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8點安排了諮詢,恰好又是吳老的預約,我得在旁邊記錄。前來諮詢的女人剛離婚,一邊跟老吳述說,一邊還發著火。看來這段失敗婚姻讓她非常不甘心。到了晚上10點多我才收拾好東西打算下班。


    由於諮詢中心在新城區,而我家則在老城區靠近出城高速的地方,兩地距離較遠,坐公交車需要繞上一個小時。一般工作晚了吳老開車迴家會順帶捎我一程。但那天吳老的座駕排氣管有問題送去修理了。我站在路邊等車,等了接近20分鍾,竟然一輛出租車都沒等到。這時候,一輛看上去挺破爛的黑色夏利轎車停到了我跟前,司機按了兩下喇叭,接著搖下車窗探頭問我:“走不走?”


    在我們市,由於交通擁堵、出租車台班費高,市民打車難,於是出現了很多非法營運的車輛。開“黑車”的師傅其實大多都是出租車司機,他們會將車停在等車的市民麵前,並且按兩下喇叭,也算是一個暗號。


    雖然新聞裏三天兩頭號召市民甭打【嗶】黑車,但我經常打,因為黑車收費比正規的出租車要便宜,更重要的是它的數量遠遠多於正規出租車,打個車半小時打不到,自然選擇黑車了。而且黑車司機態度比正規司機好,不會一路停靠著拚客,於是,當那位司機探頭問我走不走的時候,我立馬就拉開車門準備上了。


    然而,就在我拉開車門準備講價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路燈光線的原因,我忽然覺得那黑車師傅的臉看起來有一種陰森可怖的感覺。其實師傅長得挺正常的,三十多歲,理個小平頭,不胖不瘦,長相也不是特別有特點的那種。可看著他的臉,我卻從心底滲出一股寒意。他問我“25走不走”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也正是這一刹那的猶豫,一個長發飄飄的瘦小女生忽然從我背後插了出來,直接略過我魁梧的身軀鑽進車裏去了。


    “師傅,老城區北京路!”她說話的聲音很像重慶姑娘,帶著一種潑辣的嗲氣。礙於角度問題,我沒清楚這女生的長相,但我看到了她穿著的一條顏色非常土的桃紅色牛仔褲,手上拿著白色鑲滿了水鑽的手機,她的手指甲也貼滿了水鑽,還拚成了一個可笑的桃心形。


    大家都知道,一個正在打車的人,忽然被人從後背插上來搶了車,肯定會很不爽。我重重地替那位小姐關上車門,看她乘風而去,卻不得不等在原地繼續品味空氣中她所留下的劣質香水味。


    那黑車走了大概10分鍾,我才終於攔到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我跟師傅閑侃,我說現在打個車像打仗一樣,我剛才好不容易遇到一黑車,車門我都拉開了,硬被別人鑽車裏把車給搶了。


    出租車師傅哈哈大笑說,現在打車都不是打車而是搶車。但乘客搶,我們卻不賺錢,台班費老高,堵在路上的時間遠遠高於跑在路上的時間。不過在抱怨過後,師傅又跟我說:“小妹妹,晚上還是不要打【嗶】黑車,安全第一啊。”


    我謝過師傅的好意,但並不引以為戒,上班下班如果等不到公交,依然會選擇打【嗶】黑車。


    兩天後,我和幾位高中同學約好一塊吃晚飯。其中一位女同的老公是個警察,在東風派出所上班。他所在的這個地方,離我上班的地方挺近,我們中心其實也算他所在的管轄區內。在我們聊天的過程中,他向我們透露了一個未被公開的案件。


    他說,最近兩年內,在我們市發生了八起殺人毀屍案。從犯案的手法上看,兇手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這是一起性質惡劣的連環殺人毀屍案件。受害者均為女性,長發。在被兇手用繩子勒死之後,下【嗶】體遭利刀搗爛,乳【嗶】房被殘忍割下,最後屍體遭到了焚燒。


    他說,遇到這樣的案子,第一任務就是尋找屍源。屍源如果無法確定,案子基本上是不可能破得了的。這八起殺人案,由於屍體遭到嚴重損毀,被拋棄在遠離第一案發地點的郊外的山林裏,又沒有目擊者,有3具屍體至今無法確認來源。已經確認了來源的五具屍體,他們查了死者所有的社會關係,排除了情殺、仇殺和劫殺種種可能性。至今,兇手是誰,基本上可以說找不到線索。為了避免造成社會恐慌,這案件的消息是被封鎖了的。


    他說著朝我們笑了笑道:“兇手最近一次作案就是在前幾天,長頭發的妹子,出門可要小心了。”


    我平時也看了一些犯罪心理學的電視劇,就在那跟他們瞎侃,這兇手可能曾被長發女性深深傷害過因此對長發的女性產生了憎恨。兇手可能是個性【嗶】無能,他用利刀代替了男性生【嗶】殖【嗶】器官對死者進行了侵犯。同時,他肯定擁有交通工具幫助他犯案。


    同學的老公點頭稱是,並說,警方推斷這名兇手很可能以非法營運的方式來接觸受害人。因為已經知道身份的三名受害人之間根本就找不到任何關聯,她們平時生活的生活圈也相隔甚遠,看不出什麽交集。


    我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腦子裏忽然浮現出前幾天那名黑車司機的臉。不,實際上,對於那個黑車司機的臉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我卻記得拉開車門跟他講價那瞬間打心底泛起的一股子寒意。於是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同學的警察老公。我說那個女生的手指甲我還記得,指甲上貼了水鑽,就大前天,在東風路口。


    原本我也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同學老公愣愣地看著我,傻眼了。


    “劉欣楊,你開玩笑的吧?如果是真的,你這運氣可以去買彩票了。”


    他說,最新的這名受害者的屍體是昨天發現的。兇手在焚燒屍體的時候,汽油倒在死者身上的,並沒有倒太多。死者的臉雖然沒有被完全燒壞但損毀還是很嚴重,死者的手腳並沒有被燒到,手指甲上確實有水鑽。


    當天我就被同學的老公開車送去了警察局,還很不情願地看了幾張照片。在第一張照片上,我看到了一隻滿是泥土汙穢慘白的手部特性。手指甲上塗了粉色指甲油還貼了水鑽。可能經過了激烈的掙紮還有一些拖拽,手上的水鑽大多都掉了,但有幾個手指頭上還是能看清楚,水鑽排成桃心形,我對此印象很深,是那天晚上搶我車的那個女的。當時我還覺得她的手指甲做得跟她穿的衣服一樣土鱉。


    為了進一步證實,他們又讓我看了另外幾張照片。其中一張是死者的頭部,我不想再形容一遍。總之,全部看完之後,我結合屍體上的種種特征,基本可以肯定就是那個女的。隨後他們問了我黑車司機的外貌特點、身高、衣著、講話有沒有口音以及車型等等。我把我能想到的都告訴他們了。警察說我的目擊證詞對他們破案有很大的幫助,他們馬上會去調當天東風路段的監控視頻,隻要能找到車牌號,要抓到這個人就容易多了。


    那天晚上,同學和她老公送我迴的家,迴家之後我就特別不舒服。


    說句實話,遇到這種事情,不害怕的絕對不是人。任我平時膽子再大,看了屍體照片之後我就知道那晚上我不用睡覺了。心裏邊特別滲得慌。我也是長頭發,那天那個司機原本是衝我按喇叭、是想載我的,如果不是後麵躥出來的那個女生搶著坐進去……我甚至開始後悔那女的搶搭車後我在心裏對她的種種詛咒。多大個事?不就是搶搭車麽?我幹嘛在心裏罵她呢?我那時候怎麽都想不到,她搭上的是死亡出租車,她似乎是替我送了命,還死得那麽慘。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中心請了個假,隨後就約了兩個家庭主婦不用上班的朋友陪我去廟裏燒香。接著,我摸摸脖子上那個金剛杵,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玉店的朱小弟。


    我是不信邪的,但邪擺在你麵前,又擺得如此湊巧,說不信都不可能了。


    在朋友的陪同下我去了玉店,但那天朱小弟不在,店裏隻有朱姐。我沒把這事跟朱姐說,就說我找朱弟弟有急事,讓她把朱弟弟的手機號碼給我。接著我跟朋友在宜北町找位置坐下,我點了杯熱飲,然後打電話給朱弟弟。


    當時是中午一點過,我打去電話,感覺朱弟弟似乎剛睡醒。


    我說:“是我,那天在朱姐店裏,你給我金剛杵的掛墜到底是什麽意思?你現在給我說清楚。”


    我當時的語調絕對談不上好,畢竟我剛跟一場大災難擦肩而過。朱弟弟恐怕能夠從我的語調裏聽出我遇到事了。所以他半晌沒出聲。


    “嗯……反正你戴著就行了。”


    我說不行,我在朱姐店對街那家宜北町等你,你既然把東西給了我,就算是插手了我的事,橫豎要給我個明確解釋。


    我的態度很堅決,雖然這看起來有點莫名其妙和無理取鬧。我聽得出朱弟弟不太情願,但最終磨不過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斷給他打電話。到了下午2點半的時候,他終於出現在了宜北町。


    朱弟弟坐下之後也沒點喝的,他問我:“遇上麻煩了?”


    我說:“我遇上什麽不關你事,但這珠子為什麽給我,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解釋,如果你解釋不清楚,或者隨便找理由糊弄我……”


    我看了看兩邊陪同我的朋友,接著道:“今天你甭想出宜北町門。”


    我跟我這倆朋友,都是奔三的人了。那倆還是已婚婦女。但讀初中那會兒,我們仨可沒少打群架。年幼無知的歲月誰都有,我仨如今雖然已經改邪從良,但當年那架勢還是在的。


    看我們仨一副小太妹的樣子,朱弟弟埋頭笑了。但他很快意識到他不應該笑,所以他慌忙用手捂住嘴,接著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以此掩飾笑容。


    “姐姐你們別這樣逼我好不好,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會遇上什麽事。”他說。


    “那你幹嘛平白無故給我一串木珠是什麽意思?”我說著取下脖子上那串珠子道:“小葉紫檀,我聽懂行的人說,就這串,擱市麵上賣至少四千五。你這麽大方?還有這木雕的掛墜,還是個金剛杵圖案的。你沒事給我個金剛杵戴,降妖伏魔啊?”


    朱小弟弟不吱聲了。


    他坐在那扭扭捏捏了半晌,才終於說道:


    “那天我看到你來店裏,那個氣……怎麽說呢,就是氣場不對。”


    “氣場?什麽氣場,你給我解釋清楚。”


    朱弟弟說,那玩意他也解釋不清楚。總之,每個人身上都自帶一種氣場。有的人氣場特別強,有的人氣場特別弱。他說,我屬於氣場強的那種。他還說,大多數有我身上這種氣場的人都是五十往上數的歲數了,所以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他有點驚訝。但那天我進店裏之後,他就覺得我身上的“氣”跟上次看到的感覺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朱弟弟也說不上來,他說那就是一種感覺,他當時感覺我的氣場不對。


    他說,一般身上的“氣”讓他感覺很不好,多半就要遇上什麽麻煩。他並不是一個慈悲為懷見誰都救助的人,別人的因果他一般是不會去幹涉的。按他的話說,人各有命,幹涉別人的因果自己就會被牽連進去,是不得好報的。在店裏,氣不對的客人他也經常能見到。但這裏邊有區別。有的人的“氣”不對,“氣”不對的同時氣場也變弱了。這似乎是一種自然性的衰弱。而我給他的感覺是氣很旺盛,但旺盛之中又有“不對”的感覺,他認為這不屬於“自然性”的,所以才出於好心,給了我這條掛著金剛杵墜子的木珠。


    “真的,就是這樣。你們信不信都無所謂。”


    對朱弟弟的話,我是將信將疑。我眯著眼睛打量了這小夥子半晌,說:“你是陰陽眼啊?”


    朱弟弟連忙搖頭否認,他說不是的,所謂的“氣”就像人自帶的一種生物磁場一樣。跟人的身材、性格沒有必然的關係,性格粗狂的北方大漢也可能氣很弱。他隻是能夠感覺到人的“氣”。


    我跟我倆朋友聽了半天,真沒明白。最後我斜眼看著朱弟弟說:“你真看得到什麽氣?那你看看我這兩朋友,氣怎麽樣?”


    朱弟弟抬眼看了看,說:“挺正常的。”


    好吧。


    我當時立刻有一種被人戲弄的感覺。我說,“你就瞎扯淡吧,什麽氣啊,魂啊的,你姐用這套把戲忽悠人買東西,我以為你這人挺老實的,你也忽悠我是吧?你家是信道教的,頭頂上都有“功”的是吧?”


    朱弟弟悶著不說話了。最後我實在坐不住,拉著倆朋友走了。


    我知道,對於朱弟弟,我有點著急態度不好,但這事也確實讓我琢磨不透,橫豎想著心裏都不痛快。此後的幾天,我上下班都疑神疑鬼的,大白天坐公交車迴家左顧右盼,走在路上總覺得被人跟蹤。直到兩周之後高中同學的老公打電話給我說,連環殺手抓到了。我連忙趕去辨認,確實就是那日開夏利車的黑車司機。


    這人三十七歲,據說幼年被母親拋棄,繼而遭繼母虐待,成年後找了個老婆,因為自己在某方麵無能,所以被老婆挖苦嘲弄,最後老婆也跟別人跑了。他因此仇視女性,逐漸心理變態。他第一個作案對象是一名乘坐他黑車的女性乘客,因為車費的問題,他與對方發生了口角,女乘客盛氣淩人對他辱罵挖苦,他一時憤恨就用一條電線將該女子勒死,並在激憤之下用車上的水果刀捅對方下|體,隨後又將人拖到郊外毀屍。此後,他感覺到了殺人報複的暢快,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每隔幾個月,就忍不住再做一次,像吸毒上癮一樣。最近這種“癮”越來越大,他一個月內作案兩起,這才被警察給抓到。


    兇手歸案之後,我又去廟裏為死去那個女生燒了點香。心裏終於好過了一點。於是我打電話約朱弟弟出來,打算將木珠掛墜還給他。


    我們約在宜北町見麵。見麵後,我先為自己之前的焦躁態度跟他道了個歉。隨後我問他,我的“氣”現在怎麽樣了。他說挺好。於是我將木珠掛墜從脖子上取下來,打算還給他。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掛墜道:“這個你還是繼續戴著吧。”


    我問他為啥,他說:“就當我追你唄。”


    我當時挺納悶的,心想這貨難道是個姐控?我對他不好,他沒理由看上我啊。接著我心裏不舒暢了,暗暗猜想,不會吧,厄運過了吧,難道還有後續?隨時受不了啊。


    我很鬱悶地將此事告知吳半仙。半仙彈我腦門,說:“傻啊你,你碰上什麽兇殺絕對是巧合。人家小夥子喜歡你,給你戴金剛杵,要降服的不是妖怪,是你。”


    阿西巴,好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心理諮詢中遇到的詭異案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鳳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鳳儀並收藏心理諮詢中遇到的詭異案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