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搜尋完畢。


    兩邊人同時奉上一堆信件,裝在匣子中,由人一一查驗。


    上官猛隨意拿起一封,仔細瞧了瞧,嘴角一抽, 而後若無其事地放下, 問道:“可有異常?可有遺漏?”


    其下屬拱手抱拳道:“迴大人,房梁上, 地毯下,花瓶中, 書本中, 桌椅的縫隙等等,院子裏的樹下, 盆景都一一翻找過,屬下都仔細查看過, 並無遺漏!這些信件,是所有, 密折上有人說, 確定通敵信件在書房, 是以, 他處並未搜尋。”


    “且, 書房並無密室,您看,是否要查看他處?”


    上官猛擺擺手道:“聖人吩咐了, 隻準許查看書房,那咱們也得聽命行事,再者,這等要緊東西,誰敢隨便放?臥室內更是人多眼雜,也不怕被人無意撿到壞了事兒?”


    將這匣子給徐氏看了眼,徐氏拿起一封信,看著上麵纏綿悱惻的酸詩,一陣血氣湧上了頭頂。


    難怪剛剛這上官猛看著麵色奇怪,牙都要酸倒了。


    如此柔情蜜意,情意綿綿,又哪是該出現在她兒子身邊的?


    看了眼字跡,卻不似女子筆跡,僅僅稱得上工整整潔罷了。


    驀地,她目光一凝,又是翻找後,將信件都放了迴去。


    想來那一封便是險些被人換進來的通敵密信,隻是中途叫人換了,方才不致大禍。


    如此想著,徐氏將心神放在了王氏身上。


    上官猛此時又道:“既然什麽都沒有,那就撤走!但是這些信件,還是要拿給聖人過目的。”他看向賈家眾人,“老夫人,如此可好?”


    徐氏僵著一張臉,扯不出半分笑意,“自然可以,自然是聖人有了定奪,才算真的塵埃落定,上官大人隻管拿去!是非公斷,自有聖人裁度,我兒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小人攀誣構陷!”


    她一番話擲地有聲,隻叫眾人肅然起敬。


    上官猛也不欲為難賈家,看他先前作為便也知道,於是抱拳,帶著人退了出去。


    伸出手,下了命令,“所有人,立即撤迴!”


    人流如潮水一般,火速退出,一會兒便集中在了賈家門口,人數清點完畢,唿啦啦一群人全部離開。


    直到人都走了,徐氏才氣急,連連拍著桌子道:“當真是下作至極!連為國征戰的大將都陷害,這是狗急跳牆了?也不怕天下人寒心!也不怕那些將士們失望!”


    如今局勢緊張,風聲鶴唳,京城上下,草木皆兵,壽王一黨節節敗退,如何不心急?


    便想著從賈氏一族扳迴一局,還能在太子頭上扣一頂帽子,便是聖人不信,也能種下疑心的種子。


    當真是好算計!


    隻是賈家近些年,規矩森嚴,想要進賈家,再潛入書房,屬實不是一件易事。


    他們家已是多年不買外頭的奴仆了,家生子除了主子身邊近身伺候的,又多不識字,最底層的仆役更是如此,這事兒,隻可能是家下人做的,且還不識字。


    迅速吩咐自己身邊的嬤嬤,“老爺的書房,一般是一個月打掃一次,人手可還固定?”


    那苟嬤嬤道:“迴老太太的話,書房重地,閑人不得入內,即便是打掃,也要記錄在名冊上,固不固定我不曉得,但人卻一定可以找全乎了!”


    徐氏麵上寒意更甚,“那就把名冊拿來,叫我瞧瞧!”


    不多時,史氏便使人帶來了名冊,“母親請看,去年四月裏,老爺啟程去了閩地,而後今年四月歸家。”


    “期間一年,共打掃十二次,人員都是略有變動,最近這幾次,除了四個月前,都是一撥人。”


    “您看,六個月前,人員便大致已經固定了,許是這些人做活細致,但是四個月前,不知因何緣故,忽然換了兩人。”


    徐氏一錘定音,“先將這些人都叫來,那兩個後換來的,叫人仔細盯著!其餘人也不可掉以輕心,萬一這二人使出來混淆視線的,漏了真兇,那才是可惜!”


    因著所有仆役都集中在一塊兒,倒也好找的很,兩刻鍾後,便一人不少地站在了徐氏麵前。


    還有三人被五花大綁,捆得和毛毛蟲一樣。


    “你們,都曾是給國公爺打掃過書房的,這些日子來,你們中人,可發現過其餘人有何異狀?仔細說來,檢舉有功,自是有賞賜的!但,隻一個,我要聽實話!”


    眾人聞言,眼神一亮,能想到的,自然都說了出來,期間,又是一陣扯皮,你告我,我告他的,聲音不絕於耳。


    “迴老太太的話,我幾乎從年初以來,一直給老爺打掃書房,可後來,”那小廝指著一個被捆起來的人,“這個人好說歹說,磨著我和我打商量,要與我換班,說自己想去老爺書房見識一番,我想著不妥,便給拒了!可沒想到,那日他還是去了,頂了其餘人的缺兒!”


    “好奇之下,我問了被頂了的人,便是叫得利的,他說他從前一晚開始就腹瀉不止,第二日更是起不來床了,細問下才知道,這人曾去看過得利!”


    “至於另一人被頂,則是家中有事,他媳婦兒那一日剛好生產,急著迴去,便找了熟人來替!”


    “但因著那一日驟然換了兩人,他也不打眼,眾人便沒上心!但若要說嫌疑,也唯有他了!前段時日,這小子在外頭賭坊欠了一屁股債,要債的懾於咱們府上,兼之周圍俱是達官顯貴,不敢在咱們府上周圍溜達,可隻要這小子一出去,定然被他們盯上。”


    “前些日子,這小子身上的傷,便是那群人教訓的。”


    “他無父無母的,上哪兒去籌措一百兩銀去?這些年攢下的身家,也俱都進了賭坊,可不就缺銀子使?”


    那小廝恨恨地瞧著被捆起來的二福子,“不是他,還有誰?”


    “我和得利當初是一同被買進府上的,是同鄉,一道長大的,那一次,他養了足足半個月才好!到現在身子還虛著!都拜這個狗爹狗娘養的所賜!”


    那小廝卻是半句謊話都沒說的,倒是那得利,自己慌了手腳。


    徐氏見此,眸光一利,指著他道:“將他帶到柴房,嚴加審問!”


    “這些人雖嫌疑稍輕,卻也不能放過,都關押進南院兒,那裏房間多,找人看著!何時洗脫嫌疑了,何時放出來!”


    想到家裏躲過一劫,想到偷梁換柱的王氏,欣慰於王氏的總算知曉些許分寸,家族無恙,鬆了口氣。


    “好了,有了消息,自然會告知你們的,都迴罷!”


    看了眼心不甘情不願的王氏,徐氏隻想著,她的性子還得磨一磨才是,太過急躁,且膽大包天。


    她當是知道通敵賣國的罪名,形同謀逆,會牽連她自身,才會出手,若今兒王家叫她栽贓的是包攬訴訟,少不得便做下了。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真能做出來。


    原想著撤了王氏的禁足,現在看來,還是緩緩罷!


    **


    功臣蒙冤,一眾朝臣義憤填膺,折子如雪花一般,飄上了大明宮的禦案,字字珠璣,駢散相間,語言錯落有致,抑揚頓挫,直將聖人和背後誣陷之人罵的狗血淋頭。


    偏還是文人,雖是罵戰,卻是半個髒字也不見,卻叫人一陣氣弱。


    聖人苦笑著對著黃守忠道:“瞧瞧,瞧瞧,素日裏看不起那些武將,一口一個粗鄙淺薄,到了這時候,怎麽不見你罵我假清高,我罵你偽君子了?”


    黃守忠不言語,這文人好名聲,但朝中也確實有不少心直口快,口嫌體正直的文人。


    這些文人哪,雖瞧不上以軍功發家的勳貴,可大事大節上,從來都是心裏門兒清。


    且大概這些年在朝堂上,互相攻訐,也出來些感情了。


    隻許我敲打你,別人要欺負了你,那也是不成的。


    “那些大人雖說話不中聽了些,素日裏,也不大瞧得上行伍出身的官員,勳貴子弟,可如此家國大事,以往再有前嫌,也是會拋諸腦後了,奴才還得恭喜聖人,有如此胸懷大義、憂國憂民的純臣呢!”


    “若如秦檜那等奸佞,此時少不得就要進上讒言了!”


    “自然,這也是聖人慧眼如炬,氣運加身,才能於濟濟人才中選出他們,還皆是心性純良,能堪大任之輩!”


    聖人聞言,心情大好,捋著胡子道:“就你是個會說的!不過,你前半段話倒也有些道理,若是心術不正之輩,一如呈上那密折之人,隻怕此時還要壓實了代善之過!”


    想到這裏,聖人眸色森寒,不怒自威,帝王威儀盡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自是曉得這背後是誰的手筆。


    二兒子有手段,他自然開心,但是手段過於陰損,看他如此作為,恐非願久居人下之輩,倒是不能留給太子作臂膀了。


    且拿著功臣開刀,毫無為君之德,教他失望不已。


    對著黃守忠吩咐道:“今兒榮國公受委屈了,其家眷亦是受了驚嚇,賜下寧神的藥材玉石碧璽等物,其餘的你看著辦,從朕的私庫走,賞賜下去,以示安撫。”


    至於王家,屆時就交給太子收拾罷……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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