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迴到了大廳,大廳裏什麽人都沒有。


    李隊說得沒錯,我猶豫了。


    從我被陷害開始逃亡的時候開始,我就該想到,圍繞著我展開的大陰謀,不會隻是那麽簡單地讓我和警方成為敵人。當段坤在港區有了消息,我深陷鬼叫餐的案子,再到玄一引著我迴到京市,我深陷古曼童案,再到我逐一和冰戀案、趕屍冥婚案扯上關係,我就該想到,有人正操縱著我,一直按照他們的想法走。


    一開始是扮演這個角色的人,是玄一,可是玄一那麽輕而易舉地死了。但是,一切都沒有結束,引導我的人,換成了風衣男,我被輕而易舉地陷害,又輕而易舉地被洗刷嫌疑,一切都看似輕而易舉,隻是這輕而易舉之後,隱藏著更加巨大的陰謀。


    那些人,都對我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我的性格,我的生活,我經曆過的一切,他們都知道。如果對我沒有足夠的了解,想要掌控一個人,又不讓他知道任何秘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些人,神通廣大。我無奈地笑了,離開警校的時候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破案,破案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遙遠。可是,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破了那麽多案子。不管我願不願意破案,想不想破案,很多時候,破案對我來說,並不難。


    這一次的案子,其實算不上複雜,隻是假象眾多而已。李隊說得不錯,我已經推測出一切是怎麽迴事了。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多麽簡單。可我的心裏突然滿是掙紮和糾結,我不知道這麽做,到底對不對。


    破了案,風衣男那些人的目的,應該就達到了。


    就算我不破案,總有一天,李隊也能破了這起案子。兇手沒有想到的,應該就是我突然出現在這個嘎查裏,兇手也沒有想到,警方會突然介入進來。如果我不在這,警方也沒有來,或許巴圖死了之後,阿穆爾會直接殺幾個人,以消心頭之恨。


    一切,都會這麽過去。


    可是,我已經到了這裏。


    破案,不破案,我的頭疼欲裂,我從來沒有這樣掙紮過。


    “方涵,你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了。”


    “你不是機器,你本來就是一個人。”


    “你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李隊說過的話,一句一句地迴響在我的腦海裏。


    第444章 從阿穆爾的死開始


    我推開了大廳的門,外麵仍然很亮,我找到了李隊,李隊正在整理詢問筆錄。看到我,他歎留了口氣,說按照目前掌握的所有詢問筆錄來看,阿穆爾的死,也是毫無頭緒。我想了想,讓李隊把人都叫到大廳裏。


    李隊微微一愣,問我:“你想幹什麽?”


    “你不是讓我破案嗎?”我迴答。


    李隊想了想,隨後笑著點頭,馬上去照辦了。我先迴到了大廳裏,我坐在了鋼琴邊上,輕輕按了幾個鍵,我不懂音樂,毫無規律地按了幾個琴鍵,我的指尖竟然也跳出了幾個音符,那幾個音符,煞有其事地組成了一小段樂曲。


    樂曲落下,李隊帶著所有的警察和整個宅子裏的人,陸陸續續地進了大廳。李隊,注意到了大廳裏的一把長梯,他問是不是我搬進來的,我點了點頭,讓李隊派人,去把發電機的電給發起來。


    李隊沒有問為什麽,隻是馬上讓人去照做了。發電機離這裏很遠,電流通過長長的電線,傳進了大廳裏,但是大廳裏卻聽不到任何發電機的嘈雜聲。我把大廳裏的燈打開了,漂亮的燈,絢爛的光,如果不是這裏條件簡陋,和大城市裏的表演廳,應該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我又讓人把門給關上了,有了燈之後,這個采光本來不好的大廳,一點都不暗,反而顯得通亮無比。有人終於忍不住,問我要幹什麽,我想了想,開口說話了。我仍然坐在鋼琴邊上,這裏是案發現場,所以被保護得很好,這裏的布局和當天一模一樣,除了巴圖的屍體,沒有任何東西被移動過。


    麥克風話筒就被立在鋼琴前麵,我說話不需要很大聲,因為說的每一個字,都會被音箱放大。我深吸了一口氣:“一切,都從阿穆爾的死開始說吧。”我沒有去觀察任何人的表情,兇手就在這當中,我不需要去觀察,因為我知道,兇手會隱藏得特別好。


    大家都明白了過來,我是準備破案了。議論聲頓時四起,巴圖的手下們倒不怎麽驚訝,因為從一開始,阿穆爾和他們就仰仗我,期待我能找到兇手。驚訝的,是那群警察,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我可以破案。


    李隊下了命令,讓所有人閉嘴,大廳這才又恢複了安靜。我沒有站起來,想了想,依然從阿穆爾身上的屍斑開始說起。阿穆爾身上的屍斑,呈現綠褐色,基本可以斷定是硝基苯中毒。就算把阿穆爾的屍體送去屍檢,屍檢報告恐怕也會和我的推測八九不離十。


    這種化學物質,接觸到人的皮膚,或者硝基苯的蒸汽被人吸收,都有可能導致人中毒,當情況嚴重,足以致人惡心、暈眩、氣短甚至休克,最後致人死亡。和其他有毒化學物質一樣,毒性發作,都有一些過程。


    稍微的惡心、暈眩,並不會讓人注意,一旦忽略,毒性上來,就可以致命。硝基苯接觸到皮膚,一般不會讓人致命,一般需要吸入體內或者吞入體內。製造硝基苯的蒸汽,比較困難,首先需要準備一間比較密閉的屋子,然後製造出硝基苯的蒸汽。


    硝基苯無色,但又味道,阿穆爾能夠主動離開宅子,說明他有行動自由。在有行動自由的情況下,聞到這種氣味,他肯定會起疑,所以基本可以判定,阿穆爾會中這種毒,不是因為吸入硝基苯的蒸汽。


    也就是說,阿穆爾最有可能是吞入了硝基苯。硝基苯一般呈油狀,一般不會有人傻到直接吞入。如果是其他毒藥的話,最有可能被混入水裏,讓受害者喝下,從而中毒。隻是,硝基苯難溶於水,密度又比水大,所以混進水裏,阿穆爾不太可能會喝下。


    兇手的確很聰明,隻是兇手沒有想到,這個聰明的作法,反而隱隱約約暴露了他作案的細節。硝基苯的確難溶於水,但是,硝基苯卻易溶於酒精。當硝基苯溶於酒精,再將酒精讓人喝下,毒性依舊。


    而這個宅子裏,大家一直都在喝嘎查本地釀製的烈酒,酒精度高,所以,兇手非常有可能是將硝基苯放在烈酒裏,讓阿穆爾喝下了。烈酒的味道,足以掩蓋硝基苯的味道,烈酒不同於酒精,還含有其他物質,如果我推測的不錯,兇手怕不保險,害怕硝基苯和烈酒裏的其他物質發生反應,所以可能還加入了其他致命的毒藥。


    雙重毒,這是投毒案中,時常發生的。巴圖才剛死,阿穆爾心情不好,經常會喝酒,嘎查裏的人,性格豪爽,時常一喝就是很多。喝點酒再出行,也並不奇怪。阿穆爾應該是在喝了毒之後,騎馬去準備把巴圖的屍骨給收迴來的。


    隻是,他在路上感覺到難受,或許是直接跌下馬背,又或許是自己下了馬,想要休息一會。隻是,慢慢地,他死去了,自此一去不返。茫茫草原,想要找到屍體,並不簡單,如果不是警方調來了警犬,可能一時半會,還找不到阿穆爾的屍體。


    推究兇手殺死阿穆爾的目的,可能有二。其一,兇手在賭,他希望警方永遠不要找到阿穆爾的屍體,這樣就能製造出阿穆爾是畏罪潛逃,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讓兇手自己可以逍遙法外。其二,也有可能是阿穆爾已經知道了兇案的部分真相,兇手想要殺人滅口。


    當然,也有可能,兇手的目的,是兩種可能性的綜合。


    說到這裏,李隊點了點頭:“犯罪手法,的確有非常大的可能和你說的一樣,但這隻是推測,你如何確定?”


    “我不需要確定,那是你們的事情。把阿穆爾的屍體送去屍檢吧,屍檢報告會證明一切。”我麵無表情地迴答。


    李隊不再插嘴了,他讓我繼續說下去。


    “昨天,我到餐桌去,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說道:“這個家裏的酒,已經被消耗空了。飲酒,對於這個嘎查裏的人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宅子裏也一直常備著酒,巴圖剛死去,大家的心情不好,借酒澆愁,但是,這個宅子裏,突然沒有酒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說著,我的目光放到了烏安和烏雲的身上。


    當時,我問過這兩個人,她們告訴我,酒已經沒了。烏安沒有任何反應,烏雲的身體卻是一顫。


    “這個宅子,我一直都感覺奇怪,大事也就算了,就連一些生活上的小細節,我都感覺奇怪。”說著,我站了起來:“在這個宅子裏喝酒,用的和嘎查裏其他人用的大碗不一樣,而是用一個偌大的高腳杯,喝烈酒,用高腳杯,很奇怪,你們說是不是?”


    我慢慢地走到了烏安和烏雲的麵前,我盯著烏安看,她還是沒有任何表情。


    “用高腳杯也無可非議,這是你們的權利。讓我奇怪的是,以巴圖的經濟實力,足以買到更好看,更耐用,更結實的高腳杯,可是,你們用的高腳杯,杯壁非常薄,既不好看,又不好用,一不留神,就會破碎。”我頓了頓,提高了音量:“究竟是出自什麽樣的考慮,讓你們用了這種杯壁這麽薄的杯子呢?”


    見她們不迴答,我問道:“烏安,你說呢?”


    烏安不迴答,我又問烏雲:“烏雲,烏安不說,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烏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嘲笑:“你們殺了巴圖和阿穆爾,會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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