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無端沒浪費什麽時間,她很快發現張環胸前的是血,她從電影電視或者鬼才知道的什麽地方見過這樣的畫麵--前一秒某角色還在發賤,下一秒已經被穿心而過。


    致命的可能是子彈、劍尖、箭頭、飛刀……任何東西!


    所以她飛快地伏倒在馬鞍上,耳邊聽到“嗖”一聲輕鳴,臉頰微微一涼,她聞到血腥氣,梳理整齊的鬢發垂了下來,流水一般從臉側滑過。


    張環的軀體沉重地倒地,濺起灰塵和鋪天蓋地的驚唿聲,楊無端的耳朵幾乎被長安街兩側民眾恐慌的叫喊聲音震聾了,她把臉埋在白馬的鬃毛裏,透過縫隙看到無數人奔跑踐踏,金吾衛們也行動起來,鐵甲在陽光下的反光不帶一絲溫度。


    然後所有的聲音都像潮水一樣退了下去,楊無端再次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唿吸聲、血液流動的聲音……噢,她深深唿吸,知道那萬能萬惡的自我保護機製又開始運作,她的世界縮小到僅剩自己,所有的感官功能被百十倍的擴大,眼睛攝入的畫麵變成了一幀幀的慢鏡頭,而思維再次提速。


    她敏銳地想到自己並沒有逃脫危險--隻有三鼎甲高高地騎在馬上,簡直是引誘攻擊的靶子--她將雙腳脫出馬蹬,就著俯臥的姿勢滾鞍下馬,身體著地以後繼續翻滾了兩圈,減少墜地帶來的傷害。


    幾乎在同一瞬間,她的馬僅靠後蹄著地,前蹄揚起,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嘶。馬頭劇烈地搖擺,長長的鞭子似的馬鬃撒開來遮暗了天空,塵土和鮮血四濺。


    一名金吾衛將楊無端撈了起來,其他幾位將她團團簇擁在中心,楊無端喘著粗氣,靠在冰冷堅硬的鎧甲上,迎著陽光望過去。


    耳邊各種嘈雜的聲響又迴來了,她的眼睛被陽光刺激得隻能眯成一條縫,她眨了又眨,勉強看清她的馬脖子上插著什麽東西,露出體外的短短一截是適合手掌弧度的勺形。


    ……飛刀,她居然有餘暇想著:“小李飛刀,例無虛飛”。


    “禦街誇官”的遊行隊伍兩側本就有大批順天府衙役維持秩序,再加上金吾衛的威懾,片刻騷亂過後,驚慌失措的民眾被彈壓下來,推搡奔逃變成了像小動物一樣瑟瑟發抖地擠在一起,喊叫變成了低微的啜泣、竊竊的難掩恐懼的低語。


    楊無端的馬還在一聲接一聲地痛嘶著,它實在被馴服得太好,在極端痛苦之下也沒有發瘋跑進人群,隻昂著頭泣血。


    一名金吾衛舉步上前,“嚓”一聲拔出腰間的繡春刀,他側過狹長的刀身,刀脊反射的陽光是沁骨的藍色。


    刀光自上而下劃過,楊無端閉了閉眼,血腥味兒通過嗅覺長驅而入,浸染了她整個大腦。


    然後她聽到了腳步聲。


    不是順天府衙役輕捷的薄底快靴的聲音,也不是金吾衛走動間全身鎧甲摩擦的聲音,更不是看熱鬧的普通民眾亂糟糟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有點重,卻是令人安心的重量,穩穩的、不疾不徐的、有節奏感的。那明顯是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卻協調統一得仿佛一人。


    楊無端睜眼,她的馬已經倒在了地上,她讓目光避開張環和馬的屍體,卻望見了探花郎臉朝下的攔腰擔在馬鞍上,她又移走視線。


    然後她看到了從午門方向過來的一行人,他們的步履看起來不快,頃刻間卻已經由丁點大的人影變得清晰,她輕易地看清了他們身穿的金色蟒服,精繡鸞帶,腰間懸著與金吾衛規格相同、卻樸素許多的繡春刀。


    ……錦衣衛。


    楊無端喉嚨幹澀,無聲地喃喃自語。


    ===


    端朝沿襲前明,也設有錦衣衛,但權責與前朝大不相同。


    端朝的錦衣衛由金吾衛中精選而出,直接隸屬於皇帝陛下,其權限卻大大弱於前朝。簡單地說,端朝的錦衣衛僅有兩項職責:對外搜集敵情,對內鎮壓叛亂。錦衣衛分有南、北兩個鎮撫司,南鎮撫司負責對外,北鎮撫司對內,擁有單獨的偵緝、刑獄權,但沒有審判權。


    要楊無端來說,端朝的錦衣衛職權已經比較像後世的國安局,對內的管轄範圍僅涉及危及國家安全的重大犯罪行為,對普通民眾的約束力還不如派出所。但前朝錦衣衛酷烈的名頭實在太深入人心,端朝小民提及“錦衣衛”三個字依然人人自危,可止小兒夜啼。


    那一行錦衣衛越走越近,剛平靜下來的民眾又開始小小騷動起來,順天府的衙役們大約是祭出了鞭子,她聽到“啪啪”的著肉聲和千奇百怪的痛唿聲。


    這聲音讓她想起自己也剛受過傷,她冷靜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與被切斷的頭發呈一條直線的飛刀軌道上,她的臉頰大約多了一條淺淺的血痕,傷口不深,已經凝結了。


    她一向很幸運--與死在人生巔峰的另兩位相比,簡直算得上命運之神親生的。


    楊無端冷冷地牽起一邊唇角,食指的指尖來迴撫摸著臉上那條血痕,腎上腺素還在她的血液裏奔騰,她感覺不到後怕,頭腦飛速運轉。


    ……誰幹的?


    這絕不是一次理智的行動,三鼎甲貌似風光,不過是三個連官場的邊兒都沒摸上的新科進士,狙殺他們得不到任何實際利益。


    那麽,目的是泄憤?報仇?挑釁?


    或者都有--以暴力手段危害他人性命和財產安全,僅僅為了造成群眾性恐慌,並像散播瘟疫一樣擴散這種恐懼情緒--典型的恐怖主義行為。


    這已經屬於危害國家安全的範疇了,難怪錦衣衛會出現。楊無端分析出他們的來意,便將目光從一行人身上挪開,緩緩地掃向長街兩側的民眾。


    她見識過這個世界所謂的武功,蘇庭嘉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她大約能算出手擲式武器的射程,如果真的是飛刀,那出手的人就在這些人中間。


    不,他不可能跑掉,這個世界的輕功並不像電視裏那樣完全無視地心引力的飛來飛去,倒比較像跑酷,再厲害的高手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


    最合理的推測:他射殺了兩人之後,迅速將自己隱沒於看熱鬧的民眾當中。如果他夠聰明的話,他甚至不會跟著嚇壞了的男女老幼到處亂跑,他會比順民更順民,縮在人群深處力求任何人都不會注意到他。


    楊無端個子不高,幾名金吾衛魁梧的身軀謹慎地封住了各方位可能的襲擊,她安全地躲在人體盾牌之後,透過他們肩頭的縫隙在人群中張望,想象如果她是兇手,會選擇哪一條合適的逃跑路線和支點。


    她的目光很快凝注在東北方向的一堵牆上,那牆後大約是哪戶人家的宅院,院子裏種了一株槐樹,沉甸甸的樹冠壓在牆頭上,掛滿小白花的枝丫耷拉下來,在風中顫巍巍地落著瓣兒。


    她腦中閃過邱亮騎在樹枝上敏捷地翻過楊府院牆那一幕,同時視線下移,在牆邊那一溜人中挨個看過去。


    幾乎隻是一眼,她便找到了。


    那人就蹲在那株槐樹的花枝底下,頭上和肩榜上還飄了不少花瓣,他穿著青布衣服,連頭臉也用青布包得嚴嚴實實,本來高大的身軀極不舒服的傴僂著,被左右兩個壯實的平民緊緊地夾在中間。


    等等,楊無端的視線又移到那人的左邊,那條像是生鐵鑄成的黑大漢她也見過,就在從信陽進京的馬車上,他姓徐,徐什麽?


    不等她想出來,那青衣人像是感應到她的注視,陡地抬首望來。


    猝不及防之下,楊無端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目光像飛刀一般剜過來,刺得她雙眼劇痛,本能地閉眼!


    不好,他要跑!楊無端心中一個閃念,閉著眼睛拚盡全身力氣大喊:“徐大個子,抓住他!”


    ------題外話------


    我發現xx也開始有緩存問題了,這章更新以後怎麽清緩存前台都看不到。還有那個新頁麵是什麽意思?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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