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泰武是個很危險的人。”


    待虞玥同河無念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坐下後——當然,他們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柳泰武所在的咖啡館,河無念便直接對虞玥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我知道。”


    虞玥的迴答出乎河無念的意料,可他緊接著便是頗為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知道?還跟他一直攪和在一起?我知道你做過他好幾次的時間證人,不過你別忘了,最開始製止他殺人的是你。”


    河無念跟虞玥並不相熟,他說這番話本該是有些逾越的,但他又的確是說得真心實意,畢竟在他眼中,虞玥也隻不過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同那個總喜歡跟在他身邊,喊他“瘋和尚”的高中生馬智鬱一樣,都是年輕天真的小女孩罷了。


    馬智鬱先前就差點被柳泰武騙過,要不是他義正嚴辭的態度,隻怕馬智鬱也和眼前的女孩這樣,被柳泰武偽裝的無辜純良所欺騙,還懵然不知。


    而虞玥聽了河無念的話,倒的確怔了怔,隨即,她又迴過神來,問他:“那河刑警想跟我說的是什麽?”


    總不會隻為了專門跟她說柳泰武很危險,讓她趕緊離他遠點之類的話罷。


    聞言,河無念的神情頗為凝重,他緊皺眉頭,又定定地盯著虞玥,“你跟柳泰武相處的這段時間,沒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你指的是什麽?”虞玥迴想著她與柳泰武這些時日待在一起的畫麵,卻不知河無念那話中所包含的是幾個意思。


    “你……真的沒發覺他有殺人的衝動嗎?”河無念緩聲問她,字字清晰而沉重。


    虞玥揚起笑容,隻道:“我怎麽會知道,我並不是精神科醫生,無法判斷他的心理。但是,至少我還一直和他相處到現在,也沒有什麽事。”


    柳泰武的問題,虞玥很難去理解,唯一能確定的是他與常人的確不太一樣。不過,在河無念麵前,她還是說出了這樣暗藏維護之意的話。


    到底也算是他們相識相處了這麽久。


    河無念對虞玥的這番話不置可否,隻是他聽後,他那明顯含有審視的目光注視著她,又沉默良久,他才再開口,可這次他也不問虞玥什麽了,而是直接向她拋出了模仿岬童夷的犯人所陳述的事實。


    “很有可能就是柳泰武蠱惑了那個年輕人,讓他去模仿岬童夷的案件。”


    “有什麽證據嗎?”虞玥便問他。


    河無念反而冷笑一聲,“如果有確切證據的話,那小子早就被抓迴警局了。”


    原來河無念上午去找柳泰武,就是在試探這件事。


    虞玥還未及再出聲,河無念便似提醒,又像告誡般地對她說:“像柳泰武這種家夥,是絕對忍不住殺人欲望的,即使現在他還沒開始殺人,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犯罪氣息。”


    至此,河無念不再多言,他一說完,就直接起身離開了。


    虞玥還坐在那兒,河無念方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仍在她的耳邊迴蕩。


    “至少……現在還沒有。”


    終究,她隻是輕喃了這一句除卻她自己,誰也聽不見的話語。


    不過河無念的話確實讓虞玥的心中存了疑慮,她能確定柳泰武不是模仿殺人案的嫌疑人,但倘若說他在背後誘導過岬童夷的崇拜者,導致模仿殺人案的發生,她卻是無法肯定柳泰武與其中是否絕無關聯。


    舊的困惑未解,新的疑慮已生。


    虞玥突然很想去找柳泰武,當著他的麵問清楚,雖然她明知他未必會說真話。


    於是,她便真的去了柳泰武工作的咖啡館,他今天下午還在上班,她知道。


    她甫一推門而進,柳泰武一抬頭,就瞧見了她的身影。


    他看到來人是虞玥,便不自覺地露出了笑臉,並走向她。


    “姐怎麽會來?”


    虞玥一坐下,他行至她所在的這一桌,就自然地坐在了她對麵的位子。


    “剛下課,所以來看看你。”虞玥望著他臉上純然的笑容,便道。


    “姐這麽說,我真開心。”他笑得更深了,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誰知,他在下一瞬又忽然轉帆,“不過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你平常可不會這樣。”


    他既如此說了,虞玥便有些含糊不明地提起了模仿殺人案犯人的事情。


    “……你覺得那個年輕人真的是被人蠱惑,才會去殺人的嗎?”


    柳泰武聞言,心下猜到了幾分她的來意,也知興許是上午那位刑警去尋了她,又在她麵前提了他,她才會在這時出現,並問他這樣的問題。


    讓他不免覺著她有些天真。


    柳泰武當然不會說實話,隻是他依舊頗具迷惑性地說了一些容易混淆視聽的話。


    “雖然我不知道那個犯人究竟為什麽會去殺人,但歸根結底,也隻是因為他自己心中的殺人欲望,而不是因為他崇拜岬童夷,或誰的誘導。”


    柳泰武抬眸凝睇著虞玥,眉眼間帶笑,而他的口中說著輕描淡寫的,且無足輕重的話。


    “姐不是說過,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控製住內心的殺人衝動嗎?他殺了人,隻是因為他控製不住了。”


    她曾對他說的話,他在眼下反過來還給了她。


    虞玥因他的迴答,靜默了片刻。


    然後,她就笑了起來,如柳泰武最喜歡在她臉上見到的明媚笑容,又似乎隱了些不同的含義。


    “你說得也是。”她這麽道。


    接著,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的語氣和神態都很是真誠地對他說:“柳泰武,岬童夷的事已經結束了,你也可以嚐試過一種新的生活。”


    不要再執著於岬童夷,不要再因克製不住而放縱自身的殺人欲望。


    虞玥明白這或許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她無法理解柳泰武,更不能與他感同身受,她不懂他的心思,也遑論他的喜怒無常和難以自控。


    很久很久以前,在她還隻是虞玥的時候,她的感情就與常人不太相同,也比一般人淡漠些,她在年少時亦曾叛逆放縱過,後來又終於長大了,不再那麽無法無天,雖還是一貫的隨心所欲。


    她從前總以為所謂的祝福或希望,不過是虛妄的無為,而今,倒也會不由得這般想著說著。


    從她死後穿越開始,因為樸善宇和牧野杉菜等人,讓她擁有了更柔軟的心,她確乎更喜歡溫柔和開朗的人,卻也容易被其他靠近的人,不知不覺中牽動了自己的心緒。


    她明晰了自己的想法,便在這最後對柳泰武說出了自己的祝願。


    哪怕這祝願或許無用。


    “結束了?”柳泰武聞言,卻是輕聲重複了這幾個字,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結束了,柳泰武。”虞玥聽見了他的低語,就對他再次強調了這一點。


    柳泰武緊盯著她,眸光微斂,不再含笑。


    虞玥並不躲避他的目光,而是同他對視著,兩人一時間都沒有移開視線,仿佛誰先閃開對方的眼神,便是輸了一般。


    她倒不這麽想,也不知道柳泰武是如何想的。


    隨後,不能說是誰先轉移了眼光,因著柳泰武倏地一笑,毫無征兆的。


    “我知道了,姐。”他笑著說,語氣好像很輕鬆,“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他似乎終於摸索到了她的真切情感,便對此感到欣喜。


    說是擔心,其實不很準確,可倘使他這麽以為,就覺得開心,虞玥也隨他的意了。


    有些時候,柳泰武在虞玥的麵前,是顯得如孩童般純粹的,不是他慣常的無害偽裝,亦不是他失控的陰晴不定。


    甚至於,他的喜怒無常與冷漠無情,也幾乎從不在虞玥的麵前展現出來。


    正因如此,虞玥才愈發難以將眼前的他,和原劇情中殺了好幾個人的他等同。


    而她一時衝動,跑來見他的理由已經沒了,她也不再想更多,隻以為這便是結束。


    虞玥怎知,在她踏出咖啡館的那一瞬,柳泰武的神情一變,就漠然無比,全然不見方才與她談話時的純然無害。


    結束了嗎。


    未必。


    虞玥的祝願與提醒,對於柳泰武而言,並沒有什麽用處,或許在某一刹那,確實曾使他的心泛起一絲漣漪,卻又轉瞬即逝。


    她也並不知曉,他不顧她曾經的警告,私下裏去探視了被拘留的岬童夷,還如原劇情般地挑釁了岬童夷,嘲笑岬童夷的無能。


    因為柳泰武認為岬童夷已經不配做自己的英雄,隻不過是一個無法停止殺人的失控者。


    他對岬童夷自小開始的崇拜已蕩然無存,如今,他才是自己的英雄。


    他就是自己的神。


    在柳泰武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境後,他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那夢中,他如自己原本計劃的那樣,開始了模仿岬童夷的連環殺人案,最初,他隻是想知道岬童夷為什麽會停止殺人,後來,他更想證明自己就能停止殺人。


    然而,夢裏的他失敗了,他甚至比岬童夷還不如,他被殺人的衝動驅使,因突然的憤怒失控,最終,他逃脫了法律的製裁,卻仍舊被壓抑、氣憤和痛苦的情緒所困。


    他擺脫不了這樣的自己。


    從夢裏驚醒,柳泰武還心有餘悸,他大喘著氣,仿佛溺水的人剛被撈起來那般,唿吸不暢,而他的額頭又布滿了冷汗。


    他攥緊了雙拳,卻不信自己會淪落到那夢境的地步。


    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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