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一直心情不暢, 又到了日子,王氏迴去了,天光大亮之時,便發動了,東院後頭一直能聽到那裏的忙亂聲。


    隻是不巧的是, 正旦之日, 有品級的大臣和命婦須入宮朝賀,除了王氏, 家中主子,唯有賈政一人而已。


    賴家的尚在府中, 當初賈赦和賈敏出生的時候, 都是她安排的,因此倒也不慌不忙, 院內倒也有條有理,絲毫不亂。


    “穩婆進去了?熱水不能斷了, 還有就是參湯,快去煮上!”


    那頭兒來了人, 小丫鬟急忙跑過來道:“賴家嬸子!庫房那兒沒有高年份的野山參了, 唯有那等十年的了!”


    賴家的嗬斥道:“慌什麽?十年的也盡夠了, 多切兩片便是了!這東西大補, 年份太高也不好, 就是補充元氣體力的!”


    聽了這話,小丫鬟安下心來,又一溜兒跑了迴去。


    “可將二爺叫來了?現今府上的主子, 除了政二奶奶,唯他一個,妻兒生產,竟也能在書房呆得住?快去叫來!”


    心中又是感歎一番賈政的涼薄。


    到底是三載夫妻了,又育有子女,這裏動靜這般大,又豈有未聞之理?這般境地了,竟然還是不出現,都及不上一個姨娘來的真心。


    周姨娘捏著帕子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賴嬸子,二奶奶那兒情況如何了?我……我可以進去伺候的!”


    她搖搖頭,“不必了,二奶奶那兒人手充足,周姨娘在這兒等著便好,裏頭亂糟糟的,別衝撞了!”


    她聽了,怯怯地點點頭。


    賴家的又在心裏感歎,她長得寡淡也就罷了,性子還怯懦不已,氣質更是畏手畏腳的,早晚叫人吃了。


    **


    太子妃將母親和妹妹留下,其餘人遣散,便在那兒說話。


    “好容易見次麵,隻可惜是朝賀,下次定要將我幾個外甥帶來,叫我仔細瞧瞧!尤其是璉哥兒和玫姐兒,自打他們出生,我還沒見過呢!心癢癢得很!”


    “龍鳳胎稀罕,京城一年也沒幾例,別說是我,便是宮中其餘人,都抻著頭想要瞧瞧呢!”


    柳氏笑道:“兩個小家夥虎頭虎腦的,甚是可愛,璉哥兒好動活潑,但沒什麽脾氣,玫姐兒吃了睡,睡了吃,但是脾氣大著呢!尤其是璉哥兒若是醒了,哼唧幾聲,被她聽到了,定然是要哭的!”


    太子妃笑道:“小丫頭自該嬌養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長大了細細教導便是,女孩子還是有點脾氣的好!”


    柳氏點著兩人,“你們一個兩個的,真不愧是親姊妹,說的話都差不離,女孩子就得有脾氣,這話雖有理,但也不能這樣大咧咧說出口!這世上有性子如你們一般的,但也有那等在規矩教條下長成的女子,她們容不得對那些女則女訓之類書籍一絲一毫的質疑,規行矩步,隻恨不能成為班昭之流,這話,自家說說便是了!”


    張沅芷笑道:“母親說的極是,這話,我們也就敢在您的麵前多說幾句,旁的人,是萬不敢多言的。”


    緊接著又說起了別個,太子妃問道:“緋兒,豫兒這孩子吵著鬧著想要瑚哥兒入宮,與他一道讀書,我被他折騰的沒了法子,隻得問問你。”


    她歎氣,“不過我私心是不想叫瑚哥兒進宮來的,宮裏皇子皇孫太多,彼此有爭端不斷,豫兒更是在風口浪尖,瑚哥兒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不如在家叫祖父和外祖父教導,又差什麽?”


    張沅芷笑了,“姐姐說的是,我早已和家中提起過了,瑚哥兒屆時送去祖父那兒教著,雖有些大材小用,可也算給這兩個老人家尋個樂子,別整日除了發呆還是發呆。”


    “我原本是想將瑚哥兒送到家裏義學的,沒想祖父和外祖自個兒將他接了過去!”


    柳氏呷了一口茶水,“他們自己整日蒔花弄草的,久了也膩歪得很,一個原是朝中要臣,一個是書院院長,都是大忙人,清閑日子過得久了,不適應啦!”


    張沅芷笑笑,又問太子妃道:“去年秋獮……”她頓了頓,“聖人染恙,幸得上天護佑,幾日大安,隻是無功而返,不知他心情如何?”


    柳氏聞言,笑意淡了淡。


    太子妃笑道:“妹妹說笑了,怎麽能稱得上無功而返呢!秋獮即便聖人未能親至,可一顯我大國國威,我大岐兒郎,英姿勃發,能文能武,聖人見了,雖心中抱憾,但亦是欣慰至極!”


    她像是自覺說錯了話,輕輕拍了拍嘴巴,“姐姐說的是,是我失言了,聖人心懷天下,便是自己不能同人一起馳騁狩獵,看著大岐人才濟濟,心中想也是自豪的。”


    太子妃笑道:“正是這個理!”


    徒豫蹬蹬蹬跑了進來,身上還穿著郡王規製的衣裳,頭上戴著龍紋金冠,撲到了張沅芷懷中,“姨母,你來啦?什麽時候帶著瑚哥兒來呀!我想他了!還有暉哥兒和曜哥兒!”


    張沅芷將他扶起來,為他擦擦額際沁出的汗珠,笑道:“你就隻想表哥表弟,不想外祖母和姨母?”


    徒豫白嫩嫩的包子臉漾出一抹笑,有些羞赧,紅著臉,聲如蚊呐:“想的,都想的,隻比他們,差了這麽一點點。”


    說著,還舉起手,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


    直將幾人逗得前仰後合,笑容滿麵。


    “豫哥兒等等,這次是朝賀,他們不能進宮的,等下次姨母和你外祖母遞了牌子入宮,你便能見到他們了!”


    豫哥兒靠在張沅芷身上,“姨母,那我能見到剛出生的表弟和表妹嗎?聽父親說,他們小小的,軟軟的,特別可愛!”


    “好啊,下次再見,估計他們也要九個月十個月了,我把他們帶進宮,你幫姨母看著他們?”


    “他們兩個脾氣可臭了,還愛哭!尤其是你表妹!”


    徒豫小大人似得搖搖頭,盯著她,語重心長道:“姨母,我母親說了,女孩子要嬌氣而不嬌蠻,不過是愛哭了點,有什麽呢?長大了就好了,父親說我小時候也時常哭的!”


    幾人又是一陣笑,張沅芷牽著他的手,“好好好!豫兒說得對!”


    太子妃又對柳氏道:“娘,大嫂不是又有孕了?前兒聖人賞賜了我一些東阿阿膠,正經不少呢!你們一人拿迴去些,多給大嫂一匣子,,給大嫂補補!”


    張沅芷連忙擺手道:“可別,給我就是在那兒吃灰,都給母親和大嫂罷!這阿膠的味道啊,我是真不大喜歡!等日後我需要進補了,或是年紀大了再說罷!”


    柳氏笑了,戳戳她的腦門,“你還挺挑!這樣的好東西,怕是給你也是白浪費了!”


    又對著太子妃道:“家裏其實不缺這些東西,你大嫂也不喜歡那股子味道,兩匣子盡夠了,緋兒不喜歡,你就自己留著用,日後若是宮裏宮外的再有喜事,拿去送禮作賞也是好的。”


    “叫你們拿去就拿去,這進貢到皇宮的東西,總歸比外麵的品質要好一些,緋兒不要,那您就拿著,和大嫂分了!”


    **


    沒有在東宮留膳,帶著賞賜,和柳氏一道出了宮,而後分開,張沅芷到了黑油大門前,才聽說王氏正在生產,急忙進門換了身衣裳,將鳳冠霞帔換了下來,去了後院。


    剛繞過影壁,進了垂花門,便聽到王氏的叫喊聲,淒厲得很。


    她上前行禮,而後問道:“祖母,母親,弟妹怎的突然就生了?現今情況如何?”


    徐氏道:“九個多月了,差十幾日就十個月了,也該生了,隻是時候沒有你那次那般湊巧。”


    她又問:“何時開始發動的?怎麽都沒聽到聲音?”


    “若是聽到了信兒,還能為弟妹安排一番。”


    徐氏聽了,擺擺手道:“時機不巧,咱們天還沒放亮便走了,如何能聽到?那豈不是長了一雙順風耳?”


    張沅芷微微一笑,旋即散了,“原是這樣,還有的等,不過弟妹已然不是第一次產子了,應當比上次珠哥兒出生時要快一些。”


    幾人坐在那兒,又是等了一個時辰,天快黑了,才聽到穩婆說“生了生了”的聲音。


    生了個女孩兒。


    滿月後,取乳名元春,本該取個從玉的名字,但因著是個女孩,既非長房所出又非嫡長,王氏孕中時常思慮,想必娘胎裏帶了出來,這孩子身子便有些弱了,取了名字也怕壓不住,便也沒人費那心思為她想名字,便就元春元春的叫著了。


    至於王氏說她女兒生在大年初一,造化不凡?該大辦日後周歲?


    長房的嫡長孫更是出生在這一日,也沒見有多特殊。


    徐氏盡數給駁了迴去。


    大造化?什麽是大造化?


    都已經出生在國公府了,這便是造化!


    賈代善覺得王氏簡直是不知所謂,心比天高。


    他既是國公府家主,又發了話,元春的洗三與滿月都是草草地辦了一場,尤其是洗三,連賓客都沒請,隻有一些族人參宴,這才落下帷幕。


    張沅芷知道,元春過後,府上大概率許多年不會再有孩子了。


    直到……劇情快要開始的前些年。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順帶說一嘴,賈瑚是正常的小孩子,沒有重生,沒有穿越。


    再就是有的讀者說王氏又蹦起來,除夕了,當然要把人放出來,她還有身孕呢!


    賈代善怎麽處理,王家如何,就是一提帶過,不用給他們多費筆墨,反正以後還有出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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