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啊,櫻穀小姐。”


    ...啊。


    原來她沒有死嗎?


    眼前從一片朦朧到突然恢複明亮,這種強烈的衝突讓少女有些不舒服地眯一眯眼睛,不由得側頭迴避。


    視線終於成功對焦。


    站在她身邊不遠處的還是那個黑發黑眼的青年,微微一笑的模樣分外溫和,也顯得他的外貌更加俊美挺秀。


    但和以前到底是有不同的。


    以前的庫洛洛.魯西魯,無論是穿著還是氣質,都顯得他像是一個年輕溫和的學者,不然也不會這麽被小鎮上的居民喜歡信任。而此時,他額頭上繞著的繃帶已經被取下來,頭發也被梳成更顯得他老成的大背頭,露出額間怎麽看怎麽詭異的逆十字。更不用說,他唇邊的笑意也褪去以往的溫和,而流露出骨血裏遮掩不去的冷酷和黑暗。


    ...話說,逆十字是什麽意思來著?


    她腦子有點懵。


    茶發的少女閉一閉眼睛,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清醒些。


    “庫洛洛先生怎麽在這裏?”她的聲音隻顯得輕柔,雖然這很可能隻是因為她的狀態不夠好,“我這樣是不是太打擾你們了。”


    聲音再柔和,也改變不了其中的疏離。


    庫洛洛不由自主地笑一笑。


    ...隻是那笑意隻浮動於表麵。


    ——看,她總是這樣的,無論何時都不會變。即便沒有徹底清醒,她的第一個反應也不是依賴,而是保持距離。大概是她很相信(事實也許真的是如此),隻要她露出一點點柔軟和退讓的意思,就會被侵略心足夠強烈的男人得寸進尺。


    這樣的櫻穀裏繪,讓人足夠愛,也就足夠恨。


    “沒有那迴事,櫻穀小姐好好歇息就是了。”他這麽說著,純黑的眸子深邃得望不見底,任誰都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


    一直拿在手中的書驟然合攏。


    茶發的美人就這麽安靜地注視他,直到看見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才仿佛不堪重負一般,緩緩垂落了顫動的睫羽。


    ——————————————————


    到了這地步,她身體的崩潰趨勢根本無法挽迴。


    不過這是早就預料到的,櫻穀裏繪並不為這感到驚訝、遺憾或者什麽,心態說不定比任何一個了解她此刻情狀的人都要鎮定平和。


    唯一讓她高興的,就是蒂娜沒有迴來。


    是的,高興。


    她完全沒有懷疑什麽蒂娜迷戀繁華熱鬧把她拋下——不說相處了這麽久,【富江】對蒂娜的影響力已經已經強烈到可怕;就是單純談論這個人本身,別人也就算了,如果蒂娜那麽喜歡外麵的世界,當初就不會來到這個小鎮隱居。


    唯一值得擔心的,就是蒂娜不要把命折在外麵。


    ...但那種情況如果真的發生了,就憑她櫻穀裏繪這小胳膊小腿的廢物程度,她也沒辦法應對,更沒辦法幫到蒂娜。


    那就隻能看蒂娜的命好不好了。


    之所以她會說很高興蒂娜沒有迴來,也是有原因的。


    一是她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心髒病,就是蒂娜找到了什麽神醫,也救不了她,隻會讓蒂娜空高興一場;第二就是...蒂娜始終是她在這個世界最親近的人。她現在正在激怒這群家夥的邊緣大鵬展翅,小鎮上其他人也就算了,離得遠總能安全些,蒂娜卻是最容易被用來威脅她的,也最容易因為這樣的爭鬥而受傷害。


    對於這些家夥的冷情和殘酷,她很有自知之明,當然不可能指望他們手下留情。


    ——不可能的。


    ——————————————————


    “呐,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


    “怎麽,不行嗎?這些都要保密呀。”麵對著金發青年怎麽看怎麽顯得吃驚的注視,茶發的少女笑容比起以前似乎更加明媚,連琉璃色的眸子都顯得熠熠生輝,“別人也就算啦。我又不可能向外說,給我講講嘛。”


    她的語氣都極其親昵。


    俠客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輕快的笑意。


    “當然不是不能給你講。”他語氣也是活潑熱情的,“我就是有點吃驚罷了...我的印象裏,裏繪你可不是會好奇這些事的人呢。畢竟,我以前也是想給你講的,是你不願意聽,我沒記錯吧?”


    “...不,你記錯了。”


    沉默一下,少女一口咬定。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此時的櫻穀裏繪頗有種理不直氣也壯的味道,美麗的麵容上寫滿篤定,以至於俠客笑著捏一捏她麵頰。


    “別的不說,這口才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他這麽說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顯得更柔和。如果不知前因後果,在外人的眼裏,也許他們就是最標準的一對戀人。


    ——不知前因後果。


    可這偏偏是最重要的前提條件。


    所以少女隻垂眸笑一笑。那一刻,所有的溫情都好像從她眸中褪去,隻剩下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平靜乃至於冷淡。


    隻是這感覺轉瞬即逝罷了。


    “來吧,我真的很想知道,給我講一講吧。”她的聲音更加輕柔,就像是來自夢境深處的蠱惑,讓人根本無處掙脫,更不願意掙脫,“可以嗎?”


    沒有人能拒絕這雙眼睛。


    不管是神明還是妖魔,都不可能拒絕她。


    ——————————————————


    對於一個注定會死的人,尤其是這個注定會死的人是自己放在心上的珍寶。又哪裏有什麽所謂的“秘密”可言呢?


    俠客覺得自己沒必要遮遮掩掩。


    櫻穀裏繪也這麽覺得。


    總之,少女聽了滿耳朵稀奇古怪的設定,和不為人知的有關於這個世界的秘密...或者是黑暗的一麵。


    講真,俠客講的時候其實是有點收斂的,因為他還是有點擔心把她嚇到。


    但那不可能。


    櫻穀裏繪隻是看著單純又無辜(?)而已。實際上,曆經了這麽多世界,日光之下無新事,她見過這世界上最光明的存在,自然也見過一個世界最殘忍黑暗的部分。俠客講給她的故事的確很大一部分夠殘忍,但也隻是這樣罷了,並沒有讓她驚恐,甚至沒有什麽驚訝,隻是“果然如此”的歎息。


    ——大概也正是這樣的經曆,他們才會變成如此吧。


    但這不代表她就有什麽心軟。


    也許命運的確對他們很殘忍,但那不代表他們對其他人就不殘忍。他們殺害無辜的人、違背應該遵守的規則,三觀不正已經是事實。


    她如果同情他們,那誰來同情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呢?


    隻能說是大世界的惡意,沒有生成足夠合適的、正確的規則,更沒有對本應在陽光下成長的他們手下留情,所以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們已經成為了“惡”的化身,注定有一天會死在跟他們同樣的人、或者複仇的人手裏。


    思路飄散,她微微歎一口氣。


    俠客緊跟著收聲。


    “怎麽了,聽不下去,不願意聽了嗎?”他唇邊仍然帶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如果是這樣,直接跟我說不就行了?我難道會計較這個?”


    不,她覺得你就是會計較。


    “沒什麽...我就是有點感慨罷了。”


    她說得仍然輕柔溫軟。


    頓一頓,一直溫順地任由他把自己摟在懷裏的茶發少女終於動了一動,似乎終於覺得這個姿態不太舒服。然後她抬起視線,眸光柔和又清亮。


    這樣的目光,不得不讓俠客噤聲。


    “...不怕我?”


    他這麽說著,聲音不知怎的好似有一點飄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裏,流露出多少他真實的模樣。


    可櫻穀裏繪隻是輕描淡寫笑一笑。


    “有什麽可怕的。”


    她這麽說著,看起來也的確是這麽想。


    如果會害怕,她就根本不會讓俠客講這些,早就中途叫停了。既然能讓他說到現在,就說明還在她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再說,從現在開始,才是她的重點。


    少女麵色忽地一變,抬手按住胸口,又開始掙紮著喘息起來。就是極力遮掩,也遮掩不了她此刻的痛苦,好像每一次唿吸都在疼痛,都在掠奪著她的生命。


    她死死咬著自己的唇瓣。


    血腥的味道已經在唇齒間迸發。


    “深唿吸,裏繪,深唿吸。”


    嘴唇被手指按住,製止她這種近乎自殘的行為。隱約間,她能聽到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徘徊,流露出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關心與擔憂。


    他已經是真心的。


    隻可惜,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掙紮著抬起手來,扯住俠客的衣領,把他拽到離自己更近的位置。迷離之間,那張原本俊秀的麵容在她眼裏都顯得支離破碎。


    但是她是想笑的。


    “那些故事是真實的,對吧?”


    在劇烈的喘息中,她的聲音卻仍然清晰,盡量把每個字眼都咬得清楚,也打破麵前的人所有的僥幸。


    “我知道你能做到...所以...我從來沒有拜托過你什麽,不是嗎?這一次,算是我唯一的請求,請你答應我。”


    “讓它結束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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