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四月底。


    近來史氏不甚染了風寒, 斷斷續續的,半個月也沒好利索,便將管家權和鑰匙暫且交到了張沅芷手中。


    近來端午將至,她須得按照舊例打點各家節禮,忙得腳不沾地, 連孩子最近都沒好好兒陪著。


    所幸的是, 快進五月,節禮紛紛送到, 她也就閑了下來,日日聽聽那些人的匯報, 將棘手的事情處理了, 也就是了。


    現在這些人,可老實得很, 畢竟徐氏和史氏隔一段時日便抽風一次,有時三個月, 有時隔一個月,便要打發出去不規矩的人, 其中有普通仆役, 也有大小管事, 上上下下都怕了。


    賴家的站在張沅芷身前, 微微躬身, 以示尊敬。


    張沅芷合上賬冊,對裏麵的一些小貓膩也不在乎,人家憑本事自己得的迴扣, 水至清則無魚,也不能叫人家一點不撈。


    這樣三瓜兩棗的,別說賈家了,她也不在意。


    畢竟賬冊上的價格,是比之市價還要低一點的。


    “母親今日身子可有好轉了,這段日子,我可算是領會到了這掌家理事的難處,每日大小事情二三十件,便是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鬧到跟前兒,著實令人煩不勝煩。”


    賴家的心中腹誹:也沒見您多勞累,頂多是先前安排節禮,忙得直打轉,可太太先前也是如此,誰家不是這樣?


    她笑道:“上手了就好了,我瞧著您處理這些瑣事是越發熟練了,待來日您身邊的幾位姑娘出師了,自有她們雖是調停,也用不著您了!”


    她頓了頓,“其實咱們家原本人更多,事情更雜更煩亂,如今大家夥兒都消停了,人也少了,亂子便少了,這也是人少的好處。”


    張沅芷點點頭,“這倒是,人少了,更好管理,不服,或是攆出去,或是發賣了,從府外買了人就是。”


    她語氣輕描淡寫,直叫賴家的生生打了個寒顫。


    “大奶奶說的是,有些人怠懶慣了,須得抽一鞭子抽到他們身上才能清醒些,曉得利害!”


    張沅芷微微頷首,“賴嬤嬤也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兒了,跟在母親身邊,得有二三十年了罷?”


    賴嬤嬤垂首,語氣謙卑道:“迴大奶奶,至今已有二十八年了!”


    她點頭,感慨道:“竟是母親還未出閣時就跟著了,想來這些年,跟在母親身邊,耳濡目染的,也學到了不少。”


    “看這府上井然有序,你自是功不可沒,難怪母親如此信任你,大事小事都要經由你手。”


    “既然如此,都說無為而治,以前如何,我接手後,亦是不變,該怎樣就怎樣,隻是……”


    聽她停了,賴嬤嬤忙道:“大奶奶隻管說便是!”


    “我身邊這幾個丫鬟,你給帶一帶,叫她們也上上手!”


    對麵立著的人心下鬆了一口氣,隻差拍著胸脯保證了,“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兒,大奶奶還如此鄭重其事!”


    實則她心中是極度滿意這等重視的,“不就是帶幾個丫鬟出師?您叫她們輪著來,我保證不出一個月,他們便能出師了!”


    “都是年輕人,學什麽都快,再曆練幾年,我這前浪,就要被拍在沙灘上了!”


    薑嬤嬤正巧給張沅芷帶來了美容養生的湯水,一聽這話便笑道:“你這老貨,專會打趣這幫孩子,你在這後宅多少年了?她們連人□□往都不大懂,還拍你在沙灘上!”


    “年輕人心浮氣躁,除了秋霜外,都是你多多壓著她們的銳氣,叫她們穩重些,那才好呢!”


    賴嬤嬤一向對薑嬤嬤十分推崇,聽她說了,立馬道:“都說了,包在我身上!屆時,你就隻管接手四個辦事麻利的女管事就是了!”


    薑嬤嬤為張沅芷舀了一勺湯,“我可等著呢!若是一個不成,我都要去找你說道說道的!”


    賴家的笑道:“老姐姐,你這可就不講理了!”


    一眾人有時說笑一番,賴家的才離去。


    看著她離開了,張沅芷才敲著手中的泥金迎春竹骨團扇道:“倒是個老滑頭,越老越辣,先時她顧及著婆母偏袒二房,但是夫君又是公府世子,在我們兩方左右逢源,現而今……”


    “看著大房起來了,倒是巴巴地貼了上來。”


    薑嬤嬤聽了,便道:“大奶奶也不必介懷,世人大多趨利避害,賴家的再是在府中有臉麵,實際上還是下人,論身份,還比不得我這老婆子,我尚且還是良民。”


    “大房眼見著勢頭正猛,又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身份,背後還靠著東宮,比一窮二白的二房不知好了多少,她自然心動。”


    “您若看不慣她,也不必強逼著自己理會她,好歹還有我們這些人呢!再怎麽說,她和我們相處也自在些!”


    張沅芷點點頭,用扇子輕輕扇了扇,“那就交給你們了!”


    用了一碗美容湯,放下碗,擦擦嘴角,問道:“他們兩個怎麽沒有動靜了?又睡了?整日鬧鬧鬧的!”


    說著使薑嬤嬤坐下,“您坐!總站著做什麽?”


    兩人相對而坐,薑嬤嬤笑道:“小孩子覺多,長身體呢!頑一陣兒就累了,累了就愛睡,左右也沒有學業,由著去罷!”


    張沅芷聽罷,頷首,不置可否。


    因著在府上呆著,無甚趣子,焦躁得很,又命人拿出來一個繡繃子來,她拿著絲線隨意刺著,很不成個樣子。


    薑嬤嬤眼角抽了抽,“大奶奶啊,您哪,這針黹一途,還是一如既往地粗暴!您看看,好好兒一塊兒料子,做什麽不好?結果被您弄得都是針孔子,一點都不美觀!”


    她聽了,不以為意,接著戳,各色絲線雜亂無章地遍布其上,“嬤嬤,我什麽水平我也知道,本就是為著發泄用的,您還真當我想通了開竅了,要弄出一副驚世大作來?不可能的!您還不知道我什麽人?”


    薑嬤嬤聽了,無奈搖頭,“這些日子是在府裏憋得很了,等太太大愈了,將管家權移交出去,去外頭逛一逛,您名下也有莊子田產,天兒越來越熱了,去京郊避暑也是好的。”


    幽怨地盯著薑嬤嬤,她哀歎道:“我倒是想,可瑚哥兒該如何?”


    “這孩子最近學習學上癮了,祖父和外祖父也到了興頭上,我哪敢打攪?將他扯迴來同我去避暑?”


    她真沒看出來,兒子還有學霸屬性。


    當然,一定是從她這兒繼承來的。


    “這樣小的孩子,就有如此的自製力,大奶奶該高興才是!我瞧著大哥兒可是樂在其中,不論是讀書,還是學畫畫,還是學下棋,這是好事兒!”


    空氣中隻餘張沅芷一聲長長的歎息。


    兩人又是說了一會子話,薑嬤嬤起身告辭,而後被人送了出去,迴了後罩房。


    張沅芷那頭也開始點菜了,“叫人給我做一份兒涼皮來,再帶上那些麻辣小菜,番茄炒雞蛋,苦瓜排骨湯,幹煸豆角,酸辣土豆絲,再來個清炒蘆筍,芙蓉豆腐,就這些罷!”


    秋霜問道:“就一個排骨?不再來一些別的葷菜了?”


    她搖搖頭,“不了,天兒熱,沒胃口,你給這兩個小的,準備一些雞蛋銀魚羹,還有糖蒸酥酪,牛乳糕,雪蒸糕,由著他們兩個吃!”


    “那些肉啊什麽的,刨去你們分例內的,剩下的,晚間再留個四五斤,他們父子二人還要吃呢!其餘的叫小廚房自由發揮,做成糟肉,醬肉,風幹肉,不都可以?”


    秋霜點頭應了下來,退了出去。


    張沅芷拽過來桌上的冰鎮山楂酸梅湯,倒了一盞,一口氣喝了一半兒,才感覺舒爽些。


    還在一邊兒嘟囔著,“這天兒,也忒熱了些!趕緊下場雨罷!”


    迴雪在一邊,又為她滿上,道:“最近這幾日,天氣悶熱悶熱的,說不好就有一場好大的雨下呢!”


    “我最是怕熱了,這幾日晚間,一直睡不好,還有蚊子,一早醒來,身上好幾個大包,癢得很,抹了藥膏都不止癢!”


    張沅芷低著頭又開始戳繡繃子,頭也不抬,“不是給了你們一人一瓶子好藥膏?你是不是又沒用?用的外頭買的?女孩子留疤不好看的!”


    迴雪擺手,忙道:“沒有沒有!我是什麽人您還不清楚?容色尋常,隻這一身好皮肉拿得出手,長得白淨,我哪敢拿留疤賭?用的就是您給的那種!”


    “你說你,愛留疤不說,還招蚊子!”


    她放下手中的針線,蹙了蹙眉,思忖片刻,“你托人在外麵給你買上幾株驅蚊草罷!這東西香氣好聞不說,驅蚊效果也確實好,等到了夜裏,你就放在你身邊,蚊蟲便可大大減少!”


    迴雪驚訝道:“這麽有用呢?那我可要試試!”


    張沅芷又道:“其實若是咱們院子裏有一顆夜來香也是好的,你趁著夜間花香濃鬱時,摘了花放在身邊,蚊蟲輕易不來。”


    又歎氣,“現在你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是白扯,一會兒你拿上兩塊兒香餅,放在手爐內燒著,看看有沒有效果罷!”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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