。


    所以河無念沒有辦法放任柳泰武再次逃脫,他卻不知他這次的確還是無可奈何。


    兩天後。


    虞玥突然被柳泰武的代表律師找上了,出乎她意料的,律師居然是來請她去見柳泰武的,據說這是柳泰武的要求。


    “不好意思,我拒絕。”


    虞玥並未多想,就直接這麽迴答了。


    她說完這話,轉身離開。律師卻沒有再試圖說服她,隻是任由她走,虞玥也並不在意這點。


    當晚,柳泰武做出了自殘的行為,又因為在用餐時間和其他犯人發生衝突,被人用筷子捅傷,連夜就進了醫院。


    虞玥在第二天知曉柳泰武在前一晚發生的事情,還是他的代表律師親自來告訴她的。


    “泰武他……是為了見你,才會這麽做的,希望你能去見他一麵,不然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繼續傷害自己。”


    律師的話讓虞玥莫名地有點生氣,不知她是生自己的氣,還是柳泰武的。


    她仿佛被人用軟刀子磨著心,為了更快地結束這折磨,便隻好去這一趟了。


    柳泰武住的當然是最好的私家醫院,他一受傷,他的律師就更有借口將他從拘留所裏撈出來。


    虞玥踏進柳泰武的病房後,走到裏麵,才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他,他還穿著病號服,臉色比往常要慘白得多,顯得他整個人也憔悴了些。


    他睜開眼,發現是她時,緩緩起身,輕聲喊了她,“姐,你來了。”


    柳泰武朝虞玥微微地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頗顯脆弱的笑容。


    使他看起來是多麽可憐,多麽無辜。


    同時,他又是多麽地會偽裝。


    “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麽?”虞玥可想不通他寧願傷害自己,也要見她的理由。


    柳泰武還沒出聲,就有人先敲了門,然後,虞玥看著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送了一些餐點過來,他們一放下餐點,便安靜地離開了。


    “姐,先陪我吃點東西,好不好。”柳泰武實在很會得寸進尺,偏偏他的神態語氣又是祈求似的。


    虞玥見他如此,反而笑了起來,徑直走過去坐下,毫不客氣地吃他的餐點。


    柳泰武對她的行為,倒是一點不怒,他還顯得蠻開心的,坐在了她的對麵位子,才開始慢條斯理地用餐。


    虞玥本想著吃光他的餐點,不過吃了幾口,又覺自己有點幼稚,便停止了這樣的舉動。


    “吃過了,可以說了嗎。”


    他依舊不緊不慢的樣子,虞玥望著這樣的他,總有種違和的感覺。她不知道是由於柳泰武此時展現出來的模樣,與常人的不同正是因為他的精神病態。


    虞玥和柳泰武先前的接觸雖多,但她卻甚少察覺到如他此時的這等異樣。


    柳泰武聽到了她的話後,便放下餐具,抬眸直視著她。


    “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會不會覺得我被抓……是正常的?”


    他的問題,令虞玥微微蹙眉。


    她很不懂柳泰武在眼下問這話的含義,或許她從來就沒有理解過他的想法。


    “你隻是為了問我這些嗎?”虞玥並未直麵迴答他。


    柳泰武的神情忽而變得壓抑,他的目光似停留在她的身上,又好像隻是透過她在迴憶著其他。


    “姐,你不知道我在治療監護所發現岬童夷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像我這樣的怪物,究竟是怎麽停止的,我以為我能知道這個秘密了……不隻是我,從來都沒有能夠自行停止的精神病態者,能控製自己的岬童夷,我真的很好奇。”


    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說自話般地敘述著,也無需虞玥能立即給予他迴應,隻要她可以先靜靜地傾聽著就好了。


    虞玥的確沒有出聲打斷他,她凝睇著這樣的柳泰武,即使她無法理解他的想法,也不影響她感覺到他所顯露出的沉鬱氣息。


    “我想是不是有一個像索尼婭一樣的女人拯救了他?在你阻止了我殺人之後,我也知道了那個岬童夷是假的,雖然我依然好奇岬童夷停止的秘密,但在我的心裏又有種莫名的渴望——也許你會是我的‘索尼婭’。


    “在你說他其實並沒有停止殺人時,我很失望,在岬童夷被捕認罪後,我也去見了他,原來你說的都是真的,他沒有停止,他根本無法停止,我很憤怒。這時候,我想到了自己還從未殺過人,或許我能自己停止殺人。


    “無論是改變,還是停止,我是不是都有可能做到。


    “可是,在我終於控製不住自己,開始殺人的時候,那個女人問我,她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我說她沒有錯。除了很親切地對待我之外,她什麽錯都沒有。在動手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為什麽要這樣?”


    他說到後麵,已經垂下視線,像是在對自己生氣那樣,連眼眶都紅了起來。


    “是因為這樣,你才沒有殺死她嗎?”虞玥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他了。


    柳泰武聞言,又抬眸望向虞玥,他的眼神浮現些許迷茫,而他的語氣好似帶了點無所謂,“誰知道呢……”


    “你找我來,是聽你說這些話嗎?”虞玥繼續問他。


    “或許我還是存著一點微末的希望,我像拉斯科爾尼科夫對索尼婭自白那樣,也對你這麽傾訴著,是不是就能得到拯救了?”


    柳泰武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輕,恍若在自言自語般。


    虞玥沒想到他對“岬童夷”和“索尼婭”仍舊那麽執著,可她到底是無能為力。


    柳泰武並不期待能得到她的迴應,大概也明白她的選擇,便隻是淺淡地一笑,這抹笑意裏含著無望的悲哀。


    虞玥見到了他的這個笑容,心下感覺不那麽舒服,卻還是起身離開了。


    柳泰武沒有再阻止她,而是任由她走出病房。


    迨虞玥行至病房長廊的拐角處時,與兩個帶著口罩的醫生擦肩而過,她的餘光睨了他們一眼,頓時有種莫名的怪感,又走了幾步,她倏地停下腳步旋身,那兩個醫生都已然不見身影。


    這條長廊的盡頭就是柳泰武的病房,也隻有柳泰武的病房。


    她迴憶剛才那一瞥,那兩個醫生都戴著口罩,他們的白大褂穿得頗為隨意,而他們的工作牌都塞在口袋裏,完全看不見上麵的信息,以及他們的褲兜所在的位置都微鼓,好像放了什麽較長的東西。


    虞玥思及柳泰武方才曾提及他去見過岬童夷,該不會又像原劇情那樣,去挑釁岬童夷了罷。


    她馬上匆遽奔向柳泰武的病房,過了拐角處,就發現柳泰武的病房外還站著那兩個剛剛送餐的男人。


    看起來並不像有事發生的樣子,可既然她都到了這裏,就再進一步好了。


    這兩個男人並沒有阻止虞玥進去,反而給她開了門,她一踏入病房,便下意識地放輕了步伐,往裏邊走去。


    她沒有聽見柳泰武的聲音,也沒有醫生在說話。


    在即將越過那麵牆,看到牆後的場景前,虞玥先遭受了突然的襲擊,有人猛地舉著一把手術刀撲向她。


    她本能地一躲,再反過來抓住了對方的手,將其製服在地,眼下的情景顯而易見,她毫不猶豫地打暈了被她製服的這個男人,才鬆開對方,緊接著就出聲喊門外的保鏢進來。


    在這一刻,牆的另一邊終於傳來了聲響,是身體互相碰撞的聲音。


    虞玥以最快的速度跑過去,看見柳泰武和另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在爭搶著一把手術刀,她遲疑一瞬,所幸那冒充醫生的男人背對著她,還沒來得及發現她。


    柳泰武先瞧見了她,他同虞玥對上目光的刹那,兩人間突生了無聲的默契。


    虞玥動手的時候,柳泰武配合了她,促使她很快製服了那人,而被她喊進來的兩名保鏢之一也緊跟著出現,從她的手裏接過襲擊者。


    保鏢向柳泰武道歉後,看他沒什麽異樣,就先把兩個疑犯帶出去,再報了警。


    “多虧了姐,不然我就死在這裏了。”柳泰武居然還有心情對虞玥笑。


    虞玥見他如此,實在氣不打一處來,“可能就是因為你去挑釁過岬童夷,他們才會被岬童夷誘導來殺你,你到底在想什麽。”


    “姐生氣了?”柳泰武第一次發覺她有這般明顯的怒意,頗有些驚奇。


    “現在是好奇這個的時候嗎?”虞玥看他一臉探究之色,忍不住迴道。


    她緩了緩心情,神態變得凝重,“柳泰武,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而且隻有一次,別人的也是,所以,你不要輕易奪取別人的生命,我也希望你不會被人奪去生命。”


    柳泰武察覺到她的認真態度,他收斂起臉上的好奇,而露出稍顯冷漠的表情。


    “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說知道了,虞玥卻不清楚他究竟知道的,是不是她所說的意思。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柳泰武的目光柔和了下來,麵上也浮現溫暖的笑容。


    聞言,虞玥反倒頗感疑惑,她之前還有救過他嗎?


    柳泰武瞧出她的不解,卻並不準備為她解惑,而他的眉眼間的笑意愈深。


    今日這一趟,虞玥猜到了開頭,沒料到結尾,倒是又多了些疑問,可她已不想深究,同柳泰武待的時間越長,她就愈發困惑。


    她這麽想了沒多久,就得知了柳泰武雖不受法律製裁,但還是準備出國的消息。


    虞玥對這樣的結果不覺得驚訝,而那兩個在醫院想要謀殺柳泰武的人,確實是岬童夷在拘留所時蠱惑的年輕人,就像原劇情那般。


    如今這般,應該是都結束了罷。


    柳泰武臨走前,還來尋過虞玥,並請求她與他一起出國,看起來他仍然沒放棄關於“索尼婭”的念想。


    虞玥當然婉拒了他,柳泰武顯得很是失望,還說自己可能再也不會迴來了,還是沒能得到虞玥的應承,便頗為失落地走了。


    不過,虞玥最終卻悄悄地買了跟柳泰武同一班的飛機票,她隻想最後送他一程,也為了確保原劇情中在飛機上的那件命案不會發生。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這麽想道。


    她自是不會告訴柳泰武,她和他坐上了同一架飛機,因此她還做好了萬全的偽裝,在飛行的這段時間,她一直觀察著柳泰武,所幸他直到飛機降落後,都沒有亂來。


    虞玥本想著下了飛機,順便在瑞士逛逛,怎知她從機場的洗手間一出來,就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的柳泰武。


    這場景似曾相識。


    “姐,你怎麽會在這裏?”柳泰武略含笑意的嗓音響起,他的眉眼彎彎,狡黠得如同一隻狐狸。


    見狀,虞玥一下子就知道他肯定早發現她了,明明她這次做的偽裝比上次更完美才對,他卻還是察覺了。


    “你究竟怎麽發現是我的?”虞玥將之前所有的困惑都拋諸腦後,但目下的這個疑問就按捺不住了。


    “這個嘛……”柳泰武故意拉長了語調,也不給她一個滿意的迴答,專門捉弄似地迴她一句:“你猜。”


    她哪裏知曉,在他被那個殺手用手術刀逼近要害,即將被刺破血管的瞬間,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死亡的降臨來得這麽迅速,這麽突然,而在那下一瞬,她卻出現了,並救了他。


    他本以為自己並不懼怕死亡,沒想到他不過是個膽怯之人,也會怕死。她在救了他之後說的那番話,他亦聽進了心裏。


    她不懂他所說的又救了他一次的含義,隻因第一次就是她動手製止了他的殺人行為。


    如今的他,並不想去實現困擾多年的幻想,也不想做自己的神,他明白自己隻是暫時壓製住了那些可怕的妄想和欲望。


    可他還能堅持,這“停止”的時間,他便要盡力去延長。


    “既然姐都來了,不如和我一起體驗一下瑞士的生活?”柳泰武的心緒百轉,並未顯露在臉上,他含笑問虞玥。


    虞玥直接拒絕了他的邀請,轉身就走。


    柳泰武也不氣惱,他注視著她的背影,片刻後,便追了上去。


    這大概能算得上是另一種拯救罷,對他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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