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直接去把鬼舞辻殺了怎麽樣?”


    阿蕪向來想到什麽說什麽, 尤其現在坐在她麵前的是鬼燈, 她就更肆無忌憚了。


    “你知道他躲在哪嗎?”


    “呃……”


    “知道對方的弱點以及他身邊到底還有多少部下嗎?”


    “嗯……我不知道。”


    “那你怎麽去殺?”


    阿蕪發誓,她在鬼燈的眼睛裏看到了鄙視這兩個字。


    “……我就是說說而已, 萬一真讓我找到了呢?”


    “淨琉璃鏡是不會借給你的。”


    可惡!她本來是想用淨琉璃鏡確認鬼舞辻究竟身處何方, 順便查查他身邊除了猗窩座之外的上弦都是什麽人的!誰知道居然被看透了目的!


    “……哼, 不借就不借。”少女小聲嘟囔著,撇過頭故意不看自家青梅竹馬, “我要睡覺了, 還請公私分明不會給我開後門的輔佐官大人快迴去工作吧,我可不想浪費你的時間。”


    說完,阿蕪幹脆地翻身上床, 扯過被單蓋在身上。


    然而,被下了逐客令的鬼燈卻並沒有離開, 反倒是又拉開椅子悠哉遊哉地坐了下來,還隨手把阿蕪桌上的遊記拿過來翻看了起來。


    “你……”


    “別誤會,我隻是怕阿蕪小姐你睡迷糊了, 浪費了我剛才的勞動成果和那隻害獸的藥。”說著,他從書中抬起頭來,狹長的雙眼似乎劃過一絲戲謔。“你也不想讓被八百先生看見以後搞得整個部門人盡皆知吧?”


    “……果然是老媽子。”


    “不想睡就別睡,反正你戴著麵具一樣可以去阿鼻地獄工作。”


    魔鬼!這家夥絕對是沒血又沒淚的魔鬼!


    鑒於鬼燈真的言出必行, 阿蕪雖然很想跳起來懟他一頓, 最終還是忿忿不平地閉上了雙眼,乖乖躺在那試圖進入睡眠狀態。


    眼前被一片黑暗籠罩,耳邊時不時傳來微弱的, 書頁翻動的輕響,整間屋子安靜了下來。


    但這次,少女的內心不再躁動不安,原本快要溢出來的負麵情緒此刻也早已悄聲無息地消失了。


    阿蕪躺在床上擰了擰,小心地側過身,將塗了藥膏的那一麵朝上,同時,也將自己的後背毫無保留地暴露給了仍然坐在她屋子裏看書的鬼燈。


    沒了煩心事兒,睡意很快就侵襲了少女的意識。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她懶洋洋地打了個盹,放鬆身體,將意識徹底交給了那擋也擋不住的困意。


    半睡半醒之間,阿蕪覺得似乎有人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


    那觸感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就好像是她的錯覺一般。


    是誰?


    少女迷迷糊糊地思考著,想睜開眼睛看看,但雙眼卻像被粘了膠水一般,怎麽張都張不開。


    算了,還是先睡覺吧。


    麵對如潮水般擋都擋不住的睡意,她最終選擇放棄努力,就這樣沉入了夢中的海洋。


    恍惚間,阿蕪做了個夢。


    與魘夢編造的夢境不同,此刻,她眼前是一片寬闊的空地。空氣中彌漫著什麽東西被炙烤過後的焦糊味,少女赤著腳站在土地上,卻仍然能夠感到炎熱。


    灰蒙蒙的天空被厚厚的雲層遮蓋,太陽卻不知道躲去了哪裏。


    不對,不是躲去了哪裏,是太陽一開始就不存在。


    這裏,是地獄。


    阿蕪注意到,這片空地上,正站著一位身穿和服的男子。


    那是一位已經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他的頭發早已雪白,飽經風霜的臉與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布滿了曲折而深刻的皺紋。


    衰老雖然奪去了他的容顏,卻沒有消磨他的意誌。老人挺直著腰板,就像一棵鬆樹般,靜靜地站立在原地。


    他的手上,握著一把日本刀。


    阿蕪似乎認識這名老人。


    “開始吧,這次我可不會看漏了!”


    正當她想努力迴憶那名老者究竟是何人的時候,耳邊傳來什麽人雀躍的聲音。幾秒鍾後,少女忽然反應過來,那是她自己的說話聲。


    然而還沒等阿蕪做出反應,原本靜立在不遠處的老人忽然動了起來。


    他揮動著手中的劍,在她的眼前舞出了一道又一道美麗而凜然的劍招。


    空中似乎有火光劃過,刀刃劃破空氣,傳來陣陣嗡鳴。老者的劍術已臻化境,一招一式皆可在轉瞬間便能令他麵對對手立於不敗之地。


    但此刻,他的招式中並不蘊含殺意。


    “……真漂亮……”


    明明沒有說話,但耳邊卻傳來了自己的喃喃自語。


    不過阿蕪非常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麽說,因為確實如此。


    那些行雲流水的招式,就好像舞蹈一般,讓她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舞劍的老者雖已滿頭白發,滿麵滄桑,但他揮舞長劍的姿態,卻讓少女感受到了一股超脫於年齡之外的,奇妙的感受。


    明明身為人類,卻強大得不似人類。


    ……對了,他叫什麽來著?


    恍惚間,劍舞停了下來。


    “好厲害啊!!”


    阿蕪聽見自己驚喜地大叫,隨即,雙腳不聽使喚地走向了同樣走向自己的老人。


    “明明是自創的劍法,但總覺得你揮舞劍招的樣子就像在跳祭祀神明的舞蹈一樣誒!”


    “……是這樣嗎?”


    即使向別人做完了高強度的示範,白發蒼蒼的老者似乎並不覺得累,他甚至連氣息都非常的平穩。


    “是啊是啊!”


    她的聲音非常歡快,麵對白發蒼蒼的老人也不改自己平日的跳脫。


    “從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雖然我不擅長使劍啦嘿嘿嘿。”


    “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老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因為阿蕪很聰明。”


    “誒——還是算了啦,感覺我工作的時候用到的劍法的機會太少了。”說到這,少女的聲音中帶上了一咪咪不滿。“而且啊,被阿八看到又要調侃我裝嫩了!”


    “為什麽?”


    “阿八那家夥說我跟緣一你待在一起就像是孫女帶著自己爺爺出門遊玩似的……明明我年齡比較大吧!我比他還大呢!”


    緣一……對了!緣一!!


    腦海中電光火石地一閃,阿蕪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屋裏漆黑一片,已經沒有了她那毒舌又腹黑的青梅竹馬的身影。


    阿蕪翻身下床,連鞋都來不及穿,慌慌張張地打開了燈,然後衝到書架前翻找了起來。


    不一會兒,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


    那是一枚夾在書頁中間的書簽,上麵繪製著日輪的圖案。


    少女深吸一口氣,拿著書簽和書,拉開椅子坐迴了書桌前。


    因為剛才的夢,她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裏聽過“火之唿吸”這個名字了。


    不,準確地來說,並不是火之唿吸,而是“日之唿吸”。


    那是幾百年前,她剛剛踏出阿鼻地獄時,認識的一位朋友所創的劍技。


    他的名字叫做緣一。


    那個時候,阿蕪除了大王和兒時的青梅竹馬以及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的阿八,在地獄中也隻有他一個朋友。


    緣一是個非常奇怪的人,明明天賦異稟身懷絕世劍技,卻總是會和阿蕪自嘲自己是個無用之人。明明知道阿蕪不是人類,年齡也比他大出很多,但仍然事事讓著她,把她當小孩子一樣對待。


    也難怪那會兒阿八吐槽他倆像一對祖孫,單從外貌和相處情況來看,確實像。


    不過秉著英雄不問出處的原則,她從不去問對方說那些話,做那些事的原因。二人就這樣在地獄中做了很長時間的友人,直到很久以後,緣一似乎終於看開了無法放下的過去,選擇前去輪迴。


    少女輕輕摩挲著已經有些陳舊的書簽的邊緣。這是他離開那天,送給阿蕪的臨別禮物。


    緣一走了以後,阿蕪拿著這枚書簽把自己關進辦公室,喝空了兩壇子酒,獨自哭成了一個淚人。


    上麵的日輪圖案,與灶門炭治郎那對耳環上的圖案十分相似。


    以前她怎麽沒有想到過呢?告訴自己赫灼之子傳聞的就是緣一,他所使用的配合唿吸法的劍法,更是與鬼殺隊現在所使用的如出一轍。


    想到這,阿蕪忽然屏住唿吸。


    緣一的日之唿吸出現在遙遠的過去,最終被灶門家繼承了下來,並代代傳承,最終化為了祭祀神明的舞蹈。


    她記得,緣一的死亡原因似乎是壽終正寢。


    然而現在的鬼殺隊中,卻無一人繼承,甚至知道這一唿吸法。


    緣一與日之唿吸的存在,就像是被抹去了一般。


    坐在桌前,隨著迴憶愈來愈清晰,阿蕪越想越覺得背後發涼,同時又有些想哭。


    因為她想起緣一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很久以前,也有人說過和你一樣的話。”


    “我並非毫無價值之人。”


    阿蕪還記得老人說這句話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帶著悲傷與無奈的微笑。


    “……”


    少女從迴憶中緩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書簽放在桌上,隨即握緊了拳頭。


    原來這麽多年以前,她就已經和鬼殺隊與獵鬼人產生了交集。


    等等……


    說到鬼,阿蕪忽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上次鬼燈說的,鬼舞辻無慘曾經被追殺到絕境,是什麽時候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好,阿蕪終於想起來了。連續兩章結尾都cue到了你,慫慫你開心嗎?(不是


    大家也別怪阿蕪,畢竟都已經過了四百年了,需要點外界刺激她才能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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