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多米尼克打量的黑袍醫師,他此時正直立起身子端正坐在桌前,像一塊被緊密貼合緊綁在十字架上的木板,無法有一絲的鬆懈。他的頭頂上標注著自身的姓名和身份,在身份的後邊還有個符號,裏邊好似備注了他的另一重職業。


    格雷夫爾 主教 ‘醫師’


    在格雷夫爾右手邊的第一位,從身形和姓名上能分辨出應該是一名女性。


    芭芭拉修女 ‘醫師’


    芭芭拉的右手邊則是兩位男士,同樣的身穿黑袍,臉上戴著銀色麵具,下顎輪廓很寬,還有著一層短短的青色胡茬,名字分別是喬倫和喬迪,兩人的主身份是修士,符號裏邊卻都顯示的是剃頭匠。


    隻是喬倫和喬迪,除了主身份之外,他們兩人區別於格雷夫爾和芭芭拉不同的是,修士後邊的剃頭匠沒有特別用符號標注。


    這一點暗示了什麽,多米尼克目前還不清楚,他的目光略微移開,發現在喬迪的右手邊還有一個空位,位置上平放著一張卡片。


    另外在格雷夫爾的對麵,也就是多米尼克靠右手邊的餐桌前,此時正擁擠的坐下了十二名,身穿不同顏色服飾的玩家,他們臉上並未戴有麵具,頭頂上目前也沒有標注姓名和身份。


    除去多米尼克左手的那四名npc之外,長桌的另外兩側也相對坐下了三名身穿黑袍,臉上同樣未戴麵具的玩家。


    多米尼克看似慢步朝前進,視線不經意的左右掃了一眼,除開那四名臉上戴有半截麵具的npc之外,其餘人大多都是他最開始有見過,在病床前覺得那位患者被魔鬼寄住在頭顱的玩家們。


    哦,對了,他自己此時也是這群玩家中的一員,但是多米尼克沒有在就餐廳裏找到那位克魯夫,以及那些粗暴的用蠻力去製服病患的幫兇們。


    ‘鐺——’


    還未等多米尼克走近餐桌,較之前次還要更為低沉的鍾聲響起,似從天際降臨,擾亂了暗藏在內心中的思緒。


    像是從美夢中忽然驚醒,下意識的蹬腳抽搐,刹那間的思緒迴籠。神誌在清醒的一瞬間又轉為虔誠,藏於鏡片下的雙眼中裝的是無邊神聖且狂熱的信仰。


    格雷夫爾的雙手微抬,顫動的手指略顯慌亂,順著擺蕩敲響的鍾聲,立即用慌忙起身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整個人就像一顆壓抑太久後鬆掉的彈簧,拚勁最後的力量,突然從椅上躍起,待鞋底與地麵平行觸碰,接著又如行動遲緩的僵屍,若無其事的將雙手合十去低聲祈禱。


    “與主同在。”


    “主愛常在。”


    喬迪和喬倫這兩位修士隨他之後起身,像是早已習慣格雷夫爾會有如此莫名其妙的行為,他們兩人轉身互相對視,同樣的將雙手合掌,對比格雷夫爾的動作,略顯有些許不熟練的輕聲祈禱。


    “神明會寬容一切的罪惡。”


    “以馬內利。”


    在多米尼克的眼見耳聽聲之中,這四位npc裏,他覺得唯有芭芭拉祈禱時的姿勢和神情最為規範,像極了他曾日日見到的那些神官和修女。


    芭芭拉起身的姿勢很淑女,隨後她緊閉著雙眼,直到格雷夫爾重新落座之後,她才虔誠的念了聲阿門,接著轉頭直行去看向多米尼克,聲音裏藏著刻意作出來的慈愛和溫柔:“晚餐即將開始,快迴到你的座位上去。”


    除了另外三名戴有麵具的npc,幾乎此外所有人的視線同時看來,在餐桌前同時被十幾雙眼注視和打量的感覺微妙,微妙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種感覺。


    “為什麽還站著不動?”


    喬迪接著芭芭拉話音剛落之後便開了口。


    也許是錯覺,在祈禱完之後,再次開口的喬迪聲音聽起來有些故作高貴的刺耳。


    他起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右手邊的空位,接著視線微微右移,好似沒察覺到開始變長的桌,視線直徑落在空位右邊多出來的一張白色小圓椅上,接著又抬頭看向多米尼克,聲音聽上去開始有些不和善,“難道你要害我們所有人,都錯過今夜美妙的晚餐嗎?”


    原本的交流聲停了,所有人都安靜坐在椅子上,他們靜靜等待著多米尼克的迴應。


    喬迪那一眼含著暗示,也許那個新多出來的小圓凳便是多米尼克的位置。


    而有些隱約覺得自己捉摸到一些遊戲規則的聰明者,在喬迪這句話落下之後,因對方言語中的不喜,眼神中開始流露出些許惡意。


    多米尼克輕輕眨了下眼睛,不動聲色的將所有人視線盡收眼底,隨後暗自在心裏發笑。身著不染塵埃的白衣,微微抬頭,像是有風撫過他的發梢,溫柔吹揚起微白柔軟的唇角。


    多米尼克左手握著油燈底,學著芭芭拉她們剛才所言話語的音調,一雙純善的眼眸中裝滿了虔誠信仰。如往日祈禱時一樣,光之力隨言靈與燭火同現,仿佛世界一切純淨的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語調溫柔又無比聖潔真切的淺淺迴了一句,“以馬內利。”


    話音落下時似有一束光從遠方落下,驅逐了黑暗的陰涼,常年的信仰和祈禱令他的靈魂沾染上神性,即使換了具軀殼,也無法消磨那由靈魂而生,無需言語便能蠱惑人心的神聖。


    在所有人皆恍惚愣神、沉迷於光構架出來的美夢幻影的視線裏,多米尼克習以為常的坐在了那張白色木凳上。圓凳雖小,但與他想象中的感覺不同,凳麵上好似放了層海綿,坐上去的感覺柔軟。


    落座後的多米尼克稍稍垂下眉眼,將油燈平放於桌上,收斂起神聖的鋒芒,平凡的好似剛才那一眼驚鴻隻是幻夢,除了那張俊美到不似凡人的麵容,他的實力依舊弱小如塵埃。


    ‘距離晚餐開始,還剩下一分鍾,未到就餐廳的玩家將會消失。’


    係統不甘寂寞,用突然在腦中響起的聲音來彰顯著自我的存在感。


    至於消失意味著什麽,這點隻有一個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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