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琪與於妙兒相談甚歡,天光已亮,隨即攜手向山下行去。於妙兒突的昏倒於地,人事不知。詹琪頓時慌了手腳,急急俯下身行,談談於妙兒氣息,見她氣息均勻,雙目微閉,兩頰之上微有紅暈,再伸出右手搭住脈腕,隻覺內力全無。此一驚非同小可,詹琪隻道於妙兒受了何種暗算,以至功力盡失。


    詹琪忖度眼下情形,這荒山野嶺自是不可運功調息,助於妙兒醒轉,此刻事已危殆,是以詹琪亦是顧不得男女之嫌,隻得伸出雙手,將於妙兒嬌軀迅即抱起,向山下行去。


    行至苗南寨已是天光大亮,一個俊美少年懷抱一昏睡少女,自是引得不少寨中村民觀望,然這金童玉女般一對璧人如何亦是不像為非作歹之人,是以村民並不慌張,倒有幾名老婦主動答言。“這位公子,想是有何急難,這苗南寨倒也好客,公子如有所需還請直言。”


    詹琪見幾位老婦麵容和善,是以隻得求助道,“小生與未婚妻乃是外鄉人士,拙荊偶感風寒,如蒙老婆婆不棄,能尋個住處暫且安身,小生甚為感念。”幾名老婦見詹琪言語文鄒鄒,且言明懷抱之人乃是未婚妻子,是以亦是更加熱情。一名老婦料想家境不錯,尚有餘房,瞬即引了詹琪向自家行去。


    老婦之家乃是一座四合院落,那老婦將詹琪引至東房之內,房內陳設雖是簡單,然卻整潔異常。“我家僅我與老伴居住,我那老頭子姓郭,此處是我女兒居所,年前女兒於歸,此房一直空閑,如公子不嫌棄,可暫居於此,待尊夫人病體得痊再行計議。”詹琪自是千恩萬謝,幾句言語將老婦遣去。


    待郭氏行出房外,詹琪急急將於妙兒安置於臥榻之上,本欲行那搜穴探脈之法。然二人雖是山盟海誓,亦是征得百知子與萬一點首肯,畢竟隻是未婚夫妻,這搜穴探脈之法卻是肌膚相親,且詹琪自出山以來,僅遇得於妙兒,這男女之事亦是未曾領會,今日遇此境況,不由大感為難。


    詹琪轉念一想,自己若隻為這虛名,耽延時刻,致使於妙兒有所意外,豈不恨海難填。想至此處,詹琪已是不再猶豫,竭力控製自己唿吸,運起冰火內罡,雙掌在於妙兒香軀之上遊移起來。


    詹琪內力所及並無阻礙,然此境況與習武之人來講卻是異常的緊。隻緣外力侵入體內,凡習武之人,自身內力必是有感而發,自行生出抗拒之力。於妙兒內力渾厚程度,詹琪於昨夜亦是得見,能於三丈之外斬斷樹木,此刻自己真力入體,豈會如此順暢。


    約莫一盞茶時光,詹琪將於妙兒周身百餘處大穴探尋一過,亦是未曾察覺任何異樣,無奈之下,隻得將於妙兒身形扶起,將雙腿盤成作息模樣,自己則盤膝坐於於妙兒背後,雙掌凝足功力,貼在她背脊大椎穴之處,將內息送入於妙兒體內。


    這冰火內罡果是道家正宗功法,詹琪又是循序漸進而成,是以功力使出,紅藍兩色薄霧竟是越演愈濃,漸至將二人全部包裹於霧氣之中。約莫一個時辰,詹琪隻覺渾身乏力,內力似有不繼之感,隻得緩緩停住氣息運轉,收了冰火內罡。需知此一時辰竟是耗去詹琪三成功力,好在他玄關已通,隻需作息,即可複原。


    詹琪緩緩收迴雙掌,兀自調息起來,又是三刻時間,已是還原如初。詹琪自感已是無礙,瞬即睜開雙目,望向於妙兒。隻見她臉色紅潤,一張俏臉白裏透紅,氣息亦是順暢通達,然竟是仍未醒轉。


    無奈之下,詹琪隻得重行將於妙兒身軀輕扶至床榻之上,自己則是坐在一旁發呆。搜盡枯腸,遍尋自己曾經在文魁坊中閱過之典籍,久之,方才憶起唐代名醫孫思邈曾於千金翼方中記錄可醫昏厥之方劑。


    詹琪即刻躍下床榻,將床榻之上一席薄被覆於於妙兒身軀之上,轉身行出房外,見那老婦兀自在北方門前發呆。詹琪見狀,隻得走上前去,深施一禮,開言道,“老婆婆,小生有一事相求,不知可應允否。”


    詹琪片刻之前於房內運功之時,那老婦本欲探視一番於妙兒,腳步既已踏入房門,隻見詹琪周身包裹紅藍兩色氣霧,不由直嚇得三步兩步退出房外。隻緣這苗南寨雖是苗晉卿後裔,然與習武一道卻從未涉及,日前江湖人聚集與此,直嚇得即便開店房的村民亦是不敢營生。此刻親眼見到如此怪異情狀,自是心內疑惑,隻當是妖人邪祟。


    詹琪見郭氏神色驚慌,不免問道,“老婆婆為何驚慌,小生有一事相求,還望老婆婆能慨允。”見詹琪已是恢複彬彬有禮之狀,郭氏隻得戰戰兢兢開言道,“公子莫非大羅金仙,以公子所能,老身還有何事可以代勞。”


    此言一出,不免令詹琪滿腹狐疑。“老婆婆何出此言,小生隻是外鄉過路人,何來大羅金仙之說。”郭氏亦隻反複端看詹琪,口中自言自語,“這少年極為俊美,如何亦不像妖精臨世。”詹琪聽聞此言,心下瞬間明了,必是這郭氏方才見得自己提運冰火內罡之時氣息外溢,繞體而據之情形。


    想至此處,詹琪隻得開解道,“老婆婆無需驚恐,小生本是武林中人,適才以內功為拙荊療傷,僅此而已,萬望老人家且放寬心。”郭氏雖是苗南寨村民,然人老成精,與世故人情亦是見識廣博,亦曾聞聽其父言講過外間奇聞異事,期間不乏武林人士詭異之事。


    略一定神,郭氏方才恢複原狀,開言道,“鄉野村婦未見過世麵,自初見之時,老身即覺公子絕非平庸之輩,然又與日前寨中江湖人不甚相同,是以方才見了公子竟能噴雲吐霧,一時竟被??住了。”


    “小生魯莽,本該方才說明此事,還請老婆婆恕罪。適才,小生以內力探尋拙荊內息,似無違和之處,然竟是此刻尚未醒轉,事出無奈,敢問老婆婆這寨中可有藥房否。”詹琪將適才所為和盤托出。


    “公子所言老身不甚明了,然此處卻有一處藥房,名喚仲景堂,公子此問何幹。”詹琪聽聞此處竟是有一藥房,瞬即接言道,“小生即刻開一方劑,煩勞老婆婆代為采買,這藥金小生必定多付,還望老人家不要推脫。”“銀錢何必,這些許小事一定照辦就是。”詹琪自是高興,自懷中取出一錠紋銀,足有三兩有餘,送至郭氏麵前。需知這苗南寨村民極是淳樸,三兩紋銀足可過活月餘,郭氏自是推脫一番,詹琪亦是誠意相贈,遂即轉身行迴房間,提筆寫就一方,出房交與郭氏。


    這方劑乃是於千金翼方耆婆治惡病篇中所載,阿魏雷丸散方:阿魏、紫雷丸、雄黃、紫石英(各三分),朱砂、滑石、石膽、丹砂、蘆、白蘞、犀角(各二分)。其服用之法為以上十五位藥劑搗篩為散,空腹服一錢匕,清酒二合和藥飲盡。


    這千金翼方實乃唐代藥王孫思邈所著,前後三十餘篇,將總要、藥草、方劑、針灸總匯於內,且醫及老幼長婦諸般病狀,更有甚者,亦是將雜症、養生諸法囊括其中。此著成書於唐中末之時,經安史之亂、黃巢之禍戰亂,唐代由盛轉衰,竟是不複盛世景象。是以此著雖是珍惜異常,亦是難以保全。


    唐末五代十國之時,此著為南唐後主李煜所得。這李煜原名從嘉,本是性喜散漫,不喜朝政之人,唯因長兄去世,自己隻得擔起江山之責。登極之初,與開國老臣周宗之女娥皇成婚,婚後二字仲寓鍾宣,雖是朝政飄搖,夫妻感情卻是異常融洽。直至娥皇賓天,李煜更是以鰥夫煜為款識,寫下吊念誄文。然娥皇病重期間,李煜與其妹日久生情,史稱小周後,雖是如此,二人對這娥皇皇後卻俱是情深意重,是以遍尋天下名醫,亦是同期尋得這千金翼方。


    宋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後,更是尋到李煜信封釋教,竟是派出無數奸細裝成和尚,唆使李煜廣修廟宇,致使本已拮據之財政雪上加霜,終是為宋太祖所擒,押送至汴梁關押。又因一闋懷念故國之詞而遭鴆殺。那千金翼方亦是為趙匡胤所得。


    北宋一朝雖是士農工商各行其道,然邊境之上卻是甚為紛亂,金遼西夏紛至遝來。又因趙匡胤之亡有斧聲燭影之說,是以並非父死子繼,乃是兄終弟及,由胞弟趙匡義接續,是為宋太宗。此後世代相傳至高宗南都,偏安一隅,那千金翼方竟是不見蹤跡。後竟是自琉球國尋得抄本,雖非足本,亦是略補缺憾。


    郭氏接過方劑,轉身已是疾步行去。詹琪隻得踱迴房中,靜候動靜。自抵達苗南寨,詹琪已是許久未眠,此刻雖是內力盡複,然頭腦混沌,竟是昏昏欲睡。是以坐在床榻邊緣盤腿調息起來。許久之後,甫一醒轉,天外已是紅霞滿天,竟是傍晚時分。


    詹琪遂即行至院中,隻見郭氏已是將那藥材研磨之粉盛在一隻瓷碗之內放置於托盤之上,一旁亦是安放一隻茶匙,且將那清酒亦是準備妥帖。詹琪自是又有一番感激言語。二人同至房中,詹琪扶起於妙兒,郭氏將瓷碗之內藥粉舀起一匙,隻向那於妙兒口唇之處送去。


    茶匙即將觸碰於妙兒口唇之際,突聽窗外一聲低喝,“住手。”那郭氏雙手一顫,竟是將托盤、瓷碗、茶匙等物摔落地麵,哐啷一聲碎成片片。詹琪亦是大吃一驚,不由凝目望向窗外,院中一人兀自巍然而立,與詹琪眼神相對刹那,又是兀自低聲喝道,“切勿害了那女娃姓名。”


    詹琪與郭氏俱是愣在原地,此人竟以自行行至房內,立於二人麵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幽天玄劍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飄萍儒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飄萍儒生並收藏幽天玄劍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