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京城各個王府之中,端王府雖然不是最大的,卻是最奢華的。無他,有錢爾!


    自從早年殘疾後,端王絕了那登頂的心思,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怎麽撈銀子上,他子承父職,仍是在戶部辦差。這戶部掌管天下錢糧,指頭縫裏漏一點,自然就讓他這些年賺得是盆滿缽滿!


    德宗在位時,許是礙著麵子,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也不怎麽追究。但如今興慶帝即位,風向便有些變了,他也收斂了許多,行事越發低調起來。


    此時,這位獨眼王爺正坐在暖閣之中,斜倚在榻上看書。


    忽然,一個人從門外摔摔打打地走了進來,聽到外麵沒人通報,他便知道來者是誰,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書,他坐直了身子:“我的小祖宗啊!這是又怎麽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端王世子薑沛。


    薑沛身上穿了一件水粉色的對襟長袍,上麵繡著一叢白色的梅花,細細看去,原來卻是一件做工精致的女式戲袍。


    薑沛此時臉上並未上妝,但看起來比尋常女子還要白上兩分,聽到父親問話,他便憤憤道:“好不容易把那門親事給退了!怎麽爹爹又要給我定親?”


    “噓!”端王急忙把手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阻止了他,又走出門去,把侍者都趕到遠處,這才小心翼翼關了門,走了迴來。


    “唉!我的兒啊!你也該知道,之前我家與柳家結下秦晉之好,因為這個,這些年來,禦史台何曾真正彈劾過為父?縱然有,也是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可如今你與那柳三小姐退了婚,縱然他們理虧在前,也知道如此聲名有瑕的女子,是斷斷不可能嫁進宗室的!但道理歸道理,情分歸情分,他們若是因此心生怨憤,在朝堂上拿捏我一二,我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啊!”


    “那不如我們再去求求那個如意閣!讓他們扳倒柳家怎麽樣?”薑沛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麽好主意一樣,拍著手道。


    端王險些被他那“天真無邪”的話給嗆死,他一邊揮手打斷一邊道:“莫要胡說八道!那如意閣隻是幫我們解決了難題,我們便按他們所說的,幫些小忙罷了!怎麽被你說的好似有什麽陰謀一樣!再說了,他們的規矩是以一事易一事,如今隻是退個親,就讓我們殺了那麽多人,盡管隻是些卑賤的乞丐,可為父這心裏,到底還是不安啊!和那種詭異的地方打交道,一次也就夠了,誰知道下次他們還會提出什麽匪夷所思的要求來?”


    “哎呀,弄死幾個臭乞丐而已,臭蟲一樣的東西。再說了,事前我們不是還好吃好喝養了他們許久嗎?其中耗費的銀兩,莫說是二十個,怕是買他們百個千個也足夠了!這算什麽大事?爹爹你何至於如此不安啊?再說了,這個如意閣如此神通廣大!說讓那柳家出事,那柳家就出了事!那柳鐵嘴不是咬遍朝堂無敵嘴嗎?如今他教出的女兒丟這樣大的臉,也不見他去咬自己啊?柳三那般品行,也配入我們端王府?”


    “好了,你莫要如此口無遮攔!記住了,此事要保密!”端王不輕不重地斥責了一句,但心中卻萬分同意,那柳三著實太過張揚,小時候看著還挺乖巧,但不料卻長成了那副性子。若真讓她嫁進來,那沛兒身上的秘密,恐怕就要鬧得天下皆知了!所以,他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也要退掉這門親事!


    那如意閣的要求雖然匪夷所思,但其實也不難辦到,哄了幾個乞丐簽了賣身的死契,殺掉之後,用船將那些屍體運入一座指定的空宅,剛好讓去江南采買聘禮的人順道辦了也就是了。


    盡管那人說過,隻需要他做這些事就好,其他都不用操心。但他又怎能真的不留後手?他早備好了那些人的身契,就防著有人前來查問。


    就連理由也已經準備的妥妥當當——在采買途中遇到了水匪,貨船被燒,那些家奴為保自家的財物英勇抗匪殉了主。他不忍讓他們曝屍荒野,但府中又有喜事不好衝撞了,隻好尋了無人的空宅先安置了。準備親事過後,再將他們安葬。


    可是,他按那人的吩咐做了所有事情,卻始終不見所謂順利退婚的契機出現,一直拖到了前去納聘那日,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給騙了!


    卻不料,納聘當日,還真就有人跳出來撞死在了柳府門前,那女子竟是翰林院掌院家千金的貼身丫鬟,而她所說的,那柳三小姐活活氣死林家小姐之事,更是發生在靖王府梅花宴上,眾目睽睽之下!


    如此一來,他再往宗人府那裏使了些氣力,便有皇族中的長輩親自前來,命他解除婚約,那柳赦縱有監察百官之權,但他自家閨女行事不正,給人落下如此把柄,又有皇族長輩出麵,便是再心不甘情不願,也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咽,答應了退婚之事!


    此事辦的十分漂亮,且從頭到尾與他端王府沒有絲毫的關係!他都不知那人怎會有如此手筆,竟能讓柳三把那林大小姐活活氣死?


    林家也不是尋常人家,翰林院掌院林英乃是文林領袖,並不比柳家勢弱,而他本人又頗為方正,按理說,此事一出,林柳兩家勢必成仇。但細究起來,那丫鬟已被趕出了林府,而林家大小姐匆匆下葬,又不曾張揚,倒像是在替柳府遮掩一般。


    這件事中,處處透著詭異,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卻也沒有深究,既然對方如了他的心意,那麽其他的事情又何必究根問底呢?


    隻不過,為了心安,他還是悄悄派了人手去監視那所拋屍的荒宅,卻傳來了那宅子被燒毀,又有大理寺的人嚴密看守的消息。他被唬了一跳,連忙撤迴了探子,卻是怎麽都猜不出,不過是幾個沒人管的乞丐,怎麽能勞動得大理寺插手呢?


    這幾日他在家中把那理由反複推敲,又嚴令去辦此事的人把口供對齊,才略略放下心來。


    他又開始琢磨起來,如今已失了那柳家的助力,是不是該替沛兒再結一門親事?家世必不能比那柳家差,新婦可以無才無貌,但人品必須得柔順,務必要以夫為天!


    在腦海中把京城中的人家翻來覆去地挑揀一番,卻發現,若按他的要求,這京中卻是也沒幾個合適的人選啊!這兩日,他倒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人選——正是那林家的二姑娘!


    那林英為人有些古板,非說什麽長幼有序,那林大小姐因身材之故,遲遲未曾定下親事,那位二姑娘就隨著蹉跎至今,過了年可就十八了!


    到了這般年歲,再想嫁的合意之人可就難了!更何況,林英抬妾做妻之事,也算是他人生的一大汙點,柳赦也是追著參了他多次,直到先帝罰了他俸祿才算作罷!那位二小姐,名義上是位嫡小姐,但少不得會有人嫌棄她的出身!


    但端王卻不這樣想,小婦養的才好呢!最好學著她母親的樣子,謹小慎微卑怯柔弱,讓她往東便不敢往西!隻有娶來這種好拿捏的兒媳婦,沛兒身上的秘密才不會外泄啊!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便忍不住想找人往林家遞個話,看看能否可行。卻不料還未辦妥,沛兒便得了風聲尋來了!


    薑沛氣唿唿地撅起了嘴:“咱們在這屋裏說話,誰能聽見?我又不會到外麵去任意亂說!”


    “爹爹,你莫要唬我,你是不是已經去找林家提親了?”薑沛橫眉立目,又質問道。


    “隻是找人試試說合一下,還沒到那一步呢!”端王擺了擺手,見他還是滿臉的不快,便柔聲道:“我的兒啊!你也莫要賭氣。你想想看,你也已經到了年紀,若始終不娶親,外麵那些人會怎麽說你?隻要娶迴來一個擺在家裏,絕了悠悠眾口!那你愛幹什麽就幹什麽,為父絕對不會管你,你說好不好啊?”


    “嗬,是我愛幹什麽才去幹什麽的嗎?把我生成這樣的怪物!是誰的錯?娘親為我死了,我是怪不到她了!那我是不是隻能怪你!”薑沛突然變了臉色,歇斯底裏地叫嚷起來,一邊叫一邊拿雙手朝自己的臉上抓去。


    端王嚇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來,快步上前一把將他的雙手死死抓住,才沒有讓他傷到自己。慌亂間,他戴在臉上的眼罩也被掀掉,眼窩處露出一個猙獰的凹陷疤痕。但他渾然不覺,隻小心抓住了薑沛的雙手,另一隻完好的眼睛中簌簌地落下了淚來:“我的兒啊!怪我,都怪我!你千萬莫要如此自傷!我會想到辦法的,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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