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擺手道:“到底是皇宮, 有規矩得多,其實時時處於禮儀之下, 不敢行岔踏錯, 銀貨兩訖, 不講人情,有時倒也是好事一樁。”


    徒氏笑道:“到底是祖母看得通透, 隻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便是時刻處於規矩之下, 關心愛護還是能感受體悟到的。”


    “家裏就是太有人情味了,所以才養大了這等刁奴的心!”


    她是皇室郡主,自小生活在規矩森嚴的王府中,最是見不得刁奴放肆,若是有人敢如此待她的孩子, 板子必定是先伺候上的!


    張沅芷笑道:“你們的院子啊,自己好生整頓著, 不合意的仆役,該換就要換,該打就要打, 不能慣著。”


    又對賈敏道:“四妹妹今兒就把玉兒留下來住一段時日罷!雲丫頭姐妹那裏,我已是派人去說了一聲!也在這兒住著!她們姊妹們好生聚一聚, 過些日子,最近我的山茶開了,等過些日子,我再下帖子, 辦一個賞花宴來!”


    賈敏笑道:“那等我過一段時日也辦,就辦一個芍藥的罷!”


    眾人其樂融融,這時便有人進了來,慌忙道:“剛剛穿來了信兒,說是宮中的一位老太妃,甄太嬪,歿了!聖人下旨,凡官宦人家,三十日內不得宴飲,三月之內不得婚嫁,庶民則是一月之內不得婚嫁,令,內外命婦需要去靈前哭靈三日,停靈七日後下葬到妃陵。”


    聞言,張沅芷險些沒撐住臉色,一方麵是擔憂,一麵是想笑。


    跪上一日,那真是滋味酸爽。


    可這個規格,也可瞧出聖人是多不待見這位甄太嬪了。


    張沅芷歎氣道:“倒是不巧了,本想請你們看山茶來著,可除出了五月,它便花期不再了!”


    賈敏麵無表情,神色令人瞧不出喜怒來,“總還會有機會的!也是時候不對。”


    “你的山茶花宴辦不得了,想來我的芍藥宴怕也難,待到來日再說罷!總歸便是開宴,也得宗室牽頭。”


    說著,賈敏便要歸家,張沅芷攔住她,“韜哥兒和韌哥兒最近也留在這兒罷!我家璉兒媳婦身無品級,又是個喜歡熱鬧的,極喜歡孩子,放在她那兒看著罷!”


    “二弟妹整日吃齋念佛,又是個沉悶性子,怕是孩子在她那兒也都不舒坦呢!”


    “珠兒媳婦那兒,蘭哥兒還病著,自是更顧不上,說來說去,唯有璉兒媳婦那兒合適了!”


    “你們家現在沒有長輩,小輩也是沒有,幾個孩子,便是身邊有仆役看顧著,難免也惶恐,就放在家裏看著罷!”


    賈敏心下感激的很,連連點頭道:“多謝大嫂了!實話說,我也怕孩子沒法子照顧好自己,更怕家裏仆役趁我與夫君不在,懈怠了。”


    張沅芷溫聲道:“好了,事不宜遲,你快迴去上品級大妝,別遲了!”


    說罷,一群人便向著史氏告辭,略有些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


    既然按國喪來,有些喜慶東西也不該在這兒,該撤下來才是。


    等眾人再出現時,除了身有誥命品級的人,其餘的皆是一身素色,頭戴銀釵,以示哀思。


    “你們在家好生看著,別鬧出亂子來,把幾個丫頭都叫迴來,換了衣裳再說。”


    “再去後頭的長煙院去告知薛家一聲,說是甄太嬪歿了,該身著素服,不得宴飲作樂才是,這段時間,也不能談婚論嫁,叫她好生養病,等喪期過了再為薛大公子找親事罷!”


    秋霜聞言,忙應了下來,又退出去,找了幾個小丫鬟,挨個兒吩咐著,力求無所遺漏。


    張沅芷麵色淡淡,撫了撫頭上的冠子,“再記得一點,若有人敢鬧事,不必等我迴來,按照府上規矩,直接處置了便是!”


    前麵人牽來了馬車,坐上馬車,便同東府的劉氏與許氏一同進了宮,跪在靈前哭靈。


    隻是一日,大夥兒便有些受不住了,夜間迴來了,便開始泡腳,令人揉捏著膝蓋,揉散淤處,疼得嘶哈抽冷氣。


    “夏日衣裳單薄,膝蓋處也藏不了私貨,一下子便會叫人瞧個清楚明白,隻能這樣跪著了。”


    “哪怕是有蒲團呢!也是不好受!”


    朝蘭雖心疼,卻也用力為她揉著,道:“既然難受得緊,太太何不去求求皇後殿下?一個失勢的太嬪而已,養子如今還圈禁著,娘家也倒了,本身自己還不受聖人待見,您便是裝暈,那也是皇後殿下一句話的事情,半點難處都沒有!”


    張沅芷搖頭道:“可算了罷!左不過三兩日的事情,忍一忍就過去了,老太太都七十來歲的人了,不也是在那兒穩穩當當跪著?我要什麽特權呢?沒得叫人笑話!”


    “再者說了,甄太嬪歲不得聖人的好臉,卻也是先帝的妃子,也沒咱們瞧不上的理兒!日後,你的嘴,也該好好兒把門兒了!省的什麽話都往外胡唚,這天家之事,可不是你我能夠議論的!”


    膝蓋的淤血揉散了,張沅芷忙止住朝蘭,“別揉了,化開了,拿兩條熱毛巾敷一敷便是了!”


    “你拿著篦子給我通通頭發,今兒帶了一整日的大冠子,約莫□□斤那麽沉,壓在我脖子上,都要將人壓彎了!”


    朝蘭一邊朝著梳妝台走,一邊笑道:“那冠子華美異常,又有上好的點翠工藝,我反正是覺著,極是稀罕呢!”


    “世人獵奇,這翠鳥的羽毛又著實好看,但是取毛之法,未免過於殘忍、有違天和了!反倒不如燒藍持久,用著舒坦。”


    張沅芷也不答話,朝蘭一見,知道她是沒心思也是沒氣力去想這想那了,隻聽張沅芷道:“不說這個了,快去給我和你們大老爺叫一桌子素菜來,弄一些補品,明日一早就得早起,去皇宮哭靈,得多用一些,清湯寡水的,身子都能熬壞了!”


    “廚房新用雞湯骨湯吊了高湯,叫他們用這個給您和大老爺下一大碗麵,再敲上個荷包蛋,再來幾樣小菜,一盅燕窩粥,您看如何?”


    張沅芷囑咐道:“燕窩粥多做一些,也給東院和榮慶堂送去!尤其是老太太那兒,用不用是兩說,也是咱們一番心意。”


    “再就是三寒院那兒,給璉兒媳婦送去一些顏色淺淡,花紋雅致的料子,前一陣兒不是得了兩盒貓眼兒,給她拿去幾粒!”


    朝蘭應下,叫夏梨補了上來,臨走前道:“太太且等一會兒,燕窩早都泡發弄幹淨了,就差入鍋了!”


    張沅芷隻是微微點頭,便又靠在一旁假寐。


    如今天氣正熱著,偏她剛剛還用了熱水泡腳,麵上出了一層的汗,夏梨將窗子關上,拿著一把泥金紫竹骨扇子,輕輕扇著。


    又叫來夏荷,給張沅芷的膝蓋換了熱毛巾敷著。


    兩人打著扇子,終於見她舒坦許多,悄悄咬耳朵道:“好在是夏日裏,也就是吃一些皮肉之苦,若在冬日裏,跪上些時候,若是個地位不高的,腿都能廢了!”


    “可不是,我聽人說,老太太那頭兒也是累得不輕,好在隻有三日,熬過去了,得好生補一補才是!”


    兩人正說話間,墜露走了進來,悄聲道:“太太,晚飯好了,您去用罷!”


    見她睜開眼,披散著頭發,又輕聲道:“我先給您鬆鬆綰個發髻罷!這樣出去,總歸不雅。”


    張沅芷點點頭,坐直了身體,夏梨機靈,去取來了兩隻簪子,為其固定好發髻。


    “這一日,當真是折騰!”


    不過也還尚好,原書中,一位太妃薨逝,史氏等人日日入朝隨祭不說,還是足足二十一日,又要往返於妃陵,又要十來日,可是十分折騰人呢!


    如今這兒隻是個太嬪,一應規製大減,已是極舒坦了。


    她有理由懷疑,這個甄太嬪便是當初宮中薨逝的太妃。


    “去將你們大老爺叫來,一道用飯了,今兒我瞧著他的位次倒好,偏僻,無人注意他,還能稍稍輕快些!動一動!”


    “在那兒跪了一日,我這膝蓋都險些直不起來了,腰都彎不下來,硬的很!彎腰就疼呢!”


    墜露手上動作不停,為她盤著發髻,將兩隻玉簪斜斜插入發間,“太太忍一忍,等您用完了晚膳,我就叫朝蘭給您推拿一番,不說立時見效,有神效倒不至於,但是使您腰鬆快一些還是可以的。”


    今日累了一日,之前又是匆匆忙忙,現在張沅芷才想起來,甄太嬪怎麽就這個時候沒了?這般突然?按著時間來算,還有好幾年的光景呢!


    難不成是做了什麽,觸怒了聖人?


    她穿好鞋子,起了身,朝著後廳走去,一麵思忖著。


    若說能叫聖人震怒的,偏又是這甄太嬪顧及放在心上的,怕也隻有二皇子,不,現在是端王那兒的甄侍妾了罷?


    怕是這位太嬪眼見自己的侄孫女在端王府上起不來,要動用手中的人脈,為那位甄侍妾鋪路,好能再庇佑甄家一二,因而惹怒了聖人,便直接叫她魂歸黃泉了。


    經此一事,想來,甄家怕是要完蛋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我來啦,收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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