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6年9月16日,威塞克斯,星期日。


    這天棕櫚堡內的氣氛呈現出一個可愛的情況,天剛蒙蒙亮,窗台邊陽光燦爛,空氣充沛,彌漫著馥鬱的金尾草芳香,令人心情舒暢。可莉莎坐在靠椅上悠閑地逗弄著剛剛三個月大的可鋒,不久前她剛經曆了生育的絞痛後,從虛弱期稍微緩和過來。在醫生的建議下,這種足不出戶的日子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好可愛,我可以抱他嗎?”迷迭香帶著期待的語氣,有點嫉妒的瞧著可鋒黏在女王的懷裏。


    眾所周知,每種生物在幼崽時期都很可愛。


    誰能拒絕布靈布靈的菲林幼崽呢。


    “嗯。”可莉莎點了點頭,笑著把懷裏的菲林寶寶遞了過去。


    迷迭香幾乎是慌張的伸出手,笨拙的把可鋒拖起來,好奇的注視著嬰兒肥嘟嘟的臉蛋,“欸嘿……可鋒乖哦。”


    幾分鍾後,可莉莎站起身伸展了片刻,眼神閃爍,注視著男孩的臉蛋,把可鋒接過高高抱起,在空中搖晃幾下,貼在臉頰旁親昵。可鋒的頭上隻有一層短短的黑色絨毛,跟她極其相似。


    想起自己被遺棄的流浪經曆,可莉莎忍不住俯身輕輕一吻,愈發喜歡這個孩子,想起最近幾年遭遇的事情,內心觸動很大,眼眶濕潤,淚眼模糊。


    “我從未見過我的父母,但我遇到了許多好人,我遭遇的事情不會在你身上再發生了。”


    “你是我生命的延續,唯一的期盼,我一定會永遠愛你的。”


    可鋒異常安靜,好奇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盡管這段記憶不會給他留下任何印象,和其他嬰兒不太一樣,他那雙眼睛睜得很大,閃閃發亮,不哭也不鬧,有的時候會主動去吸吮手指,讓她有種對自己造出來幼崽的滿足感和憐愛感,認識到一個生命的誕生是如此偉大。


    可鋒·馮克勞斯出生的消息引來了一些登門造訪的貴族,不少人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王儲感到好奇。


    在得知這是白鋒親王留下的子嗣後,一些風言風語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許多想要趁勢在女王身邊拋頭露麵的投機人士,他們希望能博得女王的好感,借此在王國政府有所依靠。


    因此禮物擺滿了棕櫚堡,可莉莎本意懶得應付這些事,不過在安娜勸說下,還是硬著頭皮把訪客都打發走了。


    根據嘉維爾的說法,這男孩剛生下來就能把人折騰到寸步不離,稍微鬧出點動靜就會哇哇大哭。


    不過女王完全沒感覺到這一點,可莉莎覺得嘉維爾大概是做了什麽粗心大意的事才會讓可鋒哭個不停。因為直到她經手,孩子乖巧安靜的簡直像個半大玩偶。


    這讓可莉莎滿心好奇:“你到底做什麽了才會讓他哭出來,這一個月他才哭了兩次。”


    嘉維爾隻好鬱悶的表示:“這不是我的問題,我發誓我絕對沒做什麽。”


    安娜站在旁邊,她一直不滿意嘉維爾的做事習慣,嘀咕說:“可能是王儲餓了,但是你沒及時喂奶。”


    “胡扯,我肯定做了!”


    嘉維爾抓狂的撓了撓頭,不太高興的盯著小家夥,“唉,算了,可能是他就是不怎麽喜歡我,隻要我一靠近就會哭,是不是,迷迭香你給我作證!”


    迷迭香若有所思,迴憶了一下,露出苦惱之色:“嗯……”


    可莉莎想了想,為什麽不在這裏試試呢,於是把可鋒抱向她:“那你就多跟他呆一呆嘛,或許他就喜歡你了。”


    嘉維爾神色微動,剛一伸手要去接。


    “哇……!”


    可鋒瞬間變臉,哇哇大哭……


    可莉莎的表情刹那間變得相當微妙。


    無奈,隻好認定嘉維爾確實在可鋒這裏不太討喜,可莉莎悻悻然的笑著說:“好呐,看起來隻好讓你遠離他了。”


    嘉維爾有些委屈:“什麽啊。”


    近些日子,可莉莎有些疲憊,她不常在威塞克斯城的馮克勞斯茨亞宮內,而更喜歡呆在棕櫚堡,這裏臨靠娜姆河,空氣很好,偶爾聽取伊娜跟她談起政務。


    除此之外就是照顧可鋒,不過有一次不太順利,約克空軍的飛機從他們附近飛過,當時的情況有些令人擔憂,他們剛剛轟炸了威塞克斯的工廠區,33個人被炸死。


    雖然保衛處緊急通知女王避難,不過可莉莎還是有些悶悶不樂,感歎道:“這場該死的戰爭早該結束了……早該結束了!”


    9月19日,她同查爾斯見了一麵,從這位當時威塞克斯的首相身上了解到近東發生的大事,比如新奧蒙堡一夜消失,再比如西陸戰役令人擔憂的發展趨勢,薩爾貢快要把哥倫比亞按在地上摩擦了。


    而實際上,可莉莎也不需要關心什麽政務,前線的戰事被放在了第一優先級,導致她發現自己沒辦法指責議會做出的任何一項決定。


    “超級武器?說來聽聽,薩爾貢人搞出了什麽武器?”可莉莎有些疑惑的抬起頭。


    查爾斯咳嗽幾聲,迴過頭示意約翰來說,這位外交部長不太含糊:“看樣子我們的盟友製造出了一些,令人驚訝的裝置,他們在兩周前攻擊了近東,聽說成效斐然。”


    “現在跟薩爾貢帝國做對的都是蠢貨,他們擁有不比希之翼差的破壞力。”約翰擔憂的指出這一點,認為威塞克斯應該謹慎考慮未來政策,不應激怒薩爾貢。


    “好,我清楚了。”


    可莉莎聞言稍微思索起來,暗暗擔心,超級武器很可能被繼續擴大使用。


    如果有一天,中陸也成為這種武器的目標,那未來可真讓人恐懼……開發他們的超級武器相當必要,但維多利亞似乎沒有多少這樣的人才。


    9月21日,可莉莎看了看最新出台的戰爭法案,其中很多內容讓她感到不太舒服,有長久損害民生的傾向,但她又無法說服自己去更換它,因為這都是戰爭時期必須做到的事情。


    這讓可莉莎尤其難過,心神不寧,她隻好說服自己,至少這些法案都不是她授意的,但實際上,她完全默許且有能力改變這些。


    《1096威塞克斯緊急動員法案》規定,除去先前的全麵戰爭動員,18歲以上65歲以下的男人及永生者有義務接受征召無條件參軍以外,其還額外追加了幾條內容:


    1.不允許工人隨意更換工作,如有必要更換職位或身體不允許從事崗位,需要雇主向勞工局申請。


    2.強製性的將市民工資中的15%到35%都用於戰爭中的“必要捐贈”,違者處以監禁罰款,這筆基金將作為前線軍裝的定製金。


    3.設立郊區工廠,市民需要遵從政府安排,前往指定的任何地點填補勞動力不足,違反者或逃跑者將被強製執行。


    4.在部分郊區和村莊城鎮實施配給製,按照一日三餐將食品計劃供應,多餘物資將送往前線。


    5.對經營規模在一千五百萬維鎊以上的企業征收10%的戰爭稅,對個人擁有地產超過150畝的貴族征收25%的戰爭稅,戰爭工業將得到專項補貼。


    6.暫時取消感染者補貼及社會保障,殘疾者將無法領取補貼,以救濟站取代之,女王自1094年以來授意的城區新建及改善工程終止。


    7.企業產品價格需要按照指導價格提供,授予雇主無限製對受雇者的支配權,工人工資將由“威塞克斯勞工組織局”統一評估製定。


    8.任何示威運動、遊行、公開集會及暴力反戰行為、散播失敗主義言論將被視為非法。


    總之,這基本上讓工人被束縛在了工廠裏,成為了“工業農奴”,他們不能隨意離開,必須服從政府的安排進入戰爭工廠。


    這種拮據的日子讓許多人無可奈何,人們抱怨不已,生活愈發艱難。


    不過好在目前的物價還算穩定,盡管他們大多數的薪水都必須用來維持生活。


    在農業方麵,由於地中海戰役的勝利,來自薩爾貢的進口補給線相對穩定,這導致農民的處境也相對比兩年前更加糟糕。


    根據戰時統製農業,農產品價格下降了22%,其中很大一部分被政府以固定低價購買甚至征用,作為軍用物資統一供應前線,實際上出現了農民入不敷出的情況。


    可莉莎從法案和報表數字當然看不出這些,不過威塞克斯的戰爭機器已經形成了,現在每一個齒輪都在轉動,西維多利亞主要兵器的產能比1094年提高了5-8倍。


    可莉莎想了想,能猜測現在底層人民的狀態是怎麽樣的,她在這方麵的嗅覺一向很敏銳,在官僚們忙著打贏戰爭時,她擔心大戰優先政策很可能導致嚴重後果。


    必須做點什麽了,可莉莎揉了揉眉心,最後在法案的落尾沉默的簽下了名字,寫下幾行批注。


    “工人和農民在經曆前所未有的實際問題,前線務必確保情況不會繼續惡化了,後勤瀕臨極限,人們的弦已經繃緊,近在咫尺的結構性崩潰正在威脅王國的運行。


    “進一步的動員將有引發罷工甚至革命的危險,這部分需要安全局特別注意,如有必要,需要秘密監視相關情況,及時清除問題。”


    “議會需要酌情處理國內的經濟問題,以更加溫和的方式,令人們盡早看到結束的希望。”


    過了兩天,可莉莎與夏登元帥在棕櫚堡見麵。


    她與這名元帥談到了諾曼底戰事,這是三個月來可莉莎頭一迴重新談起前線。


    夏登向女王抱怨,他有很多更加大膽的軍事計劃都被總參謀部否決了,按照這個老流程,他們很難在年底擊敗約克王國,南維多利亞戰鬥不能繼續在要塞群附近焦灼下去了。


    他希望女王重返前線並介入總參謀部,然後試圖闡述他的方案,這被稱為閘刀計劃,夏登元帥也知道,威塞克斯很難把大戰拖到更長久的時間點。


    閘刀計劃的大致內容是,讓出威塞克斯東邊的夏登防線及要塞群,主動露出幾個明顯的缺口的破綻,讓敵軍裝甲部隊或其餘步炮集群深入境內,隨後在運動反擊中圍殲他們。


    主動放棄陣地戰轉向大規模殲滅戰,這是一個很有勇氣的計劃,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新的陣地戰,或被一拳打穿。


    可莉莎的眉頭微垂,她知道夏登很希望得到自己的支持,這位靈活的將軍一直在構想一個擊敗諾曼底王國的激進計劃,讓出夏登防線,把敵軍主動引進來。


    總參謀部極其反對這個計劃,認為這有讓威塞克斯陷入險境的危險。


    大多數保守派將軍認為,他們可以用火炮逐步拖死諾曼底王國,在夏登防線前流幹他們的血,不過威塞克斯也在流血,夏登元帥因此反對繼續漫長的消耗戰。


    但在酌情思考後,可莉莎細致的瀏覽了夏登放棄防線有序誘敵深入的計劃,如此說:“我當然可以動用我的權威讓首相和議會屈服,朝著你的方向前進。”


    “不過……你有多少把握能完成這個計劃呢?”可莉莎如此說。


    夏登感到語塞,他動了動喉嚨,激動道:“女王陛下,您要知道,我們陷入長期消耗戰的代價是不能承受的,必須想辦法快速擊敗敵人,士兵的生命無價。”


    “我向您保證,這個計劃肯定會成功!有很大幾率不會造成局麵惡化,我們的裝甲部隊絕對有這個實力,我也有完成這個作戰的自信,隻要您讓總參謀部將裝甲集群重新部署在邊境。”


    可莉莎略微無奈,托腮沉思了片刻。


    每個將軍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案,有些保守,有些冒險,總參謀部總是傾向於穩步推進,認為這能確保勝利。


    但考慮到威塞克斯的實際情況,議會卻更希望快速結束戰爭。


    所以這實際上是總參謀部和議會的衝突,可莉莎覺得自己如果夾進去會十分沒趣。


    “如果你失敗了,我會被憤怒的總參謀部指責,將軍會失去鬥誌,士兵們會泄氣,人民會說我沒能履行責任,後世可能也會嘲笑我在前線問題上的魯莽決策。”


    “不過我還是選擇相信你,元帥。”


    可莉莎感歎著,笑笑說:“原因很簡單,我喜歡這個方案,它可以快速結束戰爭。”


    “如果你失敗,那麽我在威塞克斯的統治生涯也就到頭了,希望你真的能帶領我們走向勝利,終結維多利亞慘痛的內戰。”


    夏登有些震動,感激道:“是的,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9月23日,可莉莎一世運用自己的個人權威,強令總參謀部按照閘刀計劃重新部署康沃爾集團軍的兩個裝甲集群到諾曼底邊境。


    這讓總參謀部相當不滿,許多將軍以辭職相逼,認為女王這個時候幹涉前線是毫無理由的,但棕櫚堡方麵沒有任何答複,韋爾元帥隻得硬著頭皮,將兩個裝甲集群調給了夏登。


    西維多利亞聯軍的行動並不是緊鑼密鼓,團結一致,因此對南維多利亞的進攻,實際上隻有威塞克斯軍隊和少量法蘭貝爾軍隊參加。


    可莉莎希望閘刀計劃能消滅諾曼底王國的主力,這樣他們才可以說勝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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