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真的是寶釵的金命剛硬, 衝去了那家公子身上的病氣,自打匆忙衝喜成婚後, 那家公子的身體竟日漸好轉了起來, 雖還是虛弱, 可比之之前床都下不來的境況可是好了許多。


    因此,她在晉陽侯府的日子也是好過了不少。


    又是兩年後, 七月下旬裏,永熙帝病逝於大明宮, 太子即位,是為崇安帝,尊生母張皇後為慈懿皇太後,並為部分太妃上尊封。


    且又將自己的幾個兄弟封為親王,姊妹們封為長公主, 有子的太妃盡可以被自己的兒子接出宮去奉養。


    莊太妃等人自是喜不自勝,等到先皇喪期已過, 歡歡喜喜地叫人收拾了行裝,搬去了兒子的王府。


    而端親王府上,端王妃雖對於頭上壓了個婆母戰戰兢兢, 但畢竟不是嫡母,尚且還好。


    隻是甄侍妾就倒了黴了, 想當年啟和帝尚在人世,她還是東宮的一個小小侍妾,日常遇到當初的甄貴妃,沒少被為難, 如今拿捏著她的侄孫女,也可出一口惡氣了。


    原本甄侍妾在府裏日子就不大好過,全靠銀錢打點,甄家送來了一次又一次的銀兩,至今已逾五萬兩,可莊太妃不待見她的消息一經散播,端親王府上下對她的盤剝更加狠了。


    既然怎麽樣都沒好日子過,先前家裏盤算著將端王妃拉下來的打算也是惹怒了人家,左右都沒指望,做什麽一直白白給人塞銀子?


    何況他們家被抄家,她已是罪臣之女,銀錢更改省著用了。


    端親王府好歹也是個王府,總不至於能餓死人罷?


    怠慢她,她就鬧,最好鬧大到王妃那兒,眾人都怕了她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也沒人敢得罪她了。


    畢竟被打一頓板子,也不是什麽好受的事兒。


    **


    這一日,十月初三日,趁著賈赦生辰,賈敏帶著黛玉來看史氏。


    由於國喪剛剛過去不久,賈家隻是辦個家宴。


    三年過去,史氏雖有子女奉養,卻仍是有了下世的光景。


    賈敏看得心頭微酸,卻也知道,生老病死,四季輪迴,乃是自然之道,非人力可更改。


    她問著王氏道:“二嫂,聽說前一陣兒寶釵的堂哥,薛家二房的那個孩子,娶了妻?”


    張沅芷也轉過頭去,原書中,薛蝌的官配可是邢岫煙,她一直安安穩穩,沒了未來的邢夫人,沒了女兒家的世外桃源大觀園,也不知這二人還能否遇上。


    說到這邢岫煙,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當初她的鄰居——妙玉。


    都說妙玉小小年紀遁入空門,乃是為了避禍,十有八九,是一周內和當初義忠親王之事。


    可現在,一切早已改變,那還會有櫳翠庵那個“才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的妙玉嗎?


    隻聽王氏道:“確實,二房並非皇商,隻是普通商戶,不過這兩年也越發有進益了,聽說已是搭上了戶部的路子,不日便可在戶部領差事,又聘了一位祖上是官身的女孩兒為妻,好似是姓邢的,聽聞她性子淡泊,端雅穩重,是個極自強的人,薛家二房上下,皆是對她滿意不已。”


    聞言,張沅芷心下微鬆,好女孩兒,都該有好歸宿才是。


    在逛花園的時候,黛玉跟在賈敏身邊,看著匆匆行禮後又走開的晴雯,咬唇道:“瑛四哥哥這些年也不知怎的,越發不愛見人了,深居簡出的。”


    賈敏自是知道內情,不由安撫性地拍拍女兒的手,“他先前因著丫鬟們的疏漏,生了一場大病,傷了根本,因而就甚少出門,一直養著身子。”


    黛玉的罥煙眉輕輕一蹙,似有無限愁思,如雲霧一般縹緲,“小時候他身子雖不算頂頂的好,卻也是極其健康的,沒想到……”


    她歎氣,緊緊攥著手中的絲帕,擦了擦額際的汗珠,拉著賈敏坐到了涼亭裏,“沒想到,這世間之事,就是這般無跡可循,一個不慎,便就病倒了,身子不好了!”


    她視線放到了遠處,似是追憶,“我記得當初我們還小的時候,同您和外祖母大舅母還有幾個兄弟姊妹一道去了莊子上頑,那裏還有一條小溪,那時候大夥兒都不大,四五歲的樣子,在小溪裏麵玩水,四哥哥潑了我一身,就是那一次,我身上沾了那麽多水還未生病,您都稱奇。”


    “當時我是還了他一瓢水的,我隱約記得他說了什麽‘妹妹可真是大方,我不過是一捧水,你還了我一大瓢’便是如此的話,小時候那股總是在胸口徘徊的纏綿抑鬱之氣,登時就消散了。”


    黛玉說這話隻是感歎人世無常,可賈敏聽了,卻是驚疑不定。


    她不由想起了那個癩頭和尚和跛足道士


    隻是到底過去了,人家也不再騷擾他們一家子,想再多也無用。


    因此麵上淡淡道:“誰說不是呢?老天總是善待好人的,你四表哥為人純善,定會好轉的!”


    黛玉抿唇笑道:“母親說的是呢!”


    “晉陽侯府那兒,聽聞寶姐姐有了身孕,到底我們也一道頑過,又是拐著彎的親戚,母親打發人送去一份禮罷!”


    賈敏輕輕擰了一把女兒的臉,笑道:“這我自然是記得的,你隻管放心便是!虧待不了你的寶姐姐!”


    “那孩子甚是坎坷,兄長又是個扶不起的,幸虧有個精明強幹的嫂子裏裏外外操持著,又有她嫁入高門扶持一家子,不然,還真是不知未來如何!”


    “到底相識一場,我雖不喜你二舅母,但到底同情薛王氏,咱們能幫一把便幫一把罷!好歹也給她撐撐場子!”


    聞言,黛玉又是靠在了賈敏的肩膀上撒嬌,“母親最是周全細致了!”


    另一邊,茜雪扶著賈瑛在外麵散步,少年人生的風流,一雙桃花眼水潤含情,就是麵色蒼白,一瞧便知是許久不見日光了。


    賈瑛朝著賈敏母女的方向淡淡瞧了眼,隨即撇過頭去,就著茜雪的手,輕輕道:“迴罷,我有些累了,昨兒二哥哥布置的功課也尚未完成呢!該迴了!”


    茜雪瞧不清他的心思,輕輕扶住他應道:“好,奴婢這就帶您迴去!說起來,大太太給咱們新安排的這處小院倒是好,就在雲栽院的後頭,您朝著珠二爺請教功課,比以前還方便一些呢!”


    賈瑛隻是笑笑,並不言語。


    主仆二人便要迴去,卻又遇到了明顯從正院方向出來的上官言青與賈玫一家子。


    二人郎才女貌,自打成婚了,便是蜜裏調油,直要齁死一幹人。


    玫姐兒自小喜歡生的顏色好的人,對這個四弟弟,也是喜愛過的,見他麵色蒼白,便伸出手去,想要撫撫他的發頂,話已是脫口而出,“怎的見著比上次的氣色還要差?給你送的補品可用了?”


    見她伸出了手去,上官言青一下子拽了迴來,賈玫對其怒目而視,他隻淡淡道:“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他已成人?”


    賈瑛見此,不由一笑,見大姐姐依舊是光彩如故,姐夫也是俊逸非常,隻覺心中又是舒爽不少,因而笑道:“吃了吃了!我自己的身子,我還能糟踐不成?就是前幾日下了雨,我不小心澆了一會兒”


    又是半嗔半怨地瞪了上官一眼,賈玫才又道:“你身子自來單弱,前些年又遭逢變故,可要仔細養著,我恍惚記得,當年便是那些丫鬟們疏忽,將你置之不理,以致釀成大病!”


    “這些人,就該時常敲打才肯勤快!”說著,還掃了眼賈瑛身後,隻見一個茜雪,其餘人一個沒有,臉色又是難看了幾分。


    即使賈玫毫不知情地戳了他的痛處,賈瑛仍是一臉笑意,“多謝大姐姐關心,我曉得了!”


    賈玫見他乖巧,又想要動手,卻生生忍住了,將身後的一雙兒女露了出來,“沐哥兒,洛姐兒,快和你們四舅舅見禮!”


    兩個長得如同年畫娃娃般,臉頰紅撲撲的,約莫四五歲的小孩兒便走了出來,笨拙地行禮道:“見過四舅舅!”


    賈瑛是極喜歡容色豔盛的人的,這兩個孩子長得幾乎隨了父母的所有優點,因而他心中更是歡喜,蹲身道:“沐哥兒好,洛姐兒也好!你們弟弟呢?渢哥兒呢?怎的沒見到?”


    洛姐兒笑彎了一雙眼睛,口齒伶俐道:“自然是在家嘍!他總喜歡哭,還喜歡睡覺,每日都睡不夠,睡不夠,醒來就哭,娘親可不願帶上他!就是個小哭包!”


    說罷,洛姐兒還生動形象地為賈瑛演示了一番,嬰兒的鬼哭狼嚎。


    直把賈瑛和賈玫笑的肚子都疼,上官言青的唇畔也不禁露出點點笑意,卻虎著臉道:“好了,洛姐兒,不許嘲笑弟弟!”


    洛姐兒卻是不怕自己父親的,揚起脖子,反駁道:“爹爹不也是有時候煩得很了,就把渢哥兒扔出正房嗎?怎麽我說就不成了?”


    旁邊的沐哥兒聽了洛姐兒的話,身子一僵,臉臭了,卻是一下扶額,小大人似得歎氣,抑鬱不平道:“妹妹,快別說了,你是又想連累我也抄寫三字經五遍嗎?我早都背下來了!”


    可是心煩得很呢!


    誰叫她惹了禍,連累他不說,還要把她的懲罰交給他,他要承受雙份的痛苦!


    洛姐兒聞言,這才撂下了有些得意忘形的臉,小心地覷著父親的臉色,臉一下子成了苦瓜。


    眾人皆是忍俊不禁。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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