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淒婉的鳥鳴從空而過, 伴隨著萬獸急躁亂奔的震動,顧九命似有所感地察覺到天地的變化,就此徹底結束長達五年的閉關。


    不得不說,森羅派的山林之中,是整個空神域靈氣最為濃鬱的地方。


    五年前, 顧九命將剩下的半塊土之靈埋在森羅派的山林之中, 使這裏濃鬱的生機迸發,伴隨靈氣而生, 靈草靈藥像成了精一樣的長。


    顧九命疏懶地從山洞中出現, 在這樣靈氣蔥鬱之地,她成功突破了超凡。


    無聲無息, 沒有天雷和烏雲, 靜悄悄如種子發芽。


    以至於讓知道她閉關結束,特意前來的青衣吃了一個大驚:“你超凡了?!”


    無聲無息地突破超凡, 讓她懵了好一會。


    然而,更讓她茫然的是, 眼前的顧九命狀態不太對,“你……”


    顧九命眉眼疏朗地笑:“嗯?”


    有種登上城樓之頂,一抹孤影迎著晚風吹塤的孤寂感。


    這讓青衣頗為不適, “你好像變了。”


    顧九命不置可否地笑, 歪身坐在一個斷掉的樹樁上,支棱著一條腿:“五年肯定會變,外界定也變了,給我講講。”


    青衣便給她講講這五年的時間空神域發生的事情。


    五年時間, 空神域經過幾次動亂後,徹底形成兩股勢力。


    一方以藏山為首,囊括玄天宮、森羅派、五蘊派以及幽古戰場。


    另一方以三清派為首,下麵是十絕門、九星院、真武門和小佛門。


    形成這個局麵的主要原因,是三清派誓死不屈,迅速拉攏跟藏山有過過節的門派,危言聳聽,導致矛盾激化。


    “坊間一句傳言流傳極廣——真倒靠藏山的門派,真丟了九大派的臉麵,上三界根本不會容納全部空神域的修士,屆時上三界開放,能上去的隻是少部分,那些倒靠的門派隻是藏山的墊腳石罷了。”


    青衣說到這句話,悄無聲息地打量顧九命的表情。


    顧九命衣衫鬆散,一頭長發隨意披著,整個人的姿態就如給她一壺酒,她能喝到地老天荒的慵懶。


    聞言,她隻是笑著注視青衣,聲音有種慢慢悠悠的寧靜:“你也怕。”


    青衣被一句話說破,臉上是有那麽一些難堪的,但不過是轉瞬即逝,很快便笑了:“誰不怕?”


    “說到底,擁有四仙器的隻是你,屆時上三界的大宗門招攬,你帶著藏山直接脫離空神域加入上三界的大宗,我們這些門派就是一枚被拋棄的無用棋子。”


    顧九命挑眉,不答反問:“按照我的了解,森羅派在上三界應當也有本宗才是,不隻森羅,九派都該有。”


    “有,”青衣學著顧九命坐在另一邊的樹樁上,無骨地依靠著,姿態嫵媚,“但那又如何,如今藏山之外的九派,在四千年前被放逐到空神域找四仙器,一開始就是被遺棄的人。”


    這種荒涼物資又短缺的地方,一旦來了,便再難有歸期,從一開始,上三界的大宗就是放棄了他們,才讓他們來完成這個任務。


    所以九派惶惶不安的心情很正常,因為即便封印打開,上三界的本宗願不願意認迴一大群幹吃飯的修士還是未知之數。


    或許說,那幾率實在太小,又或許即便認迴去了,在宗門也不會有在空神域這裏的地位。


    比如在空神域是一派長老,但沒拿到四仙器的長老,迴到大宗,那大概就是一個普通弟子的地位,更別說現在的普通弟子了。


    大家都是千年老狐狸,誰不知道誰,總得自己找後路。


    “三清派是如何籠絡其它幾派的?隻靠一句這樣的謠言,十絕門幾派就認三清派為主?”


    九派鼎立數千年,如今形勢大變,按照各派的底蘊,也不至於倒戈三清派。


    “不隻因為一句話,而是因為三清派有個……”青衣遲疑地頓了頓,“有個楚水怨。”


    “嗯?”


    “你閉關所以不知道,三清派前幾年才放出的消息,我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司清在上三界所在的宗門是大宗無情宗,楚水怨是無情宗長老和司清的女兒。”


    “三清派說,當年司清是把女兒偷出來的,所以無情宗一直想要找迴自己的血脈,三清派拿捏著楚水怨這張大牌,靠牢了無情宗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顧九命聽聞,垂下眼皮掩蓋眼底的光芒:“是嗎?難怪當年三清派席夜不惜重本也要把楚水怨換迴去。”


    青衣琢磨不出顧九命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顧九命,我沒有後路了,你別讓我失望。”


    雖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很荒唐,也不符合她行事的原則,然而,這是大勢所趨,除了藏山,就隻剩下三清派。


    說實話,比起三清派,她更願意相信眼前這個看著就很疏遠,讓人捉摸不透的女子。


    顧九命覺得青衣的反應很有趣,像個害怕媽媽離開的稚子,頓時笑道:“如果我要舍棄空神域,我何必把土之靈埋在森羅派?把土之靈帶走,獻給上三界的宗門不是對我更好?”


    “你埋了也能挖出來啊。”青衣脫口而出。


    正聊著,忽然天地一陣轟動,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的巨大裂縫忽然一閃,一道白光從頭到尾地滑過,霎時天地色變,如混沌初開。


    一道階梯一般的橋從天上緩緩降下,兩個飛身而下的高階修士隨著天梯而下,□□凜然,身姿威武。


    這一幕,整個空神域的修士都看見了,直接如同冷水落入沸油,霎時炸開了鍋!


    可顧九命神色依舊淡淡,她看向緊張得麵色發白的青衣,道:


    “看來我們之間缺乏一點信任,那……如今上三界已開,你跟著我一同過去看看。”


    青衣驟然眼睛一亮,興奮之色溢於言表:“好!”


    可迎上顧九命的目光,頓時又有種被她看破的感覺,便側過臉不再看她。


    顧九命起身吩咐青衣:“幫我傳出去,隨淨、封嘉賜、易斯年、左無、紀靈山、童妙、鬼王和書生一起跟我出發去上三界。”


    青衣一怔,懵了地看著顧九命離開的背影,有些瘦削,但女子的柔美和男子的清爽糅雜在一起,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骨。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打算把各派的帶頭人物都帶去上三界走一圈,這樣一想,還是她杞人憂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個女子,還真的是……讓人猜不透。


    青衣苦笑半響,放出傳音紙鶴通知各人。


    一個時辰後,在天梯前聚集了一大群人,但卻一片死寂,靜聲得連咳嗽都無人發出,幾乎整個空神域的修士都擠到了這裏來,大部分甚至連行李都全帶上了,希冀著能去上三界。


    這一次,是四千年來第一次打開通往上三界的通道,場麵之隆重和肅穆,可想而知。


    兩個修士神威赫赫,從高台俯視眾人,一高一矮,都是超凡之境的老者,威壓一下,唬得全場靜默。


    “上三界的通道已開,今日隻有空神域的大派各派兩名代表可以進入上三界,其餘人等,今日不得前往。”


    雄渾大氣的聲音蕩開,引起陣陣嘩然。


    “那不是大部分都去不了嗎?”


    “這樣這個通道開了,對於我們這些普通修士弟子來說,跟沒開有什麽區別?”


    “我就說過!上三界根本不想要我們這群被放逐的修士,什麽叫窮親戚,現在知道了!?”


    “可不是,太過分了吧,我還以為都可以去的,結果還是最頂層的才能去!這跟騙人有什麽區別,當場三清派讓我們歸順,可是說能有把握讓我們一起去的!”


    “肅靜!”兩位老者的超凡熊熊威壓壓下,直逼得眾人閉嘴。


    或許是因為裂縫已經存在,即便上三界再厲害,也沒辦法把裂縫給封迴去,所以也不希望引起太大的爭議,所以兩個老者對視一眼,開始和稀泥:


    “並非一直不能去,而是先去各派代表商議好兩界來往的內容,以後會逐步開放上三界。”


    說罷,沒有再理會爭議,開始讓各派代表上去登記姓名修為等內容。


    顧九命帶著她的人上前,一一將姓名修為還有門派登記上。


    鬼王有些忐忑不安,這是她四千年來第一次遠離幽古戰場,迴到生她養她的故土,喉間一酸,眼淚已經溢在眼眶之中。


    書生更誇張,眼淚早早地落下。


    因為身份的緣故,兩個人用了顧九命給的一部分寒玉肌偽裝了麵容,此刻為了不被察覺異常,隻能死死地忍著淚水。


    顧九命迴頭,溫和地低聲道:“確定去嗎?不去我也不會勉強,鬼王、書生,這次迴去,你們麵臨的會是想象不到的事情,我怕你們……承受不了。”


    鬼王往天上仰了仰頭,逼迴眼淚,重迴一身颯爽:“放心,這麽多年了,我們的心態早已被時間磨得如死水一樣平了。”


    其實她更吃驚的是,顧九命居然會讓他們兩個一起去。


    鬼王是個真性情,剛剛得知這個驚喜的時候,她甚至悄悄抱著安海哭了一夜,四千年了,即便再怎麽堅強和故意遺忘,但在她的夢境中,總會出現故鄉的畫麵。


    即便故鄉早已模糊,但曾經的記憶,總不能遺忘。


    “謝謝你,九命。”鬼王和書生由衷地感謝眼前這個女子,她幫了他們太多,以至於連道謝都顯得蒼白。


    她分明可以不帶他們一起去,卻還是選擇把他們這兩個不安定因素帶上。


    顧九命踏上漢白玉做成的台階,一步步往上,望著最終的天際,笑道:


    “自然不是免費的,在上三界,你們可是我的苦力,也是我的戰力。”


    兩人對視一眼,鬼王溫離爽快地笑了:“我是戰力倒還可信,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就會死讀書,他能幹什麽。”


    “迴到上三界繼續讀書啊!”顧九命迴頭,“我有個任務交給你,把上三界精華的書都記下來。”


    書生一怔,卻從顧九命的眉眼中看到了認真:“你……不打算在上三界紮根?”


    “紮什麽根?我的根在空神域。”


    這話剛落,連青衣幾人都震驚了,她這話也沒避諱,連一旁的三清派為代表的一眾人也驚得腳步一個踉蹌。


    楚水怨複雜地看著顧九命,低聲問席夜:“師父,無情宗真的會認迴我嗎?如果會,為何顧九命不認迴無情宗,而打算留在空神域?”


    她對此行實在有些惶恐不安,無情宗……多麽陌生的名詞。


    席夜不動聲色地收迴目光,繼續往上走,頭也不迴地道:“從凡城小界而來的人,眼界也就這樣了,以為空神域就是最大的世界,殊不知天外有天。”


    “井底之蛙大概不清楚上三界是個什麽地方,所以才留戀空神域這樣的蠻夷之地,看你那個生父死都想迴上三界就能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


    “小怨,此行就靠你了,師父能否在上三界紮根落腳,三清派能不能在上三界混個名堂,都在你的手裏。”


    聞言,楚水怨感覺肩膀上的壓力如山般巨大。


    可她看著一旁一身清氣,滿臉冷漠,半點見不著興奮的顧九命,忍不住狐疑。


    真的是這樣嗎?


    無情宗當真有師父想象中的那般迫不及待地要認迴她這個遺失在外的血脈?


    靠她一人,又如何能讓無情宗啃下三清派在內的五個大派?


    “小怨,見到你的生母,可知道如何表達你的孺慕之情?”


    楚水怨猛地迴神:“知道了……”


    無情宗的生母,大概是一如她生父一樣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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