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街道終於來到mr. koman住處的時候,sword眼尖地在街上發現了一輛沒有標識的黑色小轎車。在華盛頓與警局合作的經驗告訴她,這大概就是警方的監視車,這更加確認了自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sword走進樓內,利用電梯裏明亮的鏡子最後整理了一下心情,她很快就進入了專業狀態,將剛才的不期而遇和一路上天馬行空的思路都擱置在了一邊。


    她應付自己的感情已經很久了,幾乎已經掌握了其中的訣竅。


    電梯很快就到達了koman家所在的樓層,sword走到門前,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門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之後門內安靜了會兒,sword推測是裏麵的人正在通過貓眼觀察自己。不久之後,隨著打開門鎖的聲音,眼前的木門開啟了。


    一個深色短發的女人站在房門內,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一打開門,她便說道:“是miss muriel sword吧?mr. bernard已經打過電話來了。快請進,我是pansy koman。”


    “你好,mrs. koman。”sword打招唿。


    “請叫我pansy。”pansy迴答道,將sword向房間裏引,“edward現在還在書房裏工作,馬上就會下來。”


    pansy看上去鎮定自若,除了眼下一圈暗示睡眠不足的烏青,不像是丈夫遭到懷疑的樣子。與magnolia描述的“巴不得自己去死”的形象更是相去甚遠。她穿著一件鯡魚色的絲質上衣,搭配淺色牛仔褲,雖然是在家,她也疊帶著三條形態不同的項鏈,一條比一條長,從鎖骨間排列到胸前。


    說話間pansy已經帶著sword穿過玄關,在會客室坐下。在pansy為自己遞茶水的時候,sword注意到她的雙手間除了無名指上的婚戒,還帶著幾個形狀大膽的戒指,與她胸前的項鏈交相輝映。


    似乎是注意到sword的視線,pansy笑著解釋道:“我是一名珠寶設計師,這些是我最心愛的作品。這是‘莫奈’主題的其中一套。”


    “莫奈?”sword問道。她對珠寶興趣不大,但是因為大學時期的通識課,sword對印象派有些了解,聽到莫奈的名字,不免好奇。


    “是從莫奈的作品得到的靈感。”pansy大方地把左手遞給sword看。一套戒指上的主體是不同幾何形狀的貝母片,依次是白色,淺藍和橙黃,流動著活躍的顏色。


    “是……《日出印象》吧?”sword思考道。


    “沒錯。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不不……”sword連忙擺著手拒絕。


    pansy也沒有再堅持,自己轉移了話題,並且第一次顯得有些猶豫:“miss sword,這次……magnolia也來了嗎?”


    “嗯……”sword見pansy看出來了,也就沒有刻意隱瞞,“magnolia在我們事務所工作……她現在在做別的調查。”


    pansy點了點頭,然後又苦笑了一下:“magnolia總是對我不滿意——我理解她。最初我們以為她過一段時間就會迴來,結果三年就這麽過去了……”


    pansy的聲音漸低,就在sword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的時候,不遠處的樓梯上正好響起了腳步聲。sword的視線轉移過去,發現那是一個麵容疲憊的男人,然而他的一臉倦容在發現sword的那一秒鍾立刻一掃而空。他將臉轉向sword,一麵走下樓梯一麵打招唿。


    sword毫不懷疑這就是mr. koman,因為他雖然與magnolia長著乍看起來毫不相同的五官,表情神態卻又如出一轍。sword也站起來向mr. koman問好。


    “你是從jackson那邊過來的吧,快請坐。”除去有些疲憊,mr. koman也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態度,下了樓梯坐在sword麵前。pansy在這個時候表示有工作要做,離開了房間。


    sword觀察著mr. koman。在這之前,magnolia對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太多的描述,隻從第一印象來看,mr. koman不太像是商人,反倒像是做技術的。這不是說他有書生氣,而是和magnolia一樣,他看上去本性善思多智,身上和magnolia截然不同的慷慨大方則是來自工作和經曆。


    “我聽jackson說你是從華盛頓來的?真是抱歉,快要過節了還麻煩你跑一趟。”edward說道,然後直接問,“聽說magnolia這次也和你一起來了?”


    “她在做一些其他的調查。”sword隻好重複這樣的解釋。magnolia不願意和edward見麵,sword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立場說些什麽。她注意到edward的表情看不出有所改變,似乎隻是隨便問了一句。sword繼續說:“如果您不介意的話……這次來主要是想向您詢問一下案件的情況。”


    edward點點頭:“jackson想必很忙吧……?也真是辛苦他了。——你問吧,既然是jackson讓你來的,能迴答的我就告訴你。”


    sword有點摸不清edward話裏的意思,並且對他的鎮定感到有些奇怪。sword心裏湧起了一些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接著問道:“請問,你認識死者嗎?”


    “camille moreau是我們的一名初級策劃師,我知道這些。”edward迴答,“但我與她沒有什麽私人交往,如果你想問這個的話……”


    “那麽……請原諒……我聽說警方調查出死者在敲詐你……?”


    edward搖了搖頭:“我能告訴你的是,那個可憐的姑娘覺得她知道了些什麽。但我不知道她知道什麽。事實是我收到過一些匿名信,但都語焉不詳。我沒有理睬。”


    sword感到很迷惑。她來到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試圖證明magnolia父親的清白。edward也不可能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但都到了要被起訴的地步,對於sword的幫助,edward卻依舊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甚至一句類似於“這全都是誤會”的辯解也沒有。


    “那麽……事發的那天晚上……”sword迴想起在律師事務所看到的材料,“你在家裏是嗎?——mrs. koman不能為你證明嗎?”


    “她因為工作去了法國,直到第二天才迴來。”edward迴答,sword注意到他瞥了一眼手表。


    sword點點頭。接著她繼續問:“根據調查,兇器上查到了你的dna,請問你能想出什麽原因嗎?”


    “當然能。”edward說道,“那是我的圍巾,隻不過一段時間之前丟了。——我也是這麽和警察說的。”


    自從問到案件的細節,sword就從edward那裏感受到一絲抗拒的意思。她想了想,覺得接下來也沒有什麽可以問他的。根據剛才看到的資料,案發現場是edward的公司,然而公司大樓除了正門有監控覆蓋之外,其他幾個比較隱蔽的入口都沒有監控設備,這意味著任何人都可以進入案發現場。雖然辦公室裝備有門禁係統,但那幾天正好在整修……


    sword越想越覺得不對,這時機實在是太巧了。沉默了一會兒,她重新抬起視線,看著edward,終於問道:“我這次來,其實是因為magnolia。我想要幫助你,但請你告訴我,mr. koman,您……是無辜的嗎?”


    edward聞言似乎很驚訝,然後笑了笑,不改鎮定的態度。他迴答道:“是的,女士。雖然這方麵jackson才是專家,但我相信直到被證明有罪之前,我是無罪的。”


    賓館,magnolia的房間。


    剛剛打開門讓sword進來,magnolia就遞給了sword一遝資料,並且解釋說:“這是uncle jackson剛才傳過來的,我幫你打下來了。”


    sword點點頭接過,抬頭看一眼magnolia,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但是站在房間門口這樣繼續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sword還是斟詞酌句地開口道:“我剛才從你父親那裏迴來。家裏情況還好。案子的情況基本和資料裏說的一樣,不過現在我們的調查還沒有展開……”


    話剛剛說到一半,magnolia就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似乎打算關門。關門的動作攪動了房間裏的空氣,那一瞬間,sword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一陣酒精的味道。


    “等等。”sword說道,用手撐住房門,“這是什麽味道?”


    “sword……”


    在magnolia阻攔之前,sword硬是擠進了房間裏。她看見酒店房間裏配備的小冰箱敞開著,外麵散落著幾個式樣各異的空酒瓶。


    sword帶著震驚的神色看向magnolia:她離開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見狀,magnolia也不辯解,避開sword的眼神,在床邊坐下,抱起地上的一隻酒瓶在手裏把玩起來。


    “你……怎麽了?”sword向床邊走了兩步,問道。


    magnolia連頭都沒抬,手裏捧著酒瓶,似乎在仔細研究著上麵的文字。


    歎了口氣,sword在magnolia的旁邊坐下,說道:“magnolia,看著我。”


    magnolia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停下了手,抬頭看著sword。magnolia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吸取前一天睫毛膏的教訓,剛洗了臉,sword覺得這是她第一次看見magnolia沒有畫著那令人不敢苟同的眼線。雖然她平時常常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既然現在magnolia需要幫助,sword覺得自己有義務盡全力。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sword說。


    magnolia搖了搖頭:“沒什麽。sword,真的沒什麽。隻是……沒想到自己還會受影響。”


    sword在等magnolia自己解釋,順手把magnolia手上的酒瓶抽出來,放到了一邊。


    雙手空了的magnolia低下頭,開始把玩自己的頭發:“你知道,我自己一個人也過得很好。本來我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這些事了……你說究竟為什麽,你的父母會對你有那麽大的影響?”


    sword可以用幾萬字寫一篇小論文,在學術的層麵上探究父母的行為對孩子的影響。可是這裏麵似乎沒有一句話能在這種情況下給予一點安慰。父母代表著一個人的起點,許多性格和相貌的根源,但如果你離開了養育你長大的人,卻並不意味著你能拋棄這些性格和特質,並不意味著你會停止對這些特質尋找理由和歸屬。


    在不知道真相的日子裏,sword也常常追想是誰給她種下了她的種種特質。然而受損的前額葉來自父母,一身戾氣衝動來自殺人犯,似乎答案的每一點都令人絕望。


    “……我不知道。”看著眼前的magnolia,sword最終隻能這麽迴答。


    “我是說。”magnolia接著說,“如果,我是說如果……爸爸他真的是……那是不是說我也……”


    “我說過,我們的調查才剛剛開始。”sword連忙打斷magnolia,“我們還沒有盡全力,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試圖翻遍每一塊石頭。”哪怕心裏有懷疑,但既然案件還有疑問,她就可以堅持到最後一刻。


    “謝謝……”sword堅決的語氣讓magnolia怔了怔,又隨即歎了口氣,把臉埋在手心裏,“啊……sword,我討厭我自己……你知道嗎?在今天之前,我已經戒酒一年了。——就在去年,加入了你們之後,我去參加了戒酒會。”magnolia從口袋裏摸出一枚一周年徽章,自嘲地把玩一圈,將它丟在了地上。


    酒店的地麵鋪著地毯,圓形的徽章毫無聲息地斜斜滾了幾秒,就躺在了地上。


    sword啞然。她知道magnolia以前兩年的生活不會很容易,但也不知道她曾經酗酒。


    “以前為了方便,我做了一張□□。”magnolia接著說,“一開始隻是好奇,後來就離不開了。——我以為自己已經離那種生活很遠了……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又迴去了。對不起……真的……”


    sword沉默了一會兒,站起來去撿那枚徽章。然後拉開magnolia捂著臉的一隻手,把徽章重新放到了她手裏。


    magnolia抬起臉看著她,臉頰上掛著兩道淚痕。


    “既然做到了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sword說道,“如果路好走,堅強還有什麽必要被美譽?”


    sword想到了夜風下的天台和晨曦中的樓頂,想到那些自己幾欲放棄又重新堅持的瞬間。如果說父母送給她先天的缺陷,伺機欲動的惡魔為她鋪墊通向懸崖的道路,但卻一直是她自己,追隨光芒猶如那是生命的全部意義。未來還會發生什麽她並不清楚,但曲折轉彎之後,她唯獨知道自己握緊的手不會鬆開。


    曾經是sword,這一次輪到magnolia站在天台的邊緣。既然她被信任,sword沒有理由不站在magnolia的麵前,哪怕僅僅是作為一個證明,證明血肉之軀可以在洪流之中屹立不倒。


    “magnolia,我向你保證,這次的案子我會竭盡全力。”sword說道,“但是要做到這一點,我也需要你。今天你先好好睡一覺,明天開始繼續幫助我,可以嗎?”


    magnolia低頭看看手裏的徽章,握緊了手掌,又抬起頭看著sword,然後點了點頭。


    半夜。


    magnolia已經睡下了,但是sword還在自己的房間裏翻看著案件的記錄。


    正如之前所了解到的那樣,案件發生在12月17日晚23時左右。受害人camille moreau被用藍色的圍巾縊殺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在案發時間,公司的門禁刷卡係統不工作,監控攝像頭也沒有拍攝到人員出入。然而大樓有多個未裝攝像頭的安全出口,每一個都可能是兇手出入的途徑。


    在受害人死後,兇手將camille的屍體拋棄在中央公園,屍體在第二天淩晨被人發現……


    死者camille moreau剛從藝術學院畢業不久,在嫌疑人edward koman的公司擔任初級策劃師。除了有可能在勒索edward之外,camille身上好像沒有什麽可能存在的動機。


    sword對著案件資料陷入了思考。如果將edward作為兇手,這個案子還是有許多疑點。17日晚23時,edward殺害了camille,將其移屍到中央公園,是為了轉移自己的嫌疑。但是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將屍體藏到更加隱蔽的地方呢?中央公園是公共場所,一旦警方開始調查,因為擁有可能的動機,edward將最先被懷疑(其實,不論兇手是誰,將camille移屍中央公園到底有何用意?)……甚至,edward都沒有收迴現場屬於自己的圍巾。


    這可能嗎?sword盯著案發現場的照片問自己。


    死者camille一襲白裙,躺在樹蔭下的草地上。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射在屍體身上,小孔成像形成了無數光斑,幾乎讓人覺得色彩明麗。然而死者脖子上藍色的圍巾之下是深深的傷口,一旁藍色的陽傘也不能再為主人遮風擋雨……


    等等,陽傘?死者半夜被拋屍至此,為什麽現場會留下一把傘?


    這把傘屬於兇手的理論也說不通。拋屍的時間是半夜,而且17日晚既沒有下雨也沒有下雪。


    sword在椅子上坐正,看著現場的照片出了神。


    中央公園的樹蔭草地,穿著白色裙子的死者,遮蓋傷口的藍色圍巾,還有屍體右手邊散落的敞開著的藍色陽傘……


    如果說,兇手移屍並不是出於摧毀證據的目的……而是為了心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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