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很淺,很快就徹底消失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值得慶幸。


    她並沒有興趣對熱情過度的鎮民們一遍一遍地重複自己編造的借口,很無聊不說,欺騙老實人良心到底會有點痛。


    ——是的,她自認還是有點良心的(?)。


    不過話又說迴來,鎮民還好說,說不說謊倒在其次,至少她能應付得來。對櫻穀裏繪而言,真正意義上的大boss是——


    “傷口徹底好了?”


    “......”


    “下次小心點,別再不小心又劃到碰到了。”蒂娜聲音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雖然不是針對她的,卻總讓人有點不舒服。


    櫻穀裏繪撚一撚衣角,低著頭不吭聲。


    短暫的沉默後,蒂娜歎一口氣。


    “去忙你的吧。”她淡淡道,盡量讓神色溫和些。“還有,牛奶給你放在桌麵上了,記得趁熱喝。”


    “...嗯。”


    少女低低應一聲,聲音又輕又柔。


    略略抬起視線,紅發的女人已經坐在了吧台後麵,正在搖曳著杯中酒,其中的顏色妖冶得蠱惑人心。


    櫻穀裏繪也不由得輕輕歎一口氣。


    ——被劃到這樣的謊言有可能騙得了別人,卻絕對騙不了外表放縱張揚、實際性格卻細膩體貼的蒂娜。更不用說她們住在一起,蒂娜可以、也有足夠的理由仔細地查看少女傷口,做出自己的判斷。


    蒂娜什麽都猜到了,少女也猜得到這一點。


    ...隻是都裝作若無其事罷了。


    維持著最後的假麵,於是好像她們的人生仍然如最開始那樣寧靜又平和,仿佛能在這樣如水的溫柔中天長地老。


    活在這樣的虛假裏,就像在泥潭裏掙紮著,還在欺騙自己暢遊於大海的魚。


    可有什麽辦法呢?


    ...畢竟,人就是這麽一種悲哀的生物啊。


    ——————————————————


    “咳,咳咳!”


    “怎麽迴事,你的感冒到現在還沒好?這都多久了,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也沒有好好吃藥?”


    ...要是那樣就好了。


    茶發少女捏一捏自己發尾,笑容柔軟,隱約帶著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啦,實在是不喜歡吃藥嘛,再加上最近天氣熱睡不好...我下次不會了。”


    “下次,什麽下次,嗯?”


    “...哎呀,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不要抓我話裏漏洞嘛。”櫻穀裏繪幹脆靠過來摟住金發青年的手臂,或許是因為有點心虛,眼神帶著比以往更盛的盈盈笑意。


    ——在對上俠客的時候,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至少她表麵上的確是更加用心用情。


    ...特別是有某些人在場的時候。


    “久病不愈的話,櫻穀小姐最好還是讓醫生好好看一看。畢竟,聽到櫻穀小姐這樣咳嗽,任誰都會心痛的。”


    黑發黑眸的男子聲音溫和。


    ——即便當事人就在眼前,這個人也似乎一點都不害怕惹起自己與團員間的糾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恃而不恐。如果要櫻穀裏繪形象說明,就是...就差直截了當把環保色帽子按在他的好團員頭上了(。)。


    就這樣,俠客都愣是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


    少女也是很服氣。


    她飛快地看一眼庫洛洛,又收迴視線,甚至抱著俠客手臂的力道都忍不住略略收緊。更不用說,她原本嬌豔鮮活的笑容,此時也漸漸淡去。


    但她到底隻是垂著眼簾輕聲細語。


    “多謝您的關心了。”


    ——並不是敵意或者厭惡的語氣,隻是再合適不過的客氣禮貌,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刻意疏離。


    ...應該說,度把握的非常好。


    經曆過這麽多世界,櫻穀裏繪已經非常清楚自己應該怎麽說話,才能既不讓人立刻黑化,同時也能體會到她委婉用詞背後的堅決。


    所以庫洛洛也隻是笑一笑。


    “何必客氣呢,櫻穀小姐?”他說得斯條慢理,侵略性和壓迫性卻絲毫不減,純黑的眸子依舊如墨如夜深邃。


    少女微不可見地蹙一蹙眉。


    她刻意——是的,刻意多看了俠客一眼,仿佛想要在他身上尋找安撫或者支持。但是金發碧眼的青年笑容如初,隻溫柔摸一摸她發頂。抬起視線的話,隻能看見他垂下的眼睫,以及其中流露出的似乎比以往深沉些的冷綠。


    扯一扯他衣角,俠客也沒應聲。


    ...嗬。


    行,大佬,算你厲害。


    你自己都不在意了,那她能怎麽辦?她還能怎麽辦?還不是老父親一樣把你原諒,並且把帽子按你頭上(bushi)。


    ——————————————————


    茶發少女略略俯下身來,按著胸口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任她如何想要壓下去也無濟於事。


    ...唯一該慶幸的就是現在是早期嗎?不管有多疼,至少能來得快,去的也快,忍一忍就算過去了。


    她苦笑般搖一搖頭,轉過視線。


    蒂娜早就守在她身邊,滿麵凝重,卻一時什麽都不敢做。直到見她緩過來,才敢輕輕地為她拍一拍後背。少女也就盡量迴給她一個撫慰的笑容。


    ——不過很顯然沒用就是了。


    “你這風寒怎麽發展的這麽嚴重?”她擰緊眉頭,大概也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別用那些借口糊弄我——藥我是一日三餐盯著你吃的,根本沒有差過;更不用說你房間在我旁邊,睡覺是有些不安穩沒錯,也不至於病就加重了吧?”


    蒂娜伸手試一試她額頭的溫度。


    ...並不燙。


    不發燒本應是件好事,不知怎的,她的心卻不由得一點點沉了下去。


    “我帶你去外麵吧?”她突然說。


    驚得櫻穀裏繪猛地抬起頭,略略睜大了眼睛。


    ——因為她們兩個都心知肚明,這個“外麵”代指的不是單純的家的外麵,而是小鎮外那個更廣大的、對少女來說完全是未知的世界。


    ——也是蒂娜最不願意少女涉足的世界。


    蒂娜咬一咬下唇。


    ...她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畢竟,那個世界在常人眼中——尤其是什麽都接觸不到的普通人的眼中,可能還算美好;可隻要身上有一絲特殊之處的...無論是什麽方麵,都會嚐到什麽是這個世界的黑暗。更不用說貌美如櫻穀裏繪,隻怕到了那個世界,早晚會屍骨無存。


    可是眼下......


    眼下,她總不能指望小鎮裏的醫者。


    茶發的少女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她仿佛一直什麽都看得清,明白為什麽自己明裏暗裏提醒她不要對外麵的世界感興趣,也清楚像她這樣的人究竟可能會遭遇些什麽;隻是她從來都不會說起這些,於是就仿佛她什麽都不清楚。


    隻是此時她安靜地注視著蒂娜的眼睛,眸光一瞬間仿佛流淌過很多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又化作了往日近乎冷淡的沉靜。


    “別說傻話。”


    她輕聲嗔斥著,仿佛麵前是自己的後輩。


    短暫的沉默後,蒂娜才努力笑出聲來,同時用力揉著少女發頂,仿佛這樣就能讓她的情緒看起來正常些。


    “臭丫頭!怎麽跟我說話的?”


    櫻穀裏繪隻安靜地看著她。


    ...於是蒂娜麵上的笑意也一點點淡去。


    “我不會出去的。”她的口吻仿佛在說今天的天氣很好。


    低一低眸,少女再抬起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最沉靜溫柔的神色,“這是我的選擇,蒂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我不明白。”


    紅發的女人呢喃著,聲音近乎喑啞。


    “裏繪,你......”


    “蒂娜,你必須幫我。”


    在女人的情緒徹底失控之前,茶發的美人終於露出些近乎傷感憂鬱的神色,也讓蒂娜莫名就徹底安靜下來。


    “隻有你能幫我了。你知道的。”


    她輕聲呢喃著,靠過來,把自己埋在紅發女人的懷抱裏。正因如此,她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模糊不清,“我能信任的人隻有你,蒂娜。”


    懷抱很溫暖。


    不知怎的,少女竟然想要歎息。


    短暫的沉默之後,蒂娜再次開口——這一次,她的聲音比之前冷靜許多。


    “你居然這麽說嗎?我還以為你是相信他們的呢。”


    ...哇,這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這話你自己相信嗎?”櫻穀裏繪不由自主居然笑了起來,“這個玩笑可並不好笑,真想不到是蒂娜你說的。”


    “畢竟那家夥看起來還是很喜歡你的,我還以為你真的沉醉進溫柔鄉了呢。”


    蒂娜冷笑一聲。


    少女怔一怔。


    “真的嗎?你跟那些人一樣,也覺得他很喜歡我嗎?”片刻後,她恢複了笑吟吟的模樣,但隻輕輕問一句。


    她是真的有點好奇。


    在世人的眼裏...喜歡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


    在每個人眼裏的定義都不同嗎?


    至少在俠客這裏。可以共享,可以比較,可以被犧牲...這樣的喜歡和喜歡一個物件又有什麽區別?既然大家都是如此,為什麽就總是有人說她不會喜歡人呢。


    這是雙標吧(?)。


    ...啊,大概她真的永遠也搞不明白這種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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