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絆絆的, 又是半個多月過去。


    秋霜帶著人捧著幾個匣子過來,自己則端著一個托盤,“大奶奶,這是這個月的月例內的頭麵,因著上個月闔府賞下月錢一事, 便遲了幾日送來, 剛剛那管事還叫我向您告饒呢!”


    又微微彎起嘴角,朝著後頭努努嘴, “聽說那頭兒隻能等著明兒再送了!今兒騰不出空來了!”


    張沅芷也不在意她說了什麽,掀開匣子, 隻見是兩套金燦燦的頭麵, 一套累絲嵌寶,甚是精巧, 一套做工就相對粗糙一些了,寶石之屬統統沒有, 累絲也沒有,隻有鏨刻。


    一瞧第二套中共有七八件兒首飾, 手鐲一對兒, 簪子一支, 一隻戒指, 一隻步搖, 一支釵子,一對兒耳墜兒,都是多子葫蘆樣兒的, 皆以黃金打造,未免有些俗氣。


    除了步搖和釵子尚算有些精巧,分量也足,其他的張沅芷皆是看不上眼。


    步搖和簪子叫人找了匣子裝上,送去給了住在後頭後罩房廂房的兩位嬤嬤,又將幾匹顏色暗沉些的緞子也送去了。


    手鐲子給了秋霜,樂得她見牙不見眼,其餘人見了,也隻是暗中豔羨,不曾有嫉妒之心,隻認為是秋霜應得的。


    簪子命人給那金氏送去了,她不日便要歸家,這金簪先不論精巧,分量卻是十足,適合小戶人家花用。


    “這一支簪子倒是砸手,得有二兩多重了,找個匣子裝好,去給金乳母送去!再把她的工錢結了,拿幾匹好的綢緞,並一些糕點,給她送去罷!”


    “何時她歸家,和我說一聲即可,叫人套了馬車將她送迴去。”


    秋霜聽了,記在心裏,忽的頓住,又問道:“那另外兩個乳母呢?”


    張沅芷轉過頭,淡淡地道:“自是遣走了,瑚哥兒都不大吃奶了,難不成還要留著吃閑飯?關鍵也不是咱們家的人,是外頭雇來的,我可不放心!”


    “把工錢一分不少地結給兩人,隨便給兩匹布料便算完了,她們二人在這兒悠閑得很,可全然配不上這一個月二兩銀的月錢。”


    “你們幾人的月錢才一吊錢,闔府上下,也就祖母那裏的貼身嬤嬤們得一兩銀的月錢,可很是抬舉她們了!”


    秋霜笑道:“大奶奶說得極是,這樣的,光是工錢就足以打發了!”


    **


    又是五日過去,金氏等人收拾好了包袱,在前去娘家的張沅芷房門口磕了個頭,便坐著青布馬車離開了。


    另外兩個乳母麵上怏怏,和金氏大包小裹地一對比,兩人顯得格外寒酸。


    兩人心中自是又嫉又羨,眼熱地盯著金氏那幾個大大的包袱,還有一個大樟木匣子,恨不能上手去搶。


    可到底是升鬥小民,她們再是眼饞心中也有分寸,有一杆稱,自知她們二人在這府上已是一年有餘,所作所為,拿著這月錢都心虧,若多給幾分,隻怕她們還要多想。


    再者,這府上也不是她們所能造次的地兒。


    心中不免想著,若是她們運道好,趕在金氏前被選中,必也得盡心盡力,拿著那些好物兒的,便是自個兒了。


    且說另一頭,張沅芷帶著瑚哥兒稟明了榮慶堂,便帶著兒子迴了張家,去看看剛剛遊學歸來的張玄。


    張沅芷拉著弟弟,仔細打量著他,“瘦了,也黑了,但眼見著,這身上的肉,結實了不少!體格好了,日後科舉便也更有了幾分把握!等你三姐夫迴來,我就叫他日日再多抽出來小半個時辰,鍛煉自己!”


    張碧扶著五個月的肚子道:“你再不迴來,大伯母便要成了望子石了,日日盼著你迴來呢!”


    張玄撓撓頭,笑道:“哪有?我素日在家,母親總是嫌棄我礙事,說我不如姐姐們細心,粗枝大葉,慣會氣她,還能如此想念我?”


    剛說完,頭上就挨了柳氏一記,隻見她翻白眼道:“臭小子,兒行千裏母擔憂,你真當我鐵石心腸,是個後娘呢!”


    她手握著紗帕指點道:“你就說,我說的哪一句,和你不同?我可是半句沒有摻假的!”


    張沅芷抱著兒子,笑道:“瞧瞧,瞧瞧,果真是遠香近臭,真是親母子,這才剛剛迴來,便又被歪派嫌棄了!”


    張玄見姐姐抱得辛苦,便將外甥接了過來,單手抱著,瑚哥兒也不怕人,他更覺親近喜愛,摸著外甥的腦袋笑著,露出一口白牙道:“倒也無礙,我早都習慣了!”


    氣得柳氏又要上手打他,被外孫子攔住了。


    睨了他一眼,又看看眼睛黑白分明的瑚哥兒,笑道:“臭小子,今兒看在我外孫子的份兒上,不與你計較!”


    “走了,後麵的席麵應當已經上了,咱們去罷!”


    一眾人便跟著柳氏走了出去,張沅芷與張玄一道走著。


    “明年秋闈,我啊,打算叫你三姐夫與你一道去,感受一番秋闈的流程和氛圍,便是不中也沒關係。”


    又問他,“這一道走來,心境可開闊了?見識到了?”


    張玄麵色微變,點了點頭,“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古人誠不欺我,若我隻在家中,勤勤懇懇讀書,怕是一輩子也隻能做個井底之蛙,坐井觀天。”


    “去哪兒見橫征暴斂,民生聊苦,我原以為,這世間之大,勝景無數,該是河清海晏,歌舞升平,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可出去一次,到頭來卻發現,這不過是我一心編織出的美夢罷了。”


    張沅芷心有戚戚,拍拍他的肩膀道:“這世上,哪有你想,便是真事兒的道理?不過事在人為,天下承平,但若真要實現大同,以現在的水平,說句癡人說夢亦不為過,但隻要能改善現狀,那便是好,你也不必氣餒。”


    “別看你所見頗多,可這,已是盛世之景了!”


    不管何時,總有在溫飽線掙紮的人群,時代也無法改變。


    “既然看著不忍,那邊再用把勁兒,一舉中舉子、進士,成為天子門生,日後勤勉做事,做出一番成就來。”


    張玄聽了,暗淡的眼睛微微閃過光亮,重重點頭。


    “瑚哥兒,喜歡用什麽?小舅舅給你弄!”


    瑚哥兒抬起頭,桃花眼晶晶亮,“謝謝小舅舅,我想要雞蛋羹和糖蒸酥酪,還有蝦仁兒,和雞腿!”


    張遠見了,捋著胡子笑道:“這孩子說話口齒清晰,還有禮得很,行動間倒是像我張家子孫!還是我女兒教得好!”


    “瞧瞧這眼睛,一看就知是個伶俐的!一準兒將來還真能中個進士,光耀門楣!”


    張老爺子看著乖乖拿著勺子自己用飯的瑚哥兒,也樂嗬嗬道:“生的也好,比咱們白兒都要容貌清俊,偏還生了一副桃花眼,日後若中了杏榜,怕是也和他舅舅一般,還能混個探花做一做!”


    一桌子的人都善意地笑了出來,附和道:“這話不假!不假!”


    “緋兒自個兒瘦巴巴的,沒成想孩子養得倒好,身子骨健壯,又活潑好動,以後說不準還是個文武全才呢!”


    丁二姐夫也眼饞道:“我家大姐兒身子骨弱,不大愛說話,但是乖巧喜人的很,隻與我撒嬌,但我常常心中遺憾,不能時常帶著她出門遊覽,現在我隻盼著大姐兒的弟弟或是妹妹,性子能活潑些,身子骨也好一些,最好像瑚哥兒這般強壯,大姐兒身子再養幾年,一家子便可出去暢頑了!”


    張白聞言,淡淡道:“依我看,大姐兒便是活動的少了,才會越發的虛弱,不活動,氣血便不暢,大人都會出毛病,何況小孩子?不拘多大,你使人帶著她,在天氣好的時候,多多走走,慢慢兒的,氣血通暢,便也好了大半,就隻剩下調養了!”


    丁二姐夫聞言,思忖片刻,倒覺得也有理,便訕訕道:“之前也曾有人如此說過,但他不過是粗通醫理,我們夫婦便沒有信重,給了診金,便將人請了出去。”


    “現在一想,深覺有理。”


    作了個揖,“多謝大舅兄點撥。”


    張白又開口,看著瑚哥兒和一邊的曜哥兒一道用東西,小哥倆兒腦袋對著腦袋,會心一笑道:“若你覺著在外麵怕受了風,你隻管叫她在屋子裏活動便是,天氣好了,便沿著遊廊走一圈兒,慢慢地,在院子裏活動,循序漸進方可。”


    丁二姐夫覺得這個法子好,當即拍板定了下來。


    轉頭看著瑚哥兒和曜哥兒,笑道:“這小哥倆兒倒是感情好,一年總共也玩不到幾次,但就是一見麵就親熱得很!與親兄弟沒甚兩樣兒了!”


    張玄笑道:“到底是同齡,沒差幾日,自然玩到一起。”


    又是說笑一會兒,將桌兒撤了,換上茶水與糕點,張沅芷和應氏將兩個孩子帶到了另一邊,柳氏一直親香個沒完。


    張沅芷看著曜哥兒,揉了揉他的腦袋,與應氏等人道:“曜哥兒倒是更像大嫂多一些,隻是身為男孩子,五官更有棱角一些。”


    柳氏笑道:“你以為誰都像瑚哥兒一樣,穿男孩子衣服像男孩兒,穿女孩兒衣服像女孩兒?瑚哥兒若是個女孩子,也定然是個萬裏挑一的美人兒!”


    應氏和張碧,還有張沅芷等人都笑了起來。


    瑚哥兒一臉地不知所以然。


    她無奈笑道:“母親,他還小,長大了,五官分明了,便能瞧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這兩章劇情過渡,偏日常,平淡了點。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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