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裏, 漫天的星星高懸, 山林間飛來了無數螢火蟲。


    這是楚卿恬以往從未見過的景色,這麽一想, 她又覺得似乎這地方也行。燒好了熱水後, 她去了房間。


    孟景之這會兒正在熟悉家裏的構造,雖說眼睛瞎了, 但是習武這麽多年,耳力還在, 也慢慢適應了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在房間裏摸索著,聽見愈來愈近的腳步聲,他伸手扶著桌子,在凳子上坐下。


    敲了門,一秒後, 楚卿恬聽見裏麵人的聲音, “請進。”


    推門進去, 就看見乖乖坐在凳子上的人,此時正轉頭看著門口的方向, 楚卿恬問:“熱水燒好了,你傷口不能碰水,自己……可以嗎?”


    屋內安靜了一瞬, 楚卿恬看見麵前人的臉刷地通紅一片, 似乎自己也察覺到了臉上不正常的溫度,他輕輕轉頭,看向了另一邊, 輕咳了聲,他低聲迴:“可以的,勞煩楚姑娘了。”


    應了聲,楚卿恬退出房間,幾分鍾之後,她端了盆熱水來。


    將水盆放到桌上,楚卿恬扶著孟景之的衣袖,將他帶到桌前的凳子上坐好,抓著他的手放到熱水裏,她道:“熱水就放在桌上了,你自己小心些,洗好了叫我,背上我幫你處理。”


    手指微蜷,孟景之的臉又染上了紅,他微微斂眸,低垂下頭沒讓楚卿恬發現他麵上的窘迫,囁嚅道:“我自己能行,就、就不勞煩楚姑娘了。”


    手放在麵前人的肩上,楚卿恬輕輕拍了拍,道:“別逞強,受了傷不比以往,動作大了傷口怕是會撕裂。”見孟景之依舊沉默著,她繼續道,“況且,你昏迷的時候,衣裳我都幫你換了,現在再介意,怕是已經晚了。”


    手指輕顫了下,孟景之話裏帶了些慌張,磕磕巴巴道:“楚姑娘,你、你……”


    輕笑了聲,楚卿恬道:“明日我找個小廝迴來照顧你,今晚先忍耐一下,嗯?”


    聽到這話,孟景之的眉頭卻又微微蹙起,心裏莫名地升起了一抹不舒服的情緒,可又無從發泄,於是隻能繼續保持沉默。


    拍了拍他的肩,楚卿恬叮囑道:“小心些,有事就叫我。”


    沉默了片刻,孟景之耳根爬上了一抹紅,麵上卻是鎮定自若,微微頷首應道:“……好。”


    耳邊的腳步聲愈來愈遠,隨即,孟景之聽見了房門輕掩的聲音,又坐了片刻,他才慢慢站起身,解開了長袍。


    而一旁的門口,以為已經離開了的楚卿恬,卻是屏息站在門口,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凳子上的人身上。


    【禽獸!】


    聽見係統的罵聲,楚卿恬義正言辭道:【不看著,難道等他傷口沾水惡化?】


    嗬嗬了兩聲,係統道:【說得這麽冠冕堂皇,那你怎麽還偷偷摸摸地看,有本事你光明正大地看啊。騙人家說出去,還猥瑣地待在這裏偷窺。】


    眉梢輕挑,楚卿恬無奈道:【我倒是想,你覺得他會同意嗎?】


    係統冷哼:【那你這行徑和偷窺狂有什麽區別?】


    【區別嘛……】楚卿恬微微一笑,道:【我又不垂涎他的□□。】


    係統被楚卿恬的厚顏無恥噎得無話可說,隻能忿忿道:【天下第一的武功,敢情就是方便你偷窺了!】


    聳了聳肩,楚卿恬慢條斯理地接話:【這不還是多虧了你,給我找了這麽好一個身份。】


    安靜的屋內響起了水聲,孟景之已經脫了上衣,裸露的肌膚上,布滿了傷口,雖說已經包紮好了,但白色的布條卻隱隱透出了些許血紅。傷得最重的,是胸口那一刀,要是再深一分,恐怕便會傷及性命。


    他擰了幹了毛巾,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摸索著擦拭,有時不小心碰到傷口,喉嚨深處便會克製不住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花了半刻鍾,他才擦好了上半身,將毛巾放迴盆中,褪下了褲子。


    係統眼前因著隱私保護程序,已經自動浮現出了一片馬賽克,見楚卿恬依舊無動於衷的模樣,它崩潰道:【你到底還要不要臉?還看?!】


    楚卿恬眼都不帶眨一下,似笑非笑道:【有沒脫光有什麽不能看的?】


    屋中的人還穿著一條褻褲,也許是初到一個陌生環境,也許是突然目不能視,孟景之並沒有多少安全感,雖然心底裏莫名地信任楚卿恬,可這會兒一個人伸出黑暗中,他卻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再看著自己。


    這感覺讓他渾身不自在,因此褪下褲子的時候,終究還是沒有完全脫光。


    有過了片刻,孟景之擦拭完了,才將毛巾放迴水盆裏,摸索著拿起之前放到凳子上的褲子,小心翼翼地穿上。


    他還□□著上半身,不過包紮著傷口的布條幾乎將肌膚全都遮掩完了。


    楚卿恬依舊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過了半晌,她才看到坐在凳子上的人緊了緊手,試探著張口。


    可那人張了張嘴,卻未發出一點聲音,反而臉上慢慢地染上了紅,抬手觸上滾燙的臉,兀自糾結了半晌,孟景之才閉了閉眼,自暴自棄似的開口。


    “楚姑娘,我好了。”


    清冽的嗓音裏帶著啞,麵上滿是局促。


    楚卿恬轉身,從裏打開了房門,才開口:“傷口有碰到嗎?”


    一片黑暗中,終於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孟景之莫名安心的同時,有多了些赧然,聽見問話,他低垂下頭,低低應聲,“沒有。”


    “嗯”了聲,楚卿恬走到桌邊,試了試水溫,她道:“水有些涼了,我再去打一盆。”


    孟景之便忙不迭地點頭,“好。”


    那模樣,像是特別希望楚卿恬離開似的。


    楚卿恬看得好笑,拿起水離開之前,還不忘留下一句戲謔,“這麽害羞?”


    孟景之的臉頓時變得更紅了,囁嚅著張嘴,耳邊的腳步聲卻已經遠了,垂眸片刻,他才低不可聞地輕啟唇,“真是……從未見過這般膽大的姑娘家。”


    換了一盆水迴屋,楚卿恬手裏還帶上了藥,在孟景之身邊坐下,她道:“擦完背換藥,可以嗎?”


    微微點了下頭,孟景之應道:“好。”


    傷口還是昨日楚卿恬包紮的,她伸手解開了布條,昨日猙獰的傷口敷了藥又喝了藥,現在已經好了許多,她擰了毛巾,避開傷口小心翼翼地擦拭。


    濕熱的毛巾敷在背上,失去了視覺後,其他感官似乎會被無限放大,孟景之能聽到身後人淺淺的唿吸,柔軟的發絲似乎輕輕散開,落在了他的胳膊上,輕輕柔柔的,癢到了人的心尖上。


    溫熱的指尖偶爾會觸上他的肌膚,更是讓他無所適從。渾身僵硬地坐著,孟景之臉上的紅便沒有褪下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像是過了許久,又仿佛隻是轉眼一瞬,孟景之聽見身後人清冷的嗓音。


    “好了。”


    心裏無端的升起了一抹失落,卻轉瞬即逝,快得讓他抓不住。


    耳邊繼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孟景之聽到楚卿恬繼續道:“會有點疼,忍著些。”


    “嗯。”


    片刻後,背上的傷口處驀地傳來了一陣痛楚,藥粉灑在傷口上,讓人疼痛難耐。孟景之悶哼了聲,又很快忍住,隻是雙手驀地捏緊。


    背上大傷小傷不斷,楚卿恬將藥粉敷上,最後……視線落到他腰側的一道刀傷上。


    那一處是背上傷得最厲害的地方,又深又長的刀痕橫貫在腰間,皮肉翻開,看著十分可怖。


    楚卿恬眼眸微動,隨即拿了藥粉,輕輕灑在了那處傷口上。


    感受到麵前人驀地變得僵硬的身體,她低聲問:“很痛?”


    捏緊了手,孟景之頓了片刻,啞聲道:“沒……”


    話剛說到一半,他便驀地失了聲,似有若無地微風輕輕落在了傷處,難忍的痛楚中,突然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酥麻,原本因著疼痛而變得蒼白的麵上,倏地漫上了一抹紅暈。


    孟景之身軀更加僵硬了,分不清是因為疼還是因為其他什麽,他嗓音愈發暗啞,“楚姑娘,你……”


    吹了下傷處,楚卿恬抬首,繼續敷藥,一邊低聲道:“忍著些,馬上就好了。”


    於是孟景之隻能僵硬著身子,紅著臉默默閉嘴。


    敷上了藥,包紮傷口時,原本以為一切已經結束的孟景之,身體卻又再次變得僵硬。


    腰側的傷口處,他感覺到了一陣溫熱的觸感,女人柔軟的指腹輕輕撫上了那處。


    感受著指尖下倏地變得滾燙的肌膚,以及逐漸變得僵硬的身軀,楚卿恬眸底劃過一抹暗色,指甲落在傷口邊,入目是猙獰的傷口,她卻低聲問:“這是什麽?”


    孟景之的嗓音啞得厲害,“什麽?”


    楚卿恬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問:“像月牙樣的痕跡。”


    深深唿吸了下,孟景之喉結輕輕滑動,啞聲迴:“胎記。”


    作者有話要說:從此以後,見麵即掉馬


    二更在晚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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