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id和sword一起走出法院的時候,看見mr. corbett站在不遠處抽煙。sword在進法庭之前就見到過他,從他被媒體包圍的情況知道了他是受害人之一,darci corbett的父親。


    sword看得出他在思考,麵色嚴峻。報紙上曾經報道過darci是corbett夫妻的獨生女,但是darci已經去世四年了,mr. corbett的生活可能已經快要恢複如常。除了這次審判,一旦審判結果下達,這一家人或許就能得到平靜。


    但是法庭上的情況對控方如此不利。更何況從sword自己的角度來說,她真的覺得如果失去了以前的記憶,那麽站在被告席上的就是一個不同的人。雖然受害者的家屬還沒有得到交代,sword不覺得應該對現在的brian matloff重判。sword對法律沒有涉獵,她知道她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並不作數,一切應該留給法庭上有權利做出審判的人決定。這一切隻是作為一個單純理論上的兩難境地,在她的腦海中盤旋。


    正當sword憂慮審判結果的時候,corbett似乎已經熄滅了煙決定離開。見狀,reid對旁邊丟下一句“失陪”,立刻往corbett那裏走了過去。sword不自覺跟了兩步,又停下,卻發現自己雖然不是刻意為之,但正好站在聽得見兩人對話的位置。


    “mr. corbett,我想讓你知道,法庭上的情況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糟。”reid背對著sword,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我知道……”corbett的聲音很疲憊,話音淡下去幾秒鍾,他又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地說道,“自從darci走了之後,我一直在看一個治療師。他一直能讓我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他說,要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都控製不了。”corbett這才抬起視線直視reid的眼睛。


    “這是很明智的。”reid點頭附和。


    “剛才在法庭上發生的事情,比如說。”corbett繼續說,“我就控製不了……”


    不遠處的sword皺起眉頭。corbett的表情,雖然似乎平靜無波,但是他的眼睛用力地睜開。


    “再見了,spencer。”corbett說完,轉頭向另外一個方向走了。


    看著corbett的背影,reid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正要轉身離開。sword見狀躊躇了一下,不想被抓到偷聽,迅速快步地走開。臨走前瞄了一眼corbett離開的方向,看見他坐進一輛黑色的小車裏。


    第二天的庭審sword到得很早,她站在一片矮灌木的後麵,專注地等待著corbett的車。


    前一天迴到宿舍的路上,sword的腦海中一直反複迴想著corbett與reid告別時的表情。如果她沒有想錯的話,那的確不是哀悼或者放手的表情。那是剛剛下定決心要做些什麽大事的果決。況且corbett的原話是“法庭上的事情我不能控製。”那麽他所暗示的或許就是他打算在法庭之外解決這件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corbett的方式是有限的。對一介平民來說,監獄裏是很難找到缺口的,同理,運輸過程中的車輛也不能突破。所以,能下手的地方隻有室外,corbett可能都不知道現在matloff被關在哪裏,因此最有可能的是從法庭押送到車上的過程。因為四周一定會有官方人員,限於距離,corbett最可能的方式是槍擊。


    sword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她覺得自己不能把這個推測說出來。況且她知道,corbett現在可能隻是因為一時迷惑而一意孤行,官方的參與可能會讓他的行為更加過激。corbett已經和妻子離婚了,自己又不能了解他的更多信息,對於如何阻止這起可能的激情犯罪,sword現在一頭霧水。


    手機已經握在了手裏,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告訴reid。reid和corbett的關係看上去還算不錯,看得出來corbett對reid仍然存在信任。讓reid來進行勸說可能是一種可行的方式。但是她不想看見corbett因為這件事被追責——她拿不準corbett這樣的行為是否要負法律責任,也不想讓reid陷入是否要將corbett的情況上報的兩難困境。


    猶豫了一會,忽然聽見身後傳來reid的聲音:“sword?”


    sword一僵,轉身打招唿。心想這下是不用猶豫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reid對sword一臉做賊心虛的表情表示迷惑。自從讓garcia查到corbett擁有登記的槍支時,reid就試圖聯係到他,但是corbett似乎完全忽視所有電話。預感到corbett可能想要複仇,reid隻好來到法院門口,試圖阻止他。


    這個灌木叢位置極好。從這裏可以看到進入法院前室外停車場的所有路徑,因此不會錯過corbett的車;而這灌木叢與四周的距離都不算太遠,快走的話,可以在幾十秒之內趕到停車場的任何一點。對於監視全場的目的而言,這是整個停車場裏最完美的位置,reid想不到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原因會讓sword在這裏站了這麽久。


    “你聽見了昨天corbett和我的談話?”想到這裏,不等sword迴答,reid自己說道。然而還沒等sword開始解釋,reid就接著說,“你也覺得有哪裏不對?”


    見reid沒有責怪的意思,又馬上說到了案件,sword瞬間鎮定了很多,她點點頭,說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聽罷,reid點點頭,補充道:“沒錯,而且他還叫了我的教名,這之前從來沒有過。”


    “他看上去好像很相信你?”迴想起看見他們交流的過程,sword問道。


    reid沉默了一秒,迴答說:“那是我加入bau之後的第一個案子,和受害人家屬的交流很多。”


    第一個案子?sword抬頭看著reid。


    reid正在認真地看著四周,忽然,他對sword說道:“他來了。”


    sword順著reid視線的方向看過去,一輛黑色的小車正在緩緩駛入了停車場,正是sword前一天記下的那一輛。


    “以防萬一,到我車裏去,快。”reid向後指了指,不遠處一輛黑色suv亮了亮燈。


    見sword按照他的話向後走去之後,reid才快步走向corbett的車。


    他的餘光看見不遠處押送matloff的車慢慢停下。


    進入車裏的sword把眼睛貼在車窗上。透過染色的窗戶,sword注視著reid的背影。在reid的目的地,小車的車門緩緩打開,corbett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褐色的西裝,右手放在口袋裏。但是從口袋的形狀上,sword看出他的右手中握著一把槍。


    就在這時候,法庭門口,被告matloff穿著一身鮮豔的橙色囚服,在幾個警員的簇擁下走向法庭入口。


    reid正在以很快的速度走向corbett,按理來說這種速度會讓corbett察覺,可是手中拿著槍的他卻毫無反應。隻是一心一意地看著顯眼的matloff,似乎全世界其他的事情都已經與他無關。


    reid清楚地看到corbett的表情已經變了,心中警鈴大作,小跑了幾步,終於趕到了corbett的身邊。直到被reid穩穩地抓住了手臂,corbett仿佛才意識到其他人的存在。


    “相信我,這樣不值得。”reid飛快地說道,“想想這樣做的後果……想想darci。”


    “我正在想著darci。”corbett的視線依舊鎖定著matloff。


    “你想讓matloff受報應,但是他會很快死去,而你的餘生都會在監獄裏,後悔你今天的舉動。把槍給我。”reid看著corbett,說道。


    沉默,終於matloff在警員的引領下越走越遠,corbett的臉上似乎開始鬆動了。


    “我已經活在監獄裏了。”corbett說完,雖然不甘心,還是慢慢放開了右手。


    sword遠遠看見corbett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把槍交給了reid。她大鬆了一口氣,從車裏出來。


    短短幾步路,sword走到的時候,reid還在對corbett說話,後者顯然怒氣未消:“既然你這麽厲害,為什麽還讓他帶走我的darci!”


    這不是針對reid,這是無助的憤怒。全世界,包括自己,都是憤恨的對象。於是麵對莫大的不幸,滿腔悲怨卻不知道該向誰申訴。sword明白。


    她停下來看著corbett。sword知道他還沒有走出來。他以為罪犯伏法之後他就能得到解脫,但很有可能不是這樣的。下雨天依舊陰雲密布,依舊會有自暴自棄,依舊會想念,會幻想如果事情沒有走到這一步。


    “其實,我不該說的……”reid終於不忍心,還是說道,“但是我的組員剛剛找到了新的有力證據。”


    “什麽證據?”corbett顯然將信將疑。


    “我不能說更多,你馬上就要知道了,我們很有信心。”reid一轉身才看見sword,於是介紹了一下。corbett沒有很在意,點點頭,掃過一眼就在reid的護送下朝法庭走去。


    sword也很想知道找到的新證據是什麽,立刻在後麵跟上。


    一開庭,檢察官就傳喚了新的證人:matloff的生母,nina moss。


    原來matloff從小是被人收養的。在他知道了這件事之後,雇傭私家偵探找到了生母,並且提出了互相交流的請求。然而卻被nina拒絕了。幾周之後,她收到了一些珠寶首飾,這些被證明是從受害人身上被拿走的紀念品。值得一提的是,nina moss有美國土著的血統,這也給他的mo做出了解釋。


    最後nina moss在證人席上哭了出來,帶著顫抖的聲音向被告matloff說:“你要理解我,一個人不能過兩種生活……”


    一片沉寂中,法官宣布了休庭。這起案子可以說是發生了完全的轉變,檢方有了決定性證據,可以看出陪審員心裏的天平很快朝一個方向滑過去。nina moss哭腔中說出的話更是讓人深思,一時間大家都壓抑著說話的聲音。


    正當大家站起來快要離開的時候,sword忽然對reid說:“他哭了,matloff。我剛才看到了。”


    “他可能想起來了。”reid看了看matloff站起來離開的方向,小聲說道。


    離開法院的時候,sword心事重重。雖然matloff是真的失去了記憶,但今天卻好像全都想了起來。


    無端想到自己。曾經拉斯維加斯遙遠的儲藏箱裏,放著自己小時候陌生的筆記。縱火,破壞,虐待動物,活體解剖。更別說是在那之後,被劫持在那座陰冷大屋的十年,她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過些什麽。然而在記憶迴到自己手上之前,她都可以說服自己,那不是她,那是另外一個人。這幾個月,她靠著這些想法算是得到了些許平衡。


    已經兩三年過去了,記憶沒有迴來,sword就默認地接受它迴不來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呢?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迴想起來呢?那時候,她該怎麽看自己?


    迴到宿舍,sword看新聞的時候才知道matloff在庭審之後搶走了獄警的槍,開車逃到了藍嶺公園。在那裏,matloff挖出了他的第一個受害者。至此,案件的最後一塊拚圖完成。被重新逮捕的brian matloff最終表現出了認罪的傾向。


    sword靠在床頭上百感交集。她承認,在剛剛看到matloff再次逃脫的時候,她真的感到了一絲無力。


    一旦恢複了記憶,馬上就會坍縮成之前的樣子嗎?sword不敢想象。


    正當思緒在腦海中四處紛飛的時候,sword忽然接到了reid的電話。


    深夜,bau探員標配的黑色suv上,已經將手表還給corbett的reid迴到了車上,發現sword還在看著corbett家的門廊上亮著的燈。


    早些時候,reid邀請sword一起把手表還給corbett,那是一塊屬於darci的手表,曾經被matloff當做紀念品拿走。在法庭前勸阻corbett的時候,reid就感受到了sword對corbett的擔憂,他知道,sword擔心哪怕matloff被判有罪,corbett依舊不能得到解脫。


    reid微笑著迎上sword的視線:“他會慢慢好起來的。我相信。”


    sword點點頭。


    “你知道嗎?darci的手表上刻著‘繁花似錦(glory in the flower)’。”reid啟動汽車,對sword說起。


    “華茲華斯的詩?”sword問道。


    reid點點頭,似乎是隨口背誦起來:


    “what though the radiance was once so bright(也曾經是風光妍妍,


    “be now forever taken from my sight(如今卻消弭於視線。


    “though nothing can bring back the hour of(縱使怎樣都不能尋迴


    “splendor in the grass, of glory in the flower……(那時節芳草蔓延繁花爛漫……”


    sword在reid停頓的地方繼續輕聲背誦:


    “we will grieve not,(我們卻不曾哀傷,


    “rather find strength in what(而是在舊日的遺跡之間,


    “remains behind(尋找力量。”


    說完最後一個音節,sword的聲音沉默下去。車行在深夜燈火萬千的街道,因為是居民區,四周都很安靜,引擎和汽車空調的聲音迴蕩在車內。


    東岸大學距離corbett住的地方不遠,宿舍樓下,車裏的燈光陡然亮起來,sword解開安全帶,手放在車門把手上:“謝謝……謝謝你今天帶我去還手表。”


    “沒問題。”reid說道,“祝你麵試順利。”


    sword點點頭,從車上下來。直到再看不見那輛suv的尾燈時,sword還覺得有一團火焰懸掛在身邊。有了它,似乎自己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麵試在匡迪科舉行,幾個部門的主管一字排開,背對著大扇的玻璃窗,窗外是晴朗的街景。sword坐在幾人麵前的椅子上,雙手微微緊握。


    對答如流的幾個問題過去,就在sword漸漸找到自信和節奏的時候,坐在中間的招聘主管微微一笑,拋出了一個sword應該準備,卻在這之前完全不知道如何迴答的問題。


    “miss sword,資料上顯示你曾經被卷入過案件,曾經是一起案件的嫌疑人?對不起,我必須得問,當時的情況是怎麽樣的?”


    主管的問題問得遮遮掩掩,但是sword知道,dipole在法庭上形容自己的話是有所記錄的,主管大概是知道。


    sword吸了一口氣,先是平靜地概述了一遍案情,然後接著說:“victor dipole,他故意到處留下似是而非的證據,想讓我被懷疑,從而沒有退路。這就是他的目的,但是並沒有得逞。


    “你們可以看到,在那之後,除了正在學習的化學專業之外,我正式加入了心理學專業,兩個學期都在校長名單上。我也承認,加入fbi的實習計劃的遴選對我來說是一次飛躍,在這過程中,我相信我也證明了自己沒有被那件事打倒。”


    “那麽你為什麽要加入fbi呢?”另外一個麵試官問道,“你知道你可能需要經常麵對犯罪事件,你是否覺得……這對自己的狀態會有不好的效果?”


    這個問題問得也是吞吞吐吐:煙癮者可以在煙草店工作嗎?戒酒者在酒吧工作會有什麽後果?一個“□□”般的心理變態,每天在工作時麵對犯罪會是什麽心情?


    sword沉默了一會兒,麵試的房間裏隻有鍾表秒針的聲音,而sword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幾天前……”幾秒鍾之後,sword慢慢開口,“我看到bau幫助一名悲傷的父親得到安慰;幾個月前,bau在城裏一家心理諮詢室從人格解離症的兇手手下解救了包括我在內的五個人;將近一年之前……bau從大樓邊緣救下過一個煩惱的靈魂。這其中有好幾次,我願意認為,我起到了一點幫助。每當把別人拉出泥潭的時候,我覺得我自己也離泥潭遠了;每當抓住兇手的時候,對我來說這個世界又變得可理解了一些……


    “尼采說:‘當你在注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注視你。’但如果你已經麵對深淵,卻不肯直視深淵,看不見的地方,你或許就會失足。我相信自己能夠對別人有一些幫助,同是,我也在被幫助。”


    正在她說話的時候,窗外的雲層慢慢飄開,陽光灑進房間,金燦燦的。


    說完前麵的話,緊張得惴惴不安的心髒開始慢慢平緩。麵試的局促真的開始散去。她一直想著不能失敗,此時此刻卻忽然覺得,哪怕這一次失敗了也無所謂。


    路有那麽多條,隻要還想去哪裏,緊緊跟上,就能到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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