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時間很快過去了,在這個星期裏,我每天早上都為趙卿那個混蛋送早餐。他這人心真的黑得不行!在牛肉麵之後,他跟我說他想吃過橋米線,還是大碗那種。這東西又大碗又燙不好端不說還特貴,一碗26塊錢。這麽一算下來,一個月我得花多少錢伺候趙老爺用早膳呐?這麽幹下去我那點工資怕是撐不到月末。在第三天下午下班迴家的時候,我去超市買了一盒皮蛋,又買了點瘦肉。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我熬了皮蛋瘦肉粥,弄了個微波爐飯盒盛著給趙老爺帶去。我跟他說,小的窮困潦倒,過橋米線什麽的,我是真心請你不起。這有一碗皮蛋瘦肉粥,還有一個肉包一個鹹蛋,您老就將就一下,湊合著吃吧。


    我以為趙卿看不到過橋米線會挖苦、譏諷我,沒想到他的反應倒是挺平靜。他說:“也行,不過我不喜歡每天都吃一樣的東西。”言下之意,我可以自己動手伺候他老人家的飲食,但是,必須每天換著花樣做,別想天天都用皮蛋粥打發他。隨後,我看見趙卿埋頭喝粥的時候,好像笑了一下。我覺得,這人恐怕一直不爽眾星捧月待遇的老吳,他知道我是老吳那邊的人,存了心折磨我!


    星期二的下午六點多,下班時間到了,我還在中心蹲著不肯走,一想到晚上那位姑娘會過來做諮詢,我就十分期待。


    見我還沒下班,正準備出去吃晚飯的趙卿看了我一眼,問:“吳主任已經迴去了,你怎麽還不走?”


    我說:“晚上那姑娘不是要過來做諮詢嗎?”


    “是啊。”趙卿點了點頭,然後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這是我的諮詢個案,你可以走了啊。”


    聽他這麽一說的,我立刻明白了。我說呢,這人平日裏鼻孔朝天,怎麽會關心我為什麽不下班,他存心的吧!


    我說:“趙老師,做人可不能這樣。這一個星期我好吃好喝伺候著您老,好歹也是交了學費的!”


    趙卿嗤笑道:“學費是交了,但課你也已經上了。我之前說過,我的學費有點兒貴,一個月早餐是上次的學費,這次你要來也行,學費另算。”


    我挺憤慨的,但我知道趙卿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他能說這話,就肯定能幹得出這事兒。最近這一個星期,我可算是被折騰死了。早上六點不到就要爬起來給這混蛋做早飯,我爸媽都沒享受過這待遇!如果上次的諮詢我沒去旁聽也就算了,我肯定不吃他這一套,但上次我去了,沒聽出個結果來怎麽能讓我安心?趙卿跟吳主任不一樣,在諮詢結束之後,他根本就不肯和我討論這起個案,所以我對這案子的了解也僅僅局限於上次的諮詢內容……


    當時,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我應該找江一平看看趙卿的八字,我想他五行裏麵肯定“水”滿為患,我這隻“火老虎”碰上他簡直就像碰上了克星。萬般無奈之下,我衝他說:


    “您先開個價,讓我琢磨琢磨……”


    趙卿笑了笑道:“我不愛坐地起價,跟上次一樣。一個月早餐。”


    哎呦我的媽,這才一個星期呢,我就快崩潰了,兩個月,每天早上都要少睡一個半小時,這日子還過不過了?我嘿嘿地衝趙卿幹笑兩聲,慢悠悠地道:“我的趙老師哎,少一點吧,半個月,您看半個月行不行?”


    “一個半月。”他說。


    我知道這貨我絕逼糊弄不過,隻得把兩隻手掌合上,朝趙卿他老人家拜了三下:“好好好,一個月,就一個月。”


    當天晚上7點還不到,那名女孩再次來到了我們諮詢中心。原本我以為,經過了上一次的諮詢,女孩的狀態應該會比上次來的時候要好一點。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女孩來的時候情緒看上去非常低落,甚至可以說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我當時看了趙卿一眼,眼中盡是疑惑。在我看來,上次趙卿的諮詢做得是挺不錯的,按理說不應該是這個效果。但趙卿看見女孩的狀態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我們在諮詢室內坐下,趙卿走到飲水機邊為女孩倒了一杯溫熱的水。“你看起來不太好,在最近這一周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他關切地望著那名女孩,說話的語氣十分溫柔。女孩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當她看見趙卿關懷的眼神時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染,淚水抑製不住地奪眶而出。


    “趙老師……我……我這周……”


    “你又做預知夢了,是嗎?”


    女孩點了點頭,埋著頭不住啜泣,情緒稍微有些失控。


    我記得,上次這個女孩來做諮詢的時候,她給我的印象內向、羞怯,但還算沉穩,整個諮詢過程中情緒反應並不激烈。但這次,她一進門情緒就已經有些失控了,在趙卿的詢問下,她竟然哭了起來。我不知道女孩情緒上的反應,是否與上次的諮詢內容有關。趙卿安撫了一下女孩的情緒,又遞了麵紙給她。


    “能不能告訴我,你這周做了什麽樣的夢?如果你信任我,認為我能夠為你提供專業上的幫助,就不要避忌,把你夢到的事情告訴我。”


    女孩看著趙卿,猶豫再三,聲若蚊蠅地道:“我夢見……夢見你了。”


    女孩說,在那日諮詢結束後,連續三天夜裏她都夢見了趙卿。在女孩第一個夢中,趙卿麵色蒼白地靠在醫院的病床上,不斷咳嗽,甚至咳出血來。女孩很擔心他,正想走上前,卻發見趙卿用手捂住自己的臉,接著,女孩看見趙卿將自己的臉皮撕了下來,整張臉頓時變成了一個血淋淋的骷髏頭。女孩就這麽被嚇醒了過來。昨天晚上,女孩又一次夢見了趙卿。在夢中,她發現自己懸浮在半空,不遠處是一片公墓。在一塊嶄新的墓碑前麵圍站了很多人,但在女孩夢中,那些人都是一個個灰撲撲沒有麵孔也沒有顏色的影子。唯獨有一個人,她是有顏色的。那是一個女人,穿著印有銀色英文字母的黑t恤和藍色牛仔褲,她站在那些灰撲撲的人群裏麵掩麵哭泣。當那個女人轉過頭的時候,女孩驚然發現,那個女人就是我,而墓碑上,赫然刻著趙卿的名字。


    我的天!聽完女孩的敘述之後,我心裏拔涼拔涼的。說句真心話,我並不太相信預知夢這種事情,上次諮詢的時候,趙卿也說過,女孩的“預知夢”隻是她對過去經曆過的“重溫”。但有一點比較玄乎,女孩夢見的那些事情,真的發生了。比如小學同學被車撞、高中追她的男生得白血病、大學教師摔壞了盆骨還有,她還夢見我出現在心理諮詢室內。如果隻是一兩件事“預知”準了,我們可以說那是“偶然”但這麽多的事都一一應驗,這女孩又不是名偵探柯南,災難發生的頻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想到這裏,我望向趙卿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起來。趙卿大概也發現了我在看他,扭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沒事的,別擔心。”


    趙卿走到女孩身邊,彎腰輕輕拍打著女孩的背部安撫她的情緒。女孩埋頭啜泣,坐在一旁的我卻注意到了趙卿當時的表情,他嘴角微揚,似乎對女孩這次預知夢的內容十分滿意。我當時覺得這人有點變態,別人都夢見你死了,大家給你哭喪呢,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好了,深唿吸,平複一下你的情緒。現在我們先不要去理會你昨天做的那個夢。還記得上次諮詢結束的時候,我曾經給你布置過一份‘作業’希望你在迴去之後分析一下你所做的預知夢的內容,是不是你曾經經曆過的事情。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女孩告訴趙卿,確實如他所言,她迴去分析了自己多年來做過的“預知夢”,夢中的內容全都是她曾經擔心過的事情。包括高中時代那位追求過她的男同學。在做那個夢之前,她並沒有答應男孩的示愛,原因是她擔心這個男生追求自己隻是“一時興起”總有一天他會離她而去。而上次諮詢的時候,她看見趙卿咳嗽,也曾擔心過他的健康狀況。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見那些事我一點兒都不奇怪。但我‘擔心’的那些事情全都‘真實’的發生了。為什麽隻要我擔心過,就會真的發生呢?難道我真是別人說的掃帚星嗎?”


    趙卿聽了女孩的問題之後,笑著搖了搖頭。


    “當我們期待或恐懼一件事的發生時,這件事情‘發生’或者‘不發生’的幾率各站百分之五十。我記得上次諮詢時我就問過你,你做的夢,每一個都是‘預知夢’還是說隻有一部分。你告訴我,隻有很少的一部分。大多都是普通的夢。我問你,怎麽去判斷哪個夢是‘預知夢’哪個夢是普通的夢,你告訴我,如果夢中的事情真的發生了,那就是預知夢,如果它沒有發生,那就是普通的夢,是不是這樣?”


    女孩說,“是的。”


    趙卿問:“昨天你夢見我‘死了’,你認為你這個夢是‘預知夢’,還是‘普通夢’?”


    當時女孩沒有說話,不過就我在一邊觀察的結果,我認為女孩偏向於肯定這個夢是“預知夢”的,所以我當時埋頭偷笑,但這個動作被趙卿用眼角餘光掃到了,他看了我一眼,頗有些“秋後算賬”的意思。我收到那警告後扭頭狠狠地憋住了笑。


    趙卿對女孩說:“你上次跟我說過,以前你區別預知夢和普通夢的方式是看這個夢會不會應驗。但後來,你有了經驗,在事情發生之前,你就可以憑自己的感覺來判斷它是不是預知夢。那你告訴我,以你的感覺,昨天的夢是預知夢嗎?沒關係,心裏怎麽想的就怎麽說。”


    果然,如我所料。女孩支支吾吾半天之後,說她覺得昨天的夢是“預知夢”。


    得到了女孩肯定的答複之後,趙卿笑了。


    “上次我做了一件壞事,我得先跟你鄭重地道歉。我在上次諮詢的間隙裏說過,我一天抽兩包煙,所以一直咳嗽,不太舒服。實際上,我從不抽煙,那天我的咳嗽是假裝的,我並沒有任何不舒服。這樣,你依然認為你昨晚上做的那個夢,是預知夢嗎?”


    當趙卿說完這話的時候,我跟那女孩都驚呆了。當時他咳出“空空空”的聲音了,竟然是裝的!?這人怎麽不去當演員啊,金馬獎影帝非他莫屬啊,讓他做諮詢太憋屈他了吧。趙卿恐怕早就預料到了女孩這周會夢見他,他咳嗽就是故意給女孩施加心理暗示。這人城府也太深了一點兒,居然一點口風都沒透露給我。不僅如此,他假意咳嗽的時候,跟著女孩才說了幾句話?那時候他已經對女孩做“預知夢”的原因產生懷疑了?


    在我與那名女孩為趙卿無恥的行為震驚之餘,關於“預知夢”的一事,一個答案也唿之欲出。在得知趙卿其實並不抽煙,上次的咳嗽也是假裝的之後,女孩當然不認為健健康康的趙卿會像她夢中預示的那樣死掉,她對自己的“預知夢”也因此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趙卿告訴女孩,當我們期待或害怕一件事發生的時候,這件事會在人的潛意識之中形成一種“意念”,隨後通過夢境的方式展現,這是很正常的。女孩夢見的所以事情,之所以會“應驗”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些事原本就有發生的可能。比如那位大學教授,本身走路就不太穩,還端著個餐盤在擠滿學生的食堂內就餐,即便他不摔倒,被學生擠了個踉蹌、餐盤沒抬穩掉在地上,這些都是隨時有可能發生的。不論是哪一種可能發生了,都能“應驗”女孩的夢境。再說趙卿,如果他真的每天抽兩包煙,還不斷咳嗽。即便沒有發展成肺癌,也可能得個支氣管炎這類的毛病,這也能夠“應驗”女孩夢中的一些元素。女孩高中時那位男生的事也是一樣,如果男孩沒有得白血病,一個高中男生追求女孩子,高中一畢業必然各奔東西,那也是“離開”,可以用女孩夢中的內容來解釋。當我們用夢境中模糊元素去套在真實發生的事件中的時候,元素重合的幾率是非常高的。即便女孩的夢並沒有“應驗”,她也可以將沒有應驗的夢視為“普通夢”,這並不妨礙她深信自己的夢有預知未來的功能。


    在分析了女孩子“預知夢”形成的原因之後,趙卿又將女孩近期頻發預知夢的原因做了簡單的一個分析。女孩性格內向,在小學時代因為“預知夢”她成為班裏的風雲人物。在外部環境因素和內在心理因素的推動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很容易受環境及自身的暗示,讓自己“不斷去做預知夢”以迎合他人和自身的期待。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事情的發生,女孩已經深信自己的夢境具有預知未來的功能。當高中那位男孩去世之後,女孩認為“自己的夢會害人”,她盡力避免與別人過多的接觸,內心非常矛盾和痛苦,潛意識中又不斷地將自己看到的影像、接觸的人和事納入自己的夢境去預測未來。


    想要徹底解決女孩最近頻發預知夢的問題,必須通過精神分析的方法,追溯成長曆程,將這個過程中的種種經曆重新解釋和分析,重塑女孩自身對“預知夢”的認知。這個工作不是一天能完成的,在具體執行的過程中也會遇上種種的“阻抗”現象。趙卿向女孩分析了問題之後,倆人達成了共識,一塊商定了日後的諮詢方案和諮詢目標。


    那天諮詢結束之後,女孩非常高興,她十分感激趙卿,表示今天的諮詢解開了她擱在她心裏很久的一個疙瘩。當她明白自己的夢並不是什麽“預知夢”後,心裏舒服多了。對於日後的諮詢,她非常有信心。


    幾天之後的五一長假,我們中心組織了一次員工集體旅行,旅行的地點是黔東南侗苗自治區一個叫做榕江的地方。在榕江的侗族古鎮上,有一家賣旅行紀念品的商店,店內收集了榕江邊一些顏色和花紋很好看的鵝卵石,雕刻上侗家傳統的花紋,還可以雕刻遊客的名字,二十塊錢一個。我跟一群同事圍在那家店前想買個鵝卵石拿迴家做紀念。賣紀念品的侗家大媽問我,石頭上麵刻上要不要刻名字,我說要刻。她問我刻什麽名字。就在我正準備迴答大媽的時候,趙卿忽然從我背後冒出來對大媽說:“趙卿。”這大媽倒也不認人,“哦”了一聲,埋頭就開機器在我買下的那塊石頭上刻了趙卿的名字。


    我氣得要死,正準備用那塊鵝卵石砸死趙卿這個混蛋,忽然間,我感覺到當前發生的一切似乎我曾經在哪裏經曆過。我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頓時愣住了。


    那天,我穿的是一件印有銀色英文字母的黑t恤。我看了看圍在那家店鋪前麵的同事,又看了看手中那塊刻有趙卿名字的鵝卵石,愣頭愣腦地問趙卿:“你還記得那小姑娘做的夢嗎?她夢見一群人圍著一塊墓碑,墓碑上刻著你的名字。她還夢見了我,穿著印有銀色英文字母的黑衣服。你看看?”


    我向趙卿舉起手中刻有他名字的鵝卵石,又衝他扯了扯我身上的t恤。


    趙卿抬眼看了看我,“嗤”地笑了一聲。


    “接待那女孩子的當天,你穿的是什麽衣服你還記得嗎?”


    我歪頭迴想了一下。接待女孩的那天,我穿的好像也是這件t恤還有一條深藍色的小腳褲,不過那天有點冷,所以我外麵還穿了一件格子小西裝。


    “哦!原來如此。”我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接著,看著趙卿我又有些納悶:“你怎麽記得我那天穿什麽衣服啊?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趙卿見我一臉蠢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智商著急。”


    他說罷兩手揣進褲兜裏,優哉遊哉地走過去看不遠處那棟侗族鼓樓。


    我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鵝卵石,想起那位姑娘夢裏的墓碑,還是覺得晦氣,於是我走到榕江邊上,瀟灑地一揮手,那塊刻有趙卿名字的鵝卵石落入江裏,沉沒在黔東南清透的水底。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覺得最後幾句有點“虐”啊……


    預知夢的故事完了,下章新故事,關於苗族蠱術的。五一節期間,劉欣楊等人前往黔東南州榕江縣三洞村旅遊,在旅途之中,遭遇了一些……比較稀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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