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威塞克斯王國。


    天氣開始漸漸轉寒,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從人們的口中吐出,相對於惡化的近東戰場和被核彈攻擊的慘烈南陸,中陸也在炮火隆隆中迎來了九月。


    玫蘭莎今天來給她過生日,發現梅茜瘦了不少。


    走進她家的時候,她隻是坐在那裏,呆呆的抱著那個隨處可見的舊小熊玩偶,雙眸不知道在看向哪裏,頭上的發卡淩亂的別在耳邊,眼眶也紅腫不堪,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可憐模樣。


    三個月前,梅茜老媽剛剛在炮彈工廠出事,聽說把腿砸斷了還是怎樣,玫蘭莎想到這裏略有難過。


    “嗨,玫蘭莎!”看到同學後,梅茜立刻單手拎著玩偶迅速站起身,穿著白色短襪踩著地板跑了過來,擠出一個微笑。


    “生日快樂,好久沒見到你了,最近怎麽樣?”玫蘭莎說,她們都已經從學校畢業了,然而大戰還沒結束。


    對於未來的安排,玫蘭莎放棄了前往大學的想法,按照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沒勇氣走出去,她便留在家裏的商店幫著做事,幸好馮特集團的香水生意雖然開始走下坡路,但還沒有到拮據的程度。


    盤坐在溫暖的毯子上,拿出生日蛋糕,她想去年也是這個時候,她們為數不多的時間能獨自聚在一起。


    “不太好,你知道的,因為一些糟糕的事情,我最近都很難過。”


    梅茜眨了眨眼,打開盒子,發現這要比去年的蛋糕大很多,她不好意思的說:“每次都是你給我買,明年我來給你過生日吧。”


    “好啊。”玫蘭莎點頭,稍稍垂下眼簾,“我爸爸也接到征召令了,他要去二號防空陣地,幸運的是他們給征召官送了錢,可以留在首都這邊的陣地,沒被調到前線。”


    梅茜要去切蛋糕的手停在空中,幾秒鍾後,她若有似無的低喃道:“哦……!”


    “玫蘭莎,我能求你幫我嗎。”


    “你們家比我有錢很多,我……你知道的,我是感染者,我父母更沒什麽地位。”梅茜說到這裏猶豫起來,“雖然我這個要求聽起來有些過分。”


    玫蘭莎靜靜看著她,抬起手臂笑著說:“你說吧,我希望我們是朋友,我很喜歡你。”


    少女道:“可不可以幫我給老爸捎一封信,我知道你們家肯定有辦法把東西送到前線。”


    玫蘭莎:“隻要一封信嗎?”


    “嗯,隻要一封信就好。”梅茜跑到附近的櫃子前,寬大的衣櫃擋住了少女身上的陽光,她在自己的外套前翻出了那封信,迴頭遞給了玫蘭莎。


    “就是這個。”


    “裏麵寫了什麽?”


    梅茜想了想:“……就是,希望他能寄點什麽迴來吧,媽媽的腿斷掉以後,狀態很不好,或許看到爸爸的迴信能讓她好受點。”


    “好。”玫蘭莎把信收好,她想著通過家族信使送出去,這樣方便一些,順便叉起一大塊蛋糕,深吸一口氣,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明年一定會好起來的!”


    梅茜眼神微顫,想起去年這個時候,舉起蛋糕和她相碰,機械性的重複了一句。


    “明年一定會更好……吧?”


    兩個少女會心一笑,把第一口蛋糕一起吞下去,梅茜還是開心了不少,她想,自己以後或許可以多依靠玫蘭莎,她至少是個可靠的朋友。


    幾公裏外,威塞克斯征兵處。


    正如那句話,越怕什麽越來什麽,征兵處的老軍頭帶著一股幸災樂禍的表情,打趣說:“那些老女人認為,他們在神誕節就能團聚了,戰爭就要結束了。”


    “現在是下個神誕節,沒人敢這麽說了,但是神誕樹還是得布置。”


    旁聽的士兵問道:“你有什麽好開心的,這樣下去,你也遲早要填上去。”


    軍頭嘿嘿直笑:“哈哈,老光棍一個,我才沒有這些顧慮。”


    在這個仲冬之季,許多軍事專員都預測了約克王國的潰敗,但這些預言都沒能實現,戰事變成了在諾曼底和中央穀地的新一輪鏖戰。


    西維多利亞聯軍的死亡人數在9月正式達到了300萬,這是個裏程碑,象征著僅僅是戰爭一方的死亡人數就超過了四皇戰爭的總死亡人數。


    其中包括威塞克斯犧牲的120萬名士兵,其中有60%的人都死在八次索恩河戰役。


    報告送到了總參謀部,然後是最高統帥部,在將軍們的感歎和噓聲中,新的要求被送到了後勤部門和軍需部門,上麵隻有短短的幾句話。


    “要求援軍,新的士兵五十萬名,軍官數萬,步槍20萬把,炮彈二十萬噸,黑爵坦克a-j型共計752輛,彈夾及子彈等相關物品八千萬發,機槍和支援武器在附錄注明。”


    “其餘物品,等待後續通知。”


    威塞克斯後勤部長加蘭看到這份長長的清單,嚇的目瞪口呆,暗罵前線這幫孫子完全是玩命的在寫數字。


    加蘭詢問了軍需處,他們還有多少預備役,順便把這份索要物品的清單給了他們,對方三天後派了專員做出迴複。


    “預備役不足了,我們在冬天前能有30萬人走出訓練營就是最佳情況,另外槍支和彈藥也還遠遠不足以滿足要求,光是黑爵坦克,當前的產能一個月才能下線240輛,我們至少要三個月才能完成需求。”


    “不過……”那專員左思右想,說:“如果我們能把工作人手擴大一倍,可能產能還能翻上三倍,畢竟現在不能指望姑娘們工作24小時。”


    “但是讓兩波工人輪流工作,那麽24小時生產就不是問題了。”他說。


    “很好,那我會想辦法解決預備役問題,順便朝著市民征召人手。”


    加蘭點了點頭,他憂心忡忡的跟其他部員討論了這個事情,然後整理出一份工作報告,把自己的方案提交給了議會。


    很快相關的動員需求和征召令就被通過了,首相查爾斯鬱悶的評價說:“這會讓人們更加難以忍受,不算是什麽好兆頭。”


    這是平靜的一天,威塞克斯在許多人的心目中仍然是貧窮落後的地方,但這兩年的風景已經大為改變,每個人都很感激女王做的一切。


    除了消失的感染者隔離區,好轉的城區和貧民窟,市民的生活變好了一些,但世界大戰又讓這裏多了層淡淡的悲傷。


    街頭巷尾時不時出現遊蕩披著白色修服的女人,他們愁眉苦臉,整日悶悶不樂,這是收到訃告的一部分女人。另外一部分則更加惴惴不安。


    他們看到一車一車從前線拉迴來的棺槨,讓這些女人更加擔心自己前線親人的處境,威塞克斯外專門開辟出了河穀公墓,沿著娜姆河畔前進,能看到勝放的小白花附近是排列整齊的墳墓。有些甚至沒有名字,無人認領,這樣的事情有很多。


    到了最後,負責填埋將士遺體的掘墓人有些崩潰,他每天都要處理120-300具屍體,其中大部分是菲林,還有一些黎博利和瓦伊凡人。


    光是挖掘3-5米的深坑就讓他換上了嚴重的關節炎,手臂腫的老高,像是鼓囊的香腸,掘墓人哭著向市政府請求說:“我們能不能用焚燒的方式處理屍體,懇請你們放我一條命,不然我也遲早會被埋進去的。”


    市政府可憐這個老人,於是免去了他的職務,換了另一個年輕人來幹這個職位。


    結果沒過兩周,那個年輕人也哭著來訴苦,說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即便再把工資提高一倍,他也不想跟那些淒慘的屍體繼續近距離接觸。


    最後政府無奈的放棄了教會傳統。


    不管那些拉特蘭教士怎麽喋喋不休,他們都要把屍體燒了草草了事,政府官員很生氣,朝著幾個新教徒喊:“我不管神主會不會懲罰我,你們要是不滿就去找女王投訴我!”


    於是製作骨灰盒的任務交給了城市裏的幾家小工坊,他們把骨灰盒做的很漂亮,看起來就像是戒指盒,一個貴婦還錯把這些當成了放首飾的盒子,在解釋過後,她相當尷尬。


    無數死人震懾了市民們的樂觀心態,在這之後,很少有人能平靜的麵對命運。


    有人放出風聲,政府正在考慮加大工作時間,將更多的人送上前線。還要抓更多的人去工廠工作,當然都是強製性的,不能有那麽多人繼續維持往日的悠哉生活了。


    一個藍色短發的菲林少女把手伸到嘴唇邊,不可思議的說:“還怎麽加大工作時間,我們已經在維持12小時工作了啊?”


    另一個年長的老人滿臉嚴肅:“我兒子才19歲,他都被拉到軍營去了,政府還要把誰繼續送上陸行艦,運往那些可怕的地方呢?”


    人們先是疑惑的討論這些問題,然後逐漸從各自的經曆中感受到了憤怒,羅列經曆隨後變成了對政府的大罵,甚至有人直言,裏麵都是一群不把人當人的混蛋。


    市政府到底是怎麽履行他們對人民的承諾的?難道可莉莎女王的自由宣言都是敷衍他們的把戲,在驅逐貴族的專製獨裁後,又把他們推向了新的暴政?


    後來,人們得知這次動員與先前有所不同,不再是農村的鄉巴佬拉上戰壕了,征召範圍也從18歲的男孩子進一步擴展到了更廣泛的群體,那些給足征兵官賄賂的人也不能保證自己和家人不會接到征召令了,所有的逃兵役手段都失去了作用。


    因此許多中產市民和工廠主的兒子據說也在征召範圍內,然後,人們憤怒了,不少工廠主在夜晚集會。有人說希望女王給出一個解釋,他們聚眾鬧事,大吵大鬧,訴說不公。


    征召官無奈的朝所有人表示:“這是議會的嚴格命令,查的很嚴。”


    “為了女王陛下,你們該拿出一點奉獻精神,大家都很苦,我們需要共克時艱。”


    康坦大街東邊的傑拉德付錢給幾個酒鬼,他在人們的印象中是一個過得不錯的酒館老板,希望他們能幫著教訓教訓“政府裏的混球”,肯定是他們違背了女王的心思,私自定下了這些戰爭法案。


    但很快,那幾個酒鬼連政府大門都沒碰到,就在街上被憲兵帶走了,據後來有人說,他們因為抗拒征召令被執行槍決。傑拉德嚇的惶恐不安,他沒本事離開自己的酒館,更不可能跑出威塞克斯。


    而這個不老實的家夥很快被憲兵隊長盯上了,幾個皇家步兵要求他“除了酒館的工作,還要為工廠額外工作三個小時”,不要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在東邊的小平原和娜姆河,無數人正在聚集,幾個新興的郊外工廠專門生產炮彈殼和相關的槍栓零件,鐵軌也開始鋪設,一些軍營裏麵日夜操練,傳來接連不斷的射擊聲。


    人們傻眼的注視著這些報告,發覺有什麽事情永遠的改變了。


    1096年這個冬天,隨著戰爭烈度擴大,後方的螺栓也擰的更緊了一些。


    人們抬起頭看向日曆,突然驚訝的發現,世界大戰已經整整過去兩年了,卻沒有絲毫結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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