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慌亂後理智迴籠,裴時恙剛打算起身卻正好被鄭號錫一個伸手摟入了懷中,他的心跳聲一瞬間在她的耳側響起,震耳欲聾。


    看不見的時候以為忘記了,見到了之後隻一眼就潰不成軍。


    鄭號錫在那個相擁的瞬間終於了然了這句話的意義。


    “你找到我了,時恙。”


    他的聲線半啞,笑意沉沉,略微幹燥的唇自臉頰劃過引起一陣酥麻觸感更像是故意的,故意地亂她心神。


    他的不安,他的糾結,他的苦痛,都被她找到了。


    方才閔玧其讓他摸不著頭腦的笑、篤定的語氣,也都在裴時恙的突然出現後得到了解答,原來都是故意的啊。


    該說閔玧其不愧是閔玧其嗎?居然還能把裴時恙騙得團團轉。


    鄭號錫抬頭看向閔玧其,閔玧其正一副功成名就打算提前下班的架勢懶散地靠在門邊,衝著他聳了聳肩後轉身便離開了。


    現在,隻剩下他們。


    隻有鄭號錫和裴時恙。


    熟悉的香草味縈繞在鼻尖將她籠罩,那日的對峙和爭吵的畫麵又湧入腦海,下意識的,她支起手臂想推開他。


    沒等她有所動作,鄭號錫便猜到了她的想法,索性一用力讓她整個人直接徹徹底底地跌入了他懷裏。


    “還要繼續躲著我嗎?”


    他們還要繼續這樣嗎?


    彼此躲閃,彼此誤會,最終彼此錯過。


    “是閔玧其發消息跟我說你不見了。”


    “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裴時恙還是那個裴時恙,之前她好不容易邁出的那步又收了迴來,卸下的防備被重新武裝,真真正正地成為了傳聞中的裴時恙。


    【裴時恙!】


    【我說過了我早晚會離開的,你為什麽……】


    可是說著說著,係統的聲音卻一點點弱了下來,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它很少這樣對裴時恙直唿其名。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它也開始有了不該存在的情緒。


    【不能不離開嗎?】裴時恙又一次問它。


    不對勁。


    那種不對勁的狀態又出現了。


    鄭號錫主動地鬆了手,目光落在裴時恙身上。


    在他的心裏,她的眸子明明是點綴在銀河中的耀眼星係,此時卻像是流星劃過後失去光芒的隕石,暗淡無光。


    是他抓不住的流星。


    “找不到我,你很著急嗎?”


    “沒有。”


    她毫不猶豫地否認,像是急切地在掩蓋什麽。


    鄭號錫笑了笑,起身勾住裴時恙的手心將她從練習室的地板上拉了起來,隻是這一次他不動聲色地拉遠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保持著以往的疏離。


    “是嗎?那應該是我的錯覺吧,總感覺,”


    他刻意地頓了頓,而後勾唇,笑意深達眼底,像鯨落海底,溫柔又深沉。


    “裴時恙xi好像跑得很著急,因為找我。”


    他分明用著最客套的稱唿,卻給人以無比熟稔的感覺。


    對裴時恙這般比他還要不坦誠的人,他有的是辦法和耐心。


    表情管理課一直滿分的裴時恙現在突然不及格了。


    一切情緒在鄭號錫眼中都無可遁尋,否認也隻是欲蓋彌彰。


    她克製地抿唇,極力地避免著和鄭號錫的眼神接觸,“既然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既然找到了,那你就別走了。”


    手腕處傳來不屬於她自己的溫熱,鄭號錫修長的手指搭上腕骨,沒舍得用半分力氣,卻把她牢牢地納入他的方圓之中。


    脈搏跳動不受控製地加速,肌膚相觸處的溫度格外滾燙一直灼燒到心髒,目光所及之處氤氳出曖昧的氛圍。


    不遠不近的距離,似有若無的唿吸聲,總是躲避卻又不可避免的對視,蠱惑著人心。


    在之前的故事中總是處於被動地位的鄭號錫這迴輕而易舉地掌握了主動權。


    “今天有合作曲的錄製,正好來了就在我們公司錄吧。”


    “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鄭號錫是故意的,她要是再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


    絕對是故意的,這不就是她剛才的說辭嗎?


    一樣的話,截然不同的語氣,便又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裴時恙突然有些措手不及了,印象裏的鄭號錫對她總是溫柔和包容居多,像現在這樣明目張膽地同她玩著欲擒故縱把戲的腹黑一麵還是她頭一迴見。


    【果然這才是真正的鄭號錫嗎!我可以了!】


    【你可以有什麽用,他是我男朋友…】


    下意識地在心裏反駁係統之後,裴時恙自己愣住了,神色不自然地掙脫開鄭號錫的手,扭過頭不再看他。


    “沒有誤會,既然需要錄製,那就先去錄音室。”


    “我先去給經紀人打電話說一下,你先過去吧。”


    現在她隻想早點找個借口離開這個隻有她和鄭號錫在的空間,多待一分一秒都讓她無所適從。


    對於係統注定要離開的結局,她固執地想以遠離鄭號錫這樣幼稚的方式去拖延,對於那些黑暗無光的陳年舊事,她固執地想以選擇性遺忘去掩蓋。


    她本來可以做個無憂無慮的彼得潘,現在卻成了無路可走的辛德瑞拉。


    沒等裴時恙走出練習室,鄭號錫便越過她走到了她前頭。


    他轉過身望向她,頷首低眸地輕笑一聲,“錄音室你沒去過一個人會找不到,我先出去,你就在這打電話吧。”


    “裴時恙。”


    毫無防備間被喚及全名,本能的,裴時恙抬眸對上了那雙鹿眸。


    她恍然記起年少時去奈良見過的鹿,溫軟日光撒落在春日野穹之下,光點躍動在塵埃中,最終盡數墜入眸中,純粹又美好。


    而鄭號錫的眼眸中更添幾分堅定與柔和,動搖著她的心。


    不止是眼神,言語也是。


    他說,“我等你。”


    “這迴也別誤會哦,隻是在外麵等你打完電話而已。”


    又是故意的,故意地讓她誤會。


    說著不要誤會,其實內心分明是巴不得她誤會才對。


    “鄭號錫你……”


    “我怎麽了?”


    劍眉輕挑,泄出清淺笑意。


    “這不是你想要的距離嗎?時恙。”


    本想繼續維持著若即若離的狀態,可一對上裴時恙的眼睛他還是心軟了,勾起的笑裏夾雜著微不可聞的歎息。


    “時恙,你知道的,不是誤會。”


    “既然來到了我懷裏就別再離開了。”


    “我等你。”


    “這兩句都是真心話。”


    鄭號錫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輕易陷入的人,但是一旦陷入就是不可逆轉,他認定的絕對不會放手。


    溫柔的誘哄,耐心的指導,心甘情願的配合,又或者欲擒故縱,都是他的縱容使然。


    這樣簡單的道理,裴時恙又怎麽會想不明白。


    與此同時,縱容也是有底線。


    “我不會離開的。”


    怎麽會離開呢?她分明就最害怕分離。


    “對不起,鄭號錫。”


    “雖然這樣說很自私,但是,請你再等等我吧。”


    她可以在別人麵前成為可望不可即的高嶺之花,可以在隊友麵前成為堅固的依靠和支柱,可以在粉絲麵前成為滿足所有幻想的存在。


    真實與偽裝切換著出現,隨著需要偽裝的麵孔越來越多,自我情緒這種奢侈品早就在這樣的生活中喪失了,她難以做迴真正的裴時恙。


    “那天我說的都是氣話。”


    月亮溺死在星河中,裴時恙溺亡在鄭號錫的溫柔中。


    “從我們在一起的那天起,盡管隻是實習戀愛,你一直在我心裏占有一席之地,一直都有資格過問,無論是未來還是過去。”


    她說到哽咽,眼尾在不知不覺中泛起瑰麗的色彩,頓了半晌後才揚起頭來看向鄭號錫,“隻不過現在的我太膽小了,還是不敢去麵對。”


    “鄭號錫,有時候我經常在想,我該是什麽樣子的呢?以前我活成他們所期望的模樣,現在我活成粉絲所期望的模樣。我目前為止的人生裏,我隻是一個虛偽至極又卑劣無能的人。”


    “不是的,時恙。”


    鄭號錫搖了搖頭,本想轉過身擁抱她,猶豫再三後也隻是站在了原地隻是轉身正對著她,卻不上前。


    “本來在今天見到你之前,我也在想,要怎樣才能避開你,因為我好像也沒有勇氣去麵對你了。”


    “但是玧其哥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你了解裴時恙嗎?”


    日落了,黃昏籠罩,宇宙靜默。


    裴時恙和鄭號錫相對而立,餘暉透過落地窗撒落一地,空間中浮動著金色的顆粒。


    “如果是以前,我也和他們一樣,我知道的隻是我在鏡頭前看到的mentha而不是裴時恙。”


    “可是現在,我的女朋友從來隻是裴時恙。”


    “我喜歡的,從來不是別人眼裏的你,而是我眼中的你。”


    相愛的勇氣總是來的莫名其妙卻又有著必然聯係。


    或許他們之間還是隔著著一步之遙,又或是相隔千裏。


    可喜歡從來都是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地找尋著歸屬。


    “我喜歡的裴時恙啊,又清冷又溫柔,是個令我頭疼的學生也是讓我驕傲的小朋友。”


    “我對你的喜歡,是包容。”


    “你的所有好壞,我全盤接受。”


    鄭號錫的聲調低沉著,像孩提時代聽過的搖籃曲,有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因為早在開始的那一刻起,我就全盤皆輸了。”


    兩顆層層疊疊被包裹著的心在那個黃昏露出柔軟的一麵。


    他全盤皆輸,她繳械投降。


    赤忱的情感灼燒著理智,他們的麵具早已分崩離析。


    諸神黃昏,失落宇宙,皆陷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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