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沅芷在房間裏哼著小曲兒, 心裏格外敞亮。


    “還敢攔到我頭上?說我出了岔子那就是害了她們?”


    真不好意思,她好好兒的,可她們,仍是要滾蛋了。


    她在陽光下,看著自己保養得宜的手指, 又拿起矬子來, 漫不經心地修了修。


    她是這府上的主子,行動坐臥間竟要被幾個奴才鉗製著, 笑話!


    秋霜見了,則是迴想起那日。


    她們剛進花園, 就被幾個老婆子圍住攔住了。


    “赦大奶奶, 您金尊玉貴,這花園裏忙亂的很, 稍不留心,就會將您衝撞了, 您還是迴去歇著吧。”


    “您若是被衝撞了,十個我們這些人也不夠賠的!倒黴的, 也隻能有我們呐!”


    秋霜卻是眼尖, 一眼就見到了有人在那小花園裏偷偷剪著鮮花, 看著還眼生得很, 估計不是院子裏的仆役。


    剛想要喝止, 便被眼前的婆子微微側身,擋住了視線。


    張沅芷身後跟著七八個人,她也不怵, 當即就挑眉道:“怎麽?這小花園,是你們家買下來的不成?這小花園子,是姓賈麽?”


    那婆子被她的疾言厲色嚇到,連忙告饒道:“赦大奶奶恕罪,老奴隻是擔心您,可您這一番意思,卻是誤會了老奴的好意!”


    她輕嗤一聲,“少一口一個老奴在這裏拿腔作調!我才不吃你這一套!便是長工,還知道東家給他發銀子呢!怎麽我往日能來得,今日就來不得了?”


    說著,她眸光一厲,“還是說,你們在這兒做甚麽虧心事,不想叫我這個主子瞧見呐?否則,至於如此緊張畏縮?”


    說罷,張沅芷還揚起下巴,看了眼扔下籃子就跑了的兩人。


    那婆子強笑道:“那二人是大廚房的,過來摘一些合歡花,準備做合歡花酒罷了,就是膽子小了些,才令赦大奶奶誤會了。”


    說著,生怕又惹了張沅芷,連忙補充道:“府上每年都要令大廚房自釀一批合歡花酒,冬日裏燙著吃最好了!主子們都喜歡的很!”


    張沅芷聽了,點頭道:“行罷,我就這事兒當過去了,現在,你把路給我讓開,我要逛花園!”


    秋霜連忙上前,就把那個老婆子扒拉開,“大奶奶,可以走了。”


    隻留下那個老婆子憤憤,卻也無濟於事,於張沅芷,根本損傷不到分毫。


    沒想到,他們姑娘當日沒發作,倒是第二日,直接順著太太給的杆子向上爬,告了一大狀。


    本就在猶豫要不要肅清風氣,板正綱紀的徐氏這下更是下了決心。


    張沅芷卻覺得,沒什麽好和她們計較的,放任這花園子來其餘人偷偷摘花出去賣?攔著她擠兌她?


    都不是事兒!這算什麽?


    反正這一次就把她們都收拾了,需要多費心思嗎?


    她又想到了書中那些奴大欺主的事例,一樁樁,一件件的。


    賈寶玉的奶嬤嬤仗著資曆私自用了他留給花襲人和自己的糖蒸酥酪和楓露茶,姑娘們在大廚房點個菜還要自己另外拿錢,賈迎春的奶嬤嬤將她的累絲金鳳及其他物什陸陸續續偷了出去抵債。


    如此事情,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還有這府上未來的一位接著一位的副小姐們,忠心是可以,護主夠潑辣也可以,但把自己擺到主子的位置上……


    賈家這是充主子給另外的“主子”們發著月錢呢!


    她可不想日後張家起來了,賈家又因著這樣那樣的事情,被奪爵抄家,應了那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想到這裏,不免又想起賈家的結局來,她長長歎息。


    其實賈家最後落得那個境地,若不是謀逆,又除開宮中的賈元春,那罪狀多是要落在王熙鳳姑侄身上。


    兩人不愧是同出一脈,侄女肖姑,油鍋裏的錢都敢撈出來花,放利子錢,包攬訴訟,真真是王家的女兒!


    那水月庵的老尼與王熙鳳對話,可是叫人迴味無窮。


    “我想如今長安節度雲老爺與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與老爺說聲。”


    “這事倒不大,隻是太太再不願管這樣的事。”


    “太太不管,奶奶也可以主張了。”


    那老尼為何對這流程如此熟練?直直找上王夫人?王熙鳳為何說太太“再”不願管這樣的事兒?什麽叫“也”可以主張了?


    這字字句句,都說明王夫人年輕時也曾做過相同的事情,不知道逼死了多少個張守備之子與金哥,來日事發,才知這罪孽深重,連佛祖都容不得了。


    若是旁的人,她也就不懷疑什麽了。


    偏是王家那不識字不通法的姑奶奶們!


    尤其是王夫人還敢藏匿即將罰沒家產,即將調取進京之罪的甄家的財產,可當真是不知者無畏!


    膽大包天,為所欲為!


    若真是這樣,才是真正毀於婦人之手。


    張沅芷掐著一朵紫薇花,將上麵的葉子摘幹淨,插入花瓶中蘊養著,王氏入門已成定局,可若這一次賈璉仍來了,她絕不會允許王熙鳳,成為自己的兒媳。


    她的確欣賞這個女人,脂粉堆裏的英雄,可若是挑選兒媳,如此狠辣,目無法紀,她就實在入不得她的眼了。


    “給大爺將飯菜送去了?考場也是如此,在那兒考試,除了去茅廁,都不準隨意走動的,用熱乎的飯菜,那都是奢望,多數人都是煮點開水,就著餅子和肉醬掛麵之類的東西,湊活一頓就過去了。”


    “這好歹還是在家裏,能有新鮮的飯菜用,且叫他歇一日再做下一套,正經的科舉,那都是要在考場過夜的,也是近些年朝廷察覺到科舉的妙處了,竟還給設了考宿,提供棉被等物,也是極好了。”


    秋霜笑道:“大爺身嬌肉貴的,還真不一定能在那兒撐下來!”


    “在張家的時候,我還曾聽外公說過,說咱們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去考舉人,就被分到了糞號周圍,那還是秋日裏,秋老虎還厲害著,那一陣風刮過,味道十分銷魂。”


    “我那時就想啊,虧得老爺子忍下來了,還是當年的解元!”


    “正正好好的糞號,那才是倒黴了!”


    說罷,屋子裏的人都笑了出來。


    青環在外麵守著,聽著屋子內的歡聲笑語,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雖說大奶奶進門前,她也進不去正屋,大爺也不叫她近身,可眼見這東院處處都是大奶奶的人了,那種被隔離在外的感覺,就越發明顯了。


    她也不是沒打過大爺的主意,隻大海那兒看的緊,她又隻是個二等,之前的大丫鬟通通打發走了,要不是大爺見她還算老實麻利,都不會將她留下。


    她自以為自己終會成為大爺的房裏人,成婚那一日,語氣中難免帶了些出來,沒想倒被大奶奶彈壓了迴來,一直到如今,已是被這東院邊緣化了,以往還算熟悉的人,都不欲與她多言。


    張沅芷可沒空管一個丫鬟的上進心。


    她在房中與秋霜又道:“所以啊,這考場實際的環境,比現在不知道惡劣了多少,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左右我是豁出去了,他若是日後連個秀才都中不了!別想我給他好臉色瞧!”


    “隻要這秀才功名到手,任誰都會知道他已是浪子迴頭,對其刮目相待,要知道,一個人變好比變壞難多了!”


    “不然為什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亦或是由奢入儉難呢!”


    “大海那裏,可聽他講夫君那裏如何了?”


    “吃喝倒沒什麽,大爺那裏,有肉便成,好伺候的很,就是聽大海說,大爺幹淨,總是抱怨為著這卷子,以前都是夏日裏一日沐浴兩次的,現在嘛,整個人都要餿了!”


    說著便笑了起來,就連張沅芷,也是止不住麵上的笑意。


    “且令他忍忍罷,縣試過了,還有府試,府試過了,這才是童生呢!唯有童生,才有資格參加各省學政學道主持的院試,這一次考的就是帖經,雜文和策論了。”


    “現在啊,我隻盼著他中個秀才迴來就好了。”


    “童試院試三年兩次,皆是在二月、四月舉行,有時候,會與春闈撞上,不過也不妨事。”


    “畢竟春闈是在京城的。”


    秋霜笑道:“我也就知道這些什麽童生,廩生,秀才生員,還有什麽舉人,一二三甲進士,沒想到這裏麵還有這許多說道。”


    “若是咱們大爺也能像東府的那位敬大爺一樣,是個舉子,能參加會試就好了!”


    “若能得中,自是更好!以後,誰還會盯著大爺的以往不放?”


    張沅芷不禁笑道:“誰知道他有沒有那個天分?他就算日後隻是個三甲如夫人,那也是這勳貴中罕見的了!”


    “我現在就怕,他連個童生都中不了,真是白白墮了張家的名頭。”


    “張家的女婿,累世詩書大族,而今女婿卻連個童生都考不下,少不得叫人說道,愧對祖父父親和兄長,就連娘親和大嫂,說不定出門應酬的時候,也要聽人的閑話。”


    “你是知道的,那些文官的家眷,一向清高無匹,說出的話,那也是綿裏藏針,真正的罵人無需髒話。”


    她不由有些懊惱,“到底是我欠考慮了,我沒想到,這孩子來的這樣早,令人措手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賈家結局和王家姑侄那幾段,是引自原著。


    感謝在2020-03-01 17:03:30~2020-03-02 12:37: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光同塵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芸芸、一覺睡到小時候、難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公府嫡長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creative皎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creative皎皎並收藏[紅樓]公府嫡長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