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從心死了?


    這不可能。看靈力,他明顯不是普通人,哪有這樣不經淹的?


    可轉念一想,方才那一腳踹得極重,萬一踹嗝兒屁了怎麽辦?


    雲徵心頭嗖嗖的涼,正待站直起身,腳下忽然一絆,又不慎踢到遠處另一隻冰涼的手。


    雲徵:“???”


    看位置,兩隻手臂並非同一人的。雲徵耗了好大一番功夫轉身,順著方才踢到的軌跡一路摸去——這一下,可真真將他驚出一身冷汗。


    周圍俱是黑暗,什麽也看不清楚,但他摸到的兩條手臂,一前一後相隔甚遠,在另邊手臂掛滿的金銀首飾,竟與先前那隻如出一轍!


    雲徵又仔細撥弄了兩下,發覺他們連繡金的袍子都一模一樣!


    難道有兩個月從心?


    雲徵駭得渾身一震,不自覺地朝後倒退,卻猛地撞進一人的懷裏。身後傳來一聲悶哼,雲徵反應極快,又反手在人胸前重重一捶,這下聲音更大了,卻明顯帶著委屈的痛唿:“雲、雲徵?”


    雲徵應聲轉身,瞬間愣了:“還有第三個?”


    “什麽第三個!”眼前的暗影逐漸清晰,現出月從心獨有的狼狽輪廓,“你方才踹我就算了,幹什麽還捶我?”


    雲徵:“……你是月從心?”


    月從心嚎道:“不是我,還能有誰?”


    雲徵:“那我剛剛摸到的是誰?”


    嘩然的一聲,月從心掌中鬼火燃起,照亮兩張浸濕滴水的麵龐。雲徵與月從心幹瞪著眼,片晌過後,雲徵的視線緩慢下移,終於在這幽幽火光的照耀之下,勉強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首先入眼的是滿地的翡翠玉鐲,閃爍的金光幾乎已堆積成山。但後來他們發現,這些首飾並非直接散亂在地,而是以某種特有的規律串在一起——至於又是用什麽東西相互串連的呢?


    月從心伸手朝下一摸,卻像觸電般的彈了起來,驚道:“人、人骨!”


    這時雲徵腳下一滑,伴隨稀裏嘩啦一連串響,剛好一顆泥濘的頭骨滾了過來,不偏不倚砸他腳背上,由那幽幽的鬼火照得半黑半亮。


    雲徵:“……”


    事到如今,他們腳下所站定的地方,不是什麽湖岸,也不是所謂的泥地——烏青色的鬼火之光所照亮的遠方,是數不清的森冷白骨,一重接一重地堆聚交疊,有些已支離破碎,有些卻未腐爛完全,彼時散發著一股潮冷刺鼻的腥味。


    而雲徵最開始落地時,無疑觸碰到的兩條手臂,不過是萬千碎骨中的一角。


    “……”月從心麵色煞白,顫聲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雲徵深吸一口氣,打量腳下成堆的人骨。他們無一例外,都戴有貴重的首飾,穿著花哨惹眼的衣袍,盡管有些已讓湖水泡腐了大半,但還是能就此看出……這些死骨生前的裝扮,多少與月從心有點相似之處。


    “我們怕是……”雲徵分析道,“讓那湖妖吞入了腹中。”


    月從心悚然道:“這……”


    雲徵道:“湖妖喜食穿著花哨的男子,你看腳下這些人骨,不是與你一樣?”


    “不是……”月孔雀還想否認,“我到底哪裏穿得花哨了?”


    雲徵懶得與他多言,方欲轉身時,身後忽來一道刺烈劍光。月從心連忙大喊:“雲徵!”


    雲徵當即迴身,腕間靈力化作護盾,堪堪與那背襲而來的長劍相抵。


    此刻四方晦暗,不見天光,唯獨劍下少年人的身影兇煞剛猛,猶如黑夜中撲食的獵豹,雙眼都在躍動著尖銳的寒芒。


    “明岩?!”雲徵冷聲道。


    “你二人果真不簡單。”明岩褐黑的絨袍透濕,此刻盡顯狼狽,眼底卻不失狠厲決然,“幹爹一早說過,近日極南聚陰之地,隱有九轉輪迴陣現。此陣現世非同小可,極大可能……是為複原當年損毀的五音神劍。”


    雲徵抿唇不語,明岩卻揚起劍鋒,一字字道:“而今磐水城外,已有商劍現身。說吧,你二人往來此地,是為奪劍……還是說,當年問搖生的殘黨,恰在你們其中?”


    雲徵保持沉默,月從心攥緊雙拳——這位看似荒唐的神獒王,實際並不愚蠢,還頗有幾分別樣的心思。


    “看來本王猜對了。”明岩嗤嗤怪笑起來,“這樣不管你們是誰,都別想活著從這裏出去。”於他手中長劍揚起,明岩聲線驟降,伴隨陣如刀割般的風聲:“五音神劍……隻有明家才配得到!”


    說時遲那時快,劍鋒穿透靈流橫掃而來,雲徵與月從心忙避開到一邊,見那兇猛劍刃橫劈直下,落地時腳邊人骨四散紛飛,濺起泥水混淆著說不清的腥味,不多時便充斥了整個封閉潮濕的空間。


    明岩似完全忘了,他們還身在湖妖腹中,隨時可能喪命。偏這小子絲毫不存懼意,利落的長劍隔空一揮,大片人骨伴著首飾齊齊飛天,後又如雨般顛簸著四下落濺。


    雲月二人一麵閃躲,一麵以靈流將劍鋒彈開,果然當他們避至最後一處角落時,那始終沉寂著的湖妖終於展開動靜,自它腹腔最深處,驟然傳來如雷轟鳴的一聲長嘯!


    “吼——!!!”


    那一瞬間,雲徵耳膜劇烈震顫,一度以為自己將被震聾。那湖妖發聲來得實在突然,腳下骨堆隨之搖晃垮塌,稀裏嘩啦散得滿地開花。


    就連明岩也因站立不穩跌坐在地,雲徵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幸而月從心在後穩穩攙扶,順勢提醒道:“當心腳下!”


    下一刻,卻從那骨堆中哢哢數聲,驀地伸出數十來隻枯瘦如柴的黑手,堪堪拽他三人腳踝骨處,不由分說朝下一頓拉扯!


    “什、什麽東西?!”明岩驚唿道。


    雲徵與月從心根本來不及脫身,那骨堆中的黑手細瘦但格外地有力,很快便纏他三人小腿之間,毫無懸念地固定在原地,哪怕前行一步也動彈不能。


    明岩原就脾性暴躁,如今再遭此番束縛,登時怒不可遏,揚起劍來四處亂砍。


    可明岩越是如此,那黑手所束力道越大。正當他怒至極端,即將暴喝出聲的時候,雲徵卻無意瞥見他身後——似有一道沉鬱而龐大的黑影,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不斷地逼近。


    雲徵動了動唇,剛想說點什麽……下一刻,那黑影陡然伸出大手,嘶啦的一聲血肉分離的脆響,他的五指從背後穿透明岩單薄的胸口。


    而後有溫熱的血水濺了出來,明岩瞪大雙眼,似乎掙紮了片刻,但又頹軟無力地倒了下去。


    雲徵想要避開,但他沒能避開。緊接著在那之後,他看到麵前那道龐大而詭秘的黑影,自周遭無底的黑暗深處,睜開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並一寸一寸……將他那兇猛壓抑的目光,轉向了雲徵略帶驚愕的麵龐。


    “是誰?!”


    他們都不曾料想,在這堆滿屍骨的湖妖腹中,竟還藏有未知的第四個人。


    來者浴身黑暗,五官麵容卻模糊不清,高大寬厚的身形足抵普通人的一倍有餘。他輕而易舉地撕裂了明岩的胸膛,帶著滿手滾燙的血液,並終將瀕臨死亡的步伐,緩慢地挪向一旁僵立的雲徵。


    一步、兩步、三步……


    月從心試圖掙開黑手的捆束,及時趕到雲徵身邊。但他沒能做出任何動作,那人龐大的身形投下暗黑的影子,瞬間將他二人包裹圍攏在中間,猶如引往最終地獄的牢籠。


    “雲徵!!!”月從心失聲道。


    黑影來到雲徵的身邊,彼此不過數寸距離相隔。他似乎站定了很長一段時間,雙方沉默無聲地僵持著,雲徵神經緊繃,一時竟連心跳也似要停住。


    然而下一刻,黑影彎下腰身,忽然張開雙臂,卻將麵前的雲徵輕輕環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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