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答應。


    他當然不會答應。


    ...但他什麽都不可能改變。


    ——他能改變什麽呢?沒有人能改變櫻穀裏繪的想法,就是係統...它也隻能發布任務給她,卻沒辦法改變少女內心深處原則性的東西。


    她其實比誰都要倔強。


    ...隻是不為人知。


    ——————————————————


    所以他最後肯定會答應的。


    櫻穀裏繪想。


    ——甚至不是為了她的請求。


    為了他們所謂的旅團不至於因為她被毀掉,為了他們一直以來荒謬的“信念”不會因為她被拋棄,為了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會再像她這樣深刻地影響他們...少女很確定,就是她沒有生病,他們也早晚會下定決心結束她的生命。


    能不能做到就是另說。


    每日被無休無止的痛苦折磨,似乎永遠都見不到盡頭,她慢慢的卻一點也不再覺得難熬,隻覺得可笑。


    自己可笑,別人可笑,所有人都可笑。


    但至少,她的想法最後一定會被達成的。


    這是陽謀。


    ——偏偏這是因為這是陽謀,是她最後的報複,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也沒有辦法阻止,隻能在最後順從她的心意。


    *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啊。”


    短暫的應聲。


    似乎很生硬,但是更好像是少女已經沒有能力再多說半句話。她按著胸口處,用力喘息著,嘴唇因為長期的供血不足隱隱泛出紫意。


    半晌,她才睜開眼睛,向著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隻一眼。


    短暫的一個眼神。還是那雙足夠迷惑世間的琉璃灰的眸子,此時眼底最深處如同迷霧籠罩,又仿佛訴盡了她所有的想法。


    一個眼神,就足夠讓俠客失去言語的能力。


    ...隻是對上少女現在的眸光,他心口隻剩下疼痛,再也不是以前仿佛能夠天荒地老的溫存與柔情。


    她仿佛能用簡單的眸光決定旁人的生死。


    “你怨我嗎,裏繪?因為我沒有答應你?”


    他把茶發的美人扶起來,摟在自己懷裏溫聲細語,卻隱約透露出骨子裏越來越深沉的偏執,摟著她肩膀的手臂也不自覺用力。對於身嬌體軟的櫻穀裏繪來說,這種力道足夠讓平時的她唿痛抱怨,而她此刻卻恍若未覺,也沒有拒絕他的動作。


    不,也許少女是想要拒絕的。隻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連反抗都做不到,所以隻是閉著眼睛,沉默不語。


    可這種沉默偏偏最容易讓人憤懣。


    “好,我明白了。”


    他慢慢地說著。


    說句實在話,這段日子,因為這件事,他們這些原本還稱得上是夥伴的家夥已經爭執得快要分崩離析。如果不是櫻穀裏繪此刻的身體狀態,隻怕...就算她不死,團長最後也很可能決定送她上黃泉。


    少女的願望其實符合了雙方的心意。


    ...所以即便不是他動手,也早晚會有另一個人殺死她——為了不至於讓她真的徹底讓這些團員鬧崩。


    多荒謬啊。


    可這就是他們幻影旅團特有的本性。


    ——就是愛,他們也絕不會把這愛放在多麽重要的位置。比起守護,他們更擅長也唯一擅長的,是占有、是獨享、是毀滅。


    而從來不是柔情。


    ...會後悔嗎?


    也許會,但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而且,越有可能在之後後悔,就越要在此刻扼殺她的生路。因為所謂的後悔,就意味著她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比他們想象得還要高。而那恰恰是幻影旅團,尤其是身為團長絕對不可能允許存在的情況。


    所以......


    櫻穀裏繪注定要死,不能不死。


    聽上去就像個笑話。


    “這是我自己的要求,是我自己一心求死,你可千萬不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茶發的美人微微笑起來,眉目一時間顯得分外柔和,仿佛迴到了他們一開始在一起的那種甜蜜與美好,“是我對不起你,而不是你對不起我,你千萬不要因為而愧疚什麽的。相反,我應該感謝你...終於願意下定決心了。”


    她這麽說著。


    俠客隻能對上一雙溫柔的,卻仿佛看穿了一切的清澈的眼眸。


    他覺得自己的喉嚨瞬間沙啞。


    “裏繪......”


    “這件事與你無關,全部都是我一個人的任性。”她輕聲細語地這麽說著,噙著笑意的眉眼隻顯得釋然,“還要你為我的任性買單,真是對不起,所以你以後也千萬不要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好嗎?”


    她仿佛什麽都知道,卻字字句句在為他開脫。


    ...真的是開脫嗎?


    隻怕未必呢。


    櫻穀裏繪覺得自己很冷靜,也很慶幸——慶幸她的演技足夠高,高到可以欺騙這些仗著自己的實力就目中無人的家夥。


    “原諒我最後一次的任性吧。”


    她這麽說著,琉璃色的眸子澄澈如水,帶著點看透這個世界的清明與淡然,隻聲音仍然輕柔又親昵。“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好不好?”


    少女還比了個表示很小很小的意思的手勢,目光帶著些俏皮的笑意,好像這隻是一個小姑娘對自己心愛的男朋友開的玩笑。


    她向著窗外看一眼,目光流連過一整個小鎮。


    “...我明白了。”


    無需多言。


    因為他們兩個都算得上是聰明人。


    “那好。”


    茶發的少女側一側頭,笑容更加柔和。


    明明彼此對對方的心思...乃至於對方真實的麵目都心知肚明,可彼此都執著地帶著假麵,好像這樣就能維持這最後一刻相處在對方身邊的寧靜與溫柔。


    茶發的少女在他懷裏蹭一蹭。


    ——她一般情況下都是溫柔的、卻也是恬淡的,就連撒嬌也一般是點到即止,幾乎從來沒有對他使用這樣的姿態。


    這大概是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


    “我不喜歡疼。”她悄聲說著,音調極柔軟。


    金發碧眼的青年勉強讓自己露出一個平靜的微笑,可那個笑容...他很慶幸少女沒有抬頭看過來。


    一直被少女覺得跟他本人的形象(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都一樣)很不符合的厚實又溫暖的手掌,順著少女的發頂緩緩撫落,直至停留在她纖細的脖頸處緩慢摩挲。那種帶著厚繭的、觸電一般酥麻的觸覺也漸漸變輕,直至若即若離。


    縱是再冷靜,此時的少女也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唿吸。


    “放心,不會痛的。”


    他像是在對她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


    茶發的少女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


    她的神色那麽沉靜,唇角甚至隱隱約約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如若不是她的麵色太過蒼白,如若不是她已經沒有了唿吸和心跳,那麽眼前的少女仿佛就隻是身處一個難以醒來的美夢之中。


    即便此時,她仍然美得像是神靈的饋贈。


    俠客安靜地注視著她的麵容,輕輕撫落她兩縷被微風吹拂得有些淩亂的發絲,繞在指尖,動作間有些莫名詭譎的溫存。


    “你怎麽來了?”他突然說。


    身後的人沒有應聲。


    “團長讓你來的?”他突然輕快地笑起來,神色乍一看仍然溫和陽光,隻是眉眼間的陰鬱再也無法完全遮掩。“不至於這麽不放心我吧?真是太讓我傷心了。要知道,我從來都是最乖巧地執行命令的那種人啊。”


    他迴過頭來。


    紫發的女子緩步走到他身邊。


    “如若如此,你就最好收斂一下你的表情。”她的聲音仍然冰冷,而且此時是真正的冰冷,流轉的眸光都如同千年的寒冰。


    “這就不必瑪奇你教我了。”


    俠客麵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慢慢淡去。


    他的聲音漸漸平淡下來,“畢竟,這一點上...我跟你一樣清楚。”


    ——唯一可惜的是,有些事情,清楚不等同於能做得到。這一點,無論是他還是瑪奇,都心知肚明。


    瑪奇看了他一眼,又靜靜看了一眼仍然被他抱在懷裏的少女。


    還是那個美的不可言說的好姑娘。即便此時如此安靜而乖巧,閉著眼睛的麵容如此蒼白,仍然讓人迴憶起她對自己露出笑容時,那雙流光溢彩的明眸。


    有那麽一瞬間,她的眸色複雜難言。


    “...去見團長嗎?”


    “當然。”


    俠客無所謂地應了一聲。


    “事情也差不多都了解了,我們當然也該走了...再留下去,大概外界都要以為我們幻影旅團折在了哪裏呢。”他笑著說。


    ...也隻是看似無所謂的語氣罷了。


    可這不重要。


    ...至少並不重要。


    所以瑪奇也隻是沉默。


    金發碧眼的青年緩緩將少女平放在床上,甚至為她調整了躺姿,撥開兩縷俏皮的長發。於是少女看起來就真的隻像是睡著了,隨時都有可能睜眼醒來。


    如果她真的還能醒來...算了。


    還想那麽多做什麽呢?


    他最後輕柔地吻了吻少女的額頭。


    “...好夢,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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