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很安靜。


    安靜到她能聽到自己的唿吸聲。


    “...我可以拒絕嗎?”


    “你不願意嗎?”


    ...她看起來像是願意的樣子?


    櫻穀裏繪在心裏懟一句。


    她抬頭。


    那雙琉璃灰色的眸子霧氣氤氳,朦朦朧朧的美像極了水麵的霧月光的紗,在人心口帶起的漣漪都溫柔如夢境。


    她的眸光也許是冷淡的。


    可這樣專注的眼神,仍舊足夠讓男人為她舍生忘死。


    ——再說一次,櫻穀裏繪真的很美。


    特拉法爾加.羅不是沒有見過美人。在海上遊蕩的海賊朝不保夕,他們總會有軟弱的時候,想要短暫地麻醉自己,或是把所有的情緒喧囂出來。想要達成這個目的不算難,他們會用最烈的美酒,或者是足夠讓他們情動的女郎。


    羅很清楚這些,隻是他不感興趣。


    ——他不需要這種軟弱的放鬆。


    他見過很多種美色。那些海賊總是有自己的偏好——成熟的性感、青澀的天真、媚視煙行、任性嬌軟、高貴端莊...乃至於母性溫婉。這世界上其實是不缺少美人的,隻是看你有沒有實力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個。


    可眼前的女孩不一樣。


    ...她不一樣。


    特拉法爾加.羅不止一次遇到過“真正的”美人。她們是很美,至少配得上外界對她們的盛詞,擔當得起那些男人的溫言軟語。可是那些女人,他都能夠用冷靜的目光去打量,用毫無波瀾的心態評頭論足——他能清楚地知道這個女子哪裏讓他欣賞,又哪裏會讓男人覺得遺憾。


    她們很美,可是她們還不夠美。


    至少還不足以讓他心動。


    可櫻穀裏繪不同。


    她不是他應該喜歡的類型——事實上,海賊是很少會欣賞這種美人的。她腰肢太纖細,身材太單薄,容貌雖然明豔,眉眼間還有些未完全長開的青澀。海賊更想追求的是把自己燃燒殆盡的痛快,而不是和個小姑娘玩養成。


    可是——


    可是,那又如何呢?


    哪怕她美得如此不符合自己的審美觀。看到她的第一眼——甚至還沒有看清她的容貌,他的心口已經被微微的酥癢觸動。


    那是根本不可理喻的愛意。


    那雙眼睛專注地注視一個人時,足夠讓所有人忽略眼前女孩的年齡、忽略她的性格、甚至忽略她的性別,隻能醉在她的眸光裏,永不脫身。


    她已經美得不該用普通的言語界定。


    與其說櫻穀裏繪是個美人,不如說她更像是一個符號,一個定義,一個象征。


    ——她是“美麗”本身。


    “你不願意嗎?”


    於是他又低聲問了一遍。


    也許是因為被這雙太過漂亮的眼眸注視,他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於是聽著比往日溫和許多。


    ...卻足夠讓少女後背爬起細細密密的冷汗。


    那是本能發給她的警告。


    櫻穀裏繪的指甲已經陷在手心裏。


    ...冷靜。


    冷靜。


    眼前跟她打交道的是海賊,是這個世界最隨心所欲肆意妄為的存在,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麵前的男人發善心。


    她必須靠自己。


    ...她隻能靠自己。


    “您為什麽覺得,我會願意呢?”


    茶發的美人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又輕柔,於是原本算得上是冒犯的語句,也不至於激怒眼前的人。


    她頓一頓,居然微微笑起來。


    “您看我的模樣就知道,我根本不適合海上冒險。”


    少女攤開手臂,施施然在原地轉了一圈。


    ——櫻穀裏繪身姿纖細而優美,動作也翩然如蝶衣,讓她看起來像是最輕盈靈動的舞者,在觀眾麵前肆意展現自己的美麗。她唇角的笑意也柔和,連帶著琉璃色的眸子都盛著漣漣天光,溫柔得如同這世界上最易碎的美夢。


    她這麽看著他,笑容如水。


    “我很感激您想要帶我去海上看一看,可是我確實沒辦法接受這份好意。如果我真的去冒險,不用到第二天,大概就會成為第一個因為風浪而葬生的海賊吧?”


    “你這麽說,是怕死嗎?”


    “不,當然不,這可不是怕死。”


    茶發的少女隻搖頭笑,眸光璀璨如星河。


    “我不怕死。隻是——我不想要這種死法而已。”少女溫聲細語地糾正羅的話,沉靜的目光依舊讓男子的心柔軟如一汪春水,“如果死後都要被後人嘲笑,我就是葬身魚腹也要狠狠抱怨一番的。我就是這麽任性又驕縱的女孩子啊。”


    羅看著她。


    櫻穀裏繪安靜地與他對視。


    那雙眸子實在是太作弊了,仿佛盛滿這世界上最柔軟的花與水,所有美好的景象都在她眼底姹紫嫣紅。


    ——這是詭辯。


    羅心裏很清楚。


    可他根本沒辦法反駁這女孩一個字。


    這個名叫櫻穀裏繪的姑娘...仿佛帶著一身的魔力,尤其是當她這樣笑起來的時候,可以讓人把自己一顆心全數奉上。


    半晌緘默。


    “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


    羅斯條慢理地問。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麵前的美人看著他笑。


    ——那樣淺淡溫柔的笑容,讓她有一瞬仿佛不屬於這塵世間。


    “可是我介意啊。”


    女孩子的口氣仍然很柔和,“我介意,我自己過不去我心裏那關,我不想麵對這種身後事,這是我的錯。”


    她眼底仿佛流淌出難言的憂鬱。


    這種情緒隻是一瞬間,可特拉法爾加.羅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那一瞬間,他仿佛切身感覺到了憐惜和...心痛。


    因為她的憂鬱而憂鬱,為了她的悲傷而悲傷。


    多麽可怕。


    他想。


    明明隻是初見,這可怕的影響力卻足夠至此。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他們繼續相處下去,他會如何為麵前的少女舍生忘死。


    也就是這一刻,愛意和殺意一起在他胸口彌漫。


    越覺得迷戀,越心生殺念。


    他知道自己的殺意一定流露出來,因為眼前的少女頓一頓,似乎早有預料地輕柔歎息一聲,神色沉寂寥寥。


    短暫的沉默後,她到底彎了彎唇。


    ——這是個太美麗的笑容。


    ...好像漫天櫻花皆盛開。


    “你們還要在這裏轉一圈嗎?我很願意陪著你們的,算是我送你們一程。你覺得呢...特拉法爾加...船長?”


    她隻作自己沒有覺察到詭譎的氣氛。


    於是她這樣說。


    這個名字在她舌尖繞一圈,輕柔而婉轉,像是緩慢綻放的花。


    這一刻,她如同流淌在掌心的月色。


    ——————————————————


    櫻穀裏繪把【富江】能力開到了最大。


    這其實是很冒險的。


    少女含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對自己說,輕輕舔掉指尖沾著的一點血跡,神色是令人意外的慵懶。


    舌尖觸到掌心傷口時,絲絲的疼痛感後知後覺湧來。


    她看一眼手心。


    神色不變。


    ——之所以說她這麽做冒險,是因為這個男人一看就很聰明:有理想、有野心、有忍勁。像這種人,是不會因為自己的一見鍾情而改變原則的,甚至,他們會狠得下心除掉這種可能過分幹擾他們的“變數”。所以,如果玩脫了,她會直接被他殺死。


    如果不是看了他們對納吉布過分冷靜的處置方式,如果不是看到這個眼裏的居高臨下,她也不會這麽做。


    還好。


    ...他如同她設想的一樣有理智。


    這些海賊真的人還不錯。


    此處中性詞。


    少女默默吐槽一句,是很漫不經心的狀態。


    她目送那艘船漸漸遠去。


    眸色沉沉。


    其實她還是挺喜歡貝波的,這種喜歡至少超出這個世界的牛鬼蛇神。


    嘛,有點可惜?


    也許吧。


    ...老實講,這個賭其實玩的很大。因為她能感覺到,特拉法爾加.羅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過她好幾次,甚至手曾經按在佩刀上。她心知肚明,隻是她未曾作聲。


    ——有什麽好說的呢?


    他不動手,是她沒看錯人。


    他真的動手......


    嘛,她也沒什麽怕的。


    畢竟她的存活期限已經到了不是嗎?那她還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劃船不用槳嗎?誰還不會浪了怎麽的?


    做人就是要放飛自我一點嘛。


    櫻穀.浪出天際.裏繪絲毫不愧疚地想著。


    她看一眼手腕。


    唔...唯一糟糕的是,她沒敢提手鐲,怕把他這方麵的思緒扯起來——櫻穀裏繪之所以能脫身,是她把對方的思維扯到了“船員”方麵而不是“情人”。否則的話,她可沒這麽容易擺脫麻煩。


    據說可以用肥皂水洗一下?


    她當真不想一直戴著這麽有暗示意味的玩意兒。


    指尖輕輕撚動著腕上金鐲,少女眸色平靜無波。


    對了——


    她伸手蓋在自己小臂上。


    之前從洞穴裏出來的時候,因為事情太多太麻煩,她沒有留意。是被那些石頭擦到了嗎?這裏燙得發疼。


    櫻穀裏繪小心翼翼把袖子向上推。


    直到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


    “!!!!!!”


    這是——?!


    在看到自己小臂的第一眼,少女終於真真切切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黑色的地獄蝶,如同胎記一般,淺淺浮現在手臂上。


    仿佛刻在她的骨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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