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伽美什做了夢,夢中發生了什麽就不多加贅述了。


    總之,王者發現他的小禦主能與他的身體完美契合。


    少年喜愛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是略微抬頭就能盡情親吻的角度,深陷於情熱中的模樣真摯惹人憐愛,眼角彌漫的暈紅美得動人心魄。


    “可惡,梅林! ”


    低吼聲來自捂住臉也遮不住暴怒神情的英雄王。


    布達佩斯昨晚下過一場陣雨,今日晨間空氣清新,天空一片蔚藍,萬裏無雲,能望見遠方群山。


    言峰綱吉捧著他心愛的牛奶杯低頭抿著。


    吉爾伽美什手搭上沙發靠背,側頭觀看窗外多瑙河兩岸的風光。


    兩人錯開視線接觸,卻又好似都在關注對方,無言的寂靜醞釀出無形無質的氛圍,隨風飄動的白色窗紗是這副靜態畫麵中唯一的動景。


    沉默,是今早的薩切尼鏈橋。


    率先打破他們之間奇妙氛圍的是為自己積攢出無限勇氣的言峰綱吉,


    “我昨晚夢到你了。”


    少年緊扣杯壁的指尖證明了他心中存著的不安之感。


    吉爾伽美什:“本王的姿容華美威嚴,體態完美無缺,攬於夢中盡情瞻仰這種小事又何須多言。”


    英雄王的語氣隨和又平淡,


    “你若是因此而心生惶恐,無妨,本王原諒了。”


    很好,一句話堵住了所有關於夢境真假的追問,本王還是如此的英明睿智。


    吉爾伽美什神態自然的拿起手邊咖啡杯。


    言峰綱吉:“既然你這樣說了,我能多做幾次同樣的夢嗎?”


    少年目光灼灼的看向氣質莊嚴的英雄王,嗓音清脆靈動又帶著點可愛的羞怯。


    很遺憾,因為杯子碎裂,滾燙的咖啡灑了王者一身,禦主沒能夠得到從者的迴應。


    2000年3月25日,希臘雅典。


    吉爾伽美什表示他不想開車旅行了,讓他和小禦主呆在狹小的二人空間裏會讓英雄王感到窒息,乘坐飛機至少會有乘務員。


    主從二人於兩小時後抵達雅典衛城,王者為自己換上襯衫長褲又戴上了墨鏡,言峰綱吉猶豫了一會還是將遮陽帽放迴包裏。


    兩人手牽著手走出機場,一同迎接地中海燦爛的陽光。


    雅典這座城市無需多餘的描述,一位米洛的阿弗洛狄忒,一座薩莫色雷斯的勝利女神像就足以詮釋。


    雖然古希臘人追求理想的形體美,現存的著名古希臘雕像卻大多身具殘缺。


    是因缺憾造就的想象力比圓滿要更接近完美。


    言峰綱吉逗弄著帕特農神廟裏的貓,被喂養的肥美健壯的黑白花貓甩著尾巴扭過頭,碧綠瞳孔卻偷偷轉到少年的方向。


    這些穿梭在野草碎石間隙的小生靈才是現今居住在雅典衛城的居民,於古老廢墟之地流連忘返,冷眼旁觀著循環往複的遊人。


    嗯,很可愛,喜愛被撫摸卻假裝不在意的模樣也讓他聯想到了那個人。


    吉爾伽美什站立在斷崖的邊緣,遙望遠方的愛琴海岸線。


    橙黃的岩土地包裹住碧藍海水,積雨雲將天空的一半染上空白,被太陽曬成暖黃的神殿石柱佇立了三千餘年。


    王者臉色平淡,卻比任何時候情感流露都要更顯深沉。


    言峰綱吉不知道英雄王在想什麽,卻讀懂了從者身上的寂寥之感。


    他終將會失去這個人,少年如此深刻的領悟到了這件事。


    他能陪伴在王者身邊的時光隻是英雄王全部人生的一個小片段,眨眼就會被遺忘的瞬間,吉爾伽美什離開他之後仍會繼續朝著未來不斷前進,向著人理的盡頭。


    真的是非常孤獨的一件事啊。


    白發少年走上去牽住金發王者的手心,向著對方露出期盼的微笑。


    至少他還在的時光裏,想讓這個人獲得幸福。


    手被緊緊的迴握住了。


    2000年3月26日


    他們乘坐郵輪去往希臘聖托裏尼島。


    聖托裏尼建立在臨海斷崖上的小鎮伊亞,擁有雪白門牆,藍彩屋頂,方格窗前的紅花,迷宮般的小巷,燈火璀璨的夜景,吱呦呦旋轉的風車,白教堂的鍾樓丁零作響。


    在少年看來,伊亞是一位純潔無垢的新娘呢,身穿白綢緞的婚紗,淡藍絲帶纏繞發間,懷抱著曲折的少女心思漫步在黃昏的海岸線,用漫不經心的聖潔與美麗收攬旁觀者的心。


    不過,總感覺英雄王與這裏的氣氛難以相融。


    吉爾伽美什:“這就是世界上最適合求婚的地點?不過如此,太狹小了,裝飾也不夠華貴。”


    言峰綱吉看向金發紅眸,瞳孔瀲灩著奢靡豔色的古老王者,更適合被寶石點綴,由璀璨的黃金宮殿增添華彩,不適合聖托裏純粹和諧的空靈氛圍,但是,


    “我覺得還好,看多了歐式宮廷的華麗,嚐試一次這種夢幻的風格也不錯。”


    少年伸手撫摸著粗糙的牆麵,


    “純淨的白色源自1500年前的火山岩,島上的黑色沙灘也出自活火山噴發的灰燼,圓形島嶼也由此變成新月的形狀,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這座小鎮會被新的災難抹去蹤跡。”


    這樣想來,這座島與他的存在概念有些相似,從毀滅裏誕生的事物,總有一天會再次迴歸於無。


    言峰綱吉順從的接受了這命運,因為不是難以理解之事,人的生命天生受限,這世上也不存在恆久不變之物。


    吉爾伽美什:“是嗎?”


    王者評估的眼神落到少年身上,眉目皺起散發著不悅,


    “應該不是本王的錯覺,綱吉,你在為了終將抵達的毀滅而心生喜悅嗎。”


    言峰綱吉:“……..不。”


    渴望毀滅一切的是他(惡),他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是覺得有限的時間會讓現存的事物變得更加珍貴一些。”


    吉爾伽美什:“你在說什麽玩笑話。”


    英雄王似乎更加不愉快了,神情透露出徹骨的冰冷威嚴,


    “所謂的期間限定會讓價格增長,局限的可能性,都是雜修們的胡言亂語,真正的寶物如同黃金,價值恆久不會改變。”


    少年知道吉爾伽美什喜愛永恆的事物,王者嘴上說著討厭人類,不過是討厭人短暫的生命。


    英雄王收集所有證明人類傳說的寶物,因為他的內心其實無比喜愛人類,上升到時間永恆的英靈座也是為了詮釋人的光輝。


    然而言峰綱吉的生存形式,即便不是刻意為之,天性裏總是強調著轉瞬即逝的美。


    少年的內心突然泛起酸澀之感,仿佛心髒被揪住的感覺,是悲傷嗎?


    分明不在意自身命運,卻會在意識到自己不被吉爾伽美什喜愛時感到痛苦難言。


    於他心中泛濫的這份情感究竟是什麽?


    “哈,沒有體驗過死的家夥大言不慚的說著事物因短暫而珍貴,你想讓我因為肚皮笑破再死一次嗎?”


    原來如此,這就是他(惡)行動的理由吧,知曉生命的脆弱,想要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這樣的念頭驅使他(我)靠近這位見證了一切的王。


    他(我)可真是貪心啊。


    言峰綱吉:“抱歉,看來是我說錯話了。”


    少年嗓音低啞,陌生的情感於心頭不斷湧現,讓沒有過類似經驗的他覺得很難受。


    吉爾伽美什:“綱吉,本王的資產一直在增長。”


    王者用著穩重悠長的口吻陳述,


    “隻要人類不停止進取之心,開拓的意誌,本王的寶物庫就會不斷湧現新的財產,現存的財寶數量究竟有多少,就連本王也不知曉。不過也有許多本王珍愛的寶物在不經意間遺失了。”


    從者雙手捧起小禦主的臉龐,輕吻少年的眉眼,將眼角滲出的淚水吞進舌尖,“潰敗於時間的殘酷正是人性覺醒的伊始,這是值得慶賀的新生之喜悅,大可不必為此感到慌亂不安。”


    言峰綱吉:“但是。”


    徘徊在心中的話語哽咽在了喉間,他想要詢問,自己在英雄王眼中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卻突然畏怯於獲知答案。


    少年卻忘記了王者擁有比他更強悍的看破人心的能力。


    吉爾伽美什:“綱吉,可別小看本王了,惶恐於時間流逝,不敢為了終將毀滅的事物投入心力,因為這等理由就不去追逐新生的寶物,那才是真正墮入了人性之虛無。”


    英雄王說著露出得意的笑臉,他是如此自豪於這仿佛天地至理一般的透徹領悟,


    “即便星球毀滅,世界終結,本王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欲望。”


    言峰綱吉承認自己被這一句話拯救了,吉爾伽美什在向他承諾,即便他的存在終將逝去,王者給予他的感情,英雄王賦予這份感情的價值是為永恆。


    他也必須用最大的誠意迴報這份感情,


    “吉爾伽美什。”


    少年緩慢的吐出話語,帶著泣音,手指顫抖的握住王者的手腕,


    “你會見證我的存在直到最後嗎?”


    吉爾伽美什:“哼,事到如今還想著逃離本王的掌控嗎?狡猾的小東西。”


    英雄王的語調中滿是他與生俱來的尊貴的自豪感,


    “你的價值無以倫比,是本王最喜愛的寶物之一,本王怎會舍得將你讓予他人,綱吉,無論誕生還是毀滅,你都是屬於本王的東西,你的人生隻能由本王來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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