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秋用盡全身力氣去推他打他,卻沒有絲毫用處,眼前這人雖看著瘦弱,身子卻跟石板一樣,壓根推不動分毫。相反,錦秋的腕子被他握得生疼,他一拽,錦秋的身子不可控製地往前撲,好不容易才立穩了,他又拽。


    錦秋轉動著手腕子,瑩白的肌膚一片通紅,腳死死釘著地麵,身子往下蹲,往後拖,然而許放又拽了兩拽,錦秋便像一團棉花似的被他輕易拽到了床沿邊。


    錦秋瞪大了眼望著那床,嚇得一手去撓他抓著自己的手,許放白淨的手上立即現出幾道紅印子。他低頭一瞧,愈加憤怒,一手勒在她脅下,往床上一拋。


    “啊!”錦秋腦袋磕得嗡了一聲,後背一震,全身的骨頭都要斷了。


    “你從了我,也就不必受這些苦楚了!”許放欺身而上,通紅的雙眼懟到她麵前,一隻手便將錦秋兩隻手越過頭頂扣住,讓她再動彈不得。


    錦秋隻能用腳踢打,扭動身子,卻被他重重壓著,毫無作用。


    他的左手伸過來,要扯她的衣襟,錦秋的眼珠子定住了,親眼看著那隻離得自己越來越近的手,一瞬間,無數念頭散花一在她腦子散開。


    府裏有人設局要害她,所以哪怕她大喊也無人來救,而她自己又掙脫不開,所以要想逃出去,隻能是眼前這人將她放開。


    “聽聞……聽聞你中了進士,一個讀書人,怎能做這等下作之事!”錦秋定定望著眼前已然瘋狂的人。


    許放的手隔著一層紗覆上她的左肩。


    “她許了你什麽?她能給的我都能給,銀子我有……啊!”錦秋緊閉雙眼尖叫出聲。


    肩頭那層薄紗被扯開,瑩潤香肩彈跳而出,許放眼中的欲色越發濃鬱。


    錦秋睜開眼,正對上他的眼,禁不住身子一顫,立即側過頭不敢再看,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突然,她見著床頭那瓷枕旁有一柄玉如意,壓著一本《倪石陵書》,她脫口而出:“翰林院,你可是想做翰林院編修?隻要放了我,我一定讓我爹爹將你提拔上來!”https://m.xЪiqiku


    許放覆在她肩頭的手突然沒了動作,扣住她雙手的那隻手力氣也弱下來,眼中欲色漸褪。


    就是此刻,她隻有一次機會!


    錦秋一咬唇,左手從他的挾製中猛地掙脫出來,往床頭一摸,正握住玉如意柄。“乓”的一聲,許放雙眼發直,一滴殷紅從他額角緩緩流下……


    李氏聽了紫衣的稟報,立即便領著兩個心腹小廝並幾個丫鬟,火急火燎地往東跨院趕……


    院子裏靜得出奇,李氏絞著帕子快步走著,嘴裏念念有詞,怎會沒一點兒聲音?該不是鬧出人命了罷?還是說已經得手了?


    她的雙腿開始打顫,後背汗濕了一片。她本意是要壞了錦秋的名聲,所以才讓廚下在紅螺端過去的綠豆湯裏下了藥,可誰能想到她竟沒有喝下,如此,憑她那個性子,一頭磕死在床上也不是做不出來的,到時真鬧出了人命,那可就難收場了!


    待她走下遊廊,站在紅梅軒前時,隻看見緊閉的屋門。


    夕陽餘暉落在她腳邊,再往前便是一段沉在陰影裏的石階,她一隻腳邁出去,又燙了似的收迴來,指著身邊的翠鳴道:“你去開門。”


    翠鳴身子一抖,哀求地望著李氏道:“還是讓守義去罷,夫人,”翠鳴指了指身後的小廝。現下裏頭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她怕一走進去,便看見什麽了不得的情形。


    守義倒不怕,他大跨步走上石階,伸出手,眼看就要挨著房門了。


    突然“吱呀”一聲,門從裏頭拉開了,一個好端端的錦秋就立在門口,冷眼看著眾人。


    “你……你……”李氏伸手指著錦秋,一雙眼瞪得溜圓,上下打量著她,發覺她竟然衣衫完好,連鬢發也一絲不亂,除卻臉色有些蒼白外,其餘與平常無異。


    李氏大驚,難道是許放臨時變了卦?


    “母親,您可真是有一個好親戚呀!”錦秋眼中好似含著冰淩,向李氏射過去,藏在袖子裏的沾了血的右手緊握著,緩緩走下台階,走向李氏。


    不對,李氏凝視著麵色平靜,眸中卻暗流湧動的錦秋,覺她今日周身戾氣,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錦秋斜眼瞧著她,與她錯身,昂首往廊上走。一縷餘暉閃過,錦秋不自覺眯了眯眼,天邊夕陽已沉下去一半,霞光萬丈,她在心裏默默記下了這個傍晚。


    夕陽整個沉下去,餘暉從她腳下溜走,李氏現下所站之處,隻剩一片陰影。她忽的頭皮發麻,身子往後墜……


    “夫人,夫人!”翠鳴伸手扶住她的背。她急促唿出兩口氣,在翠鳴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有氣無力地道:“扶我進去。”


    李氏由翠鳴攙著,守義走在前頭,幾人一同跨過門檻……


    望見那一幕時,李氏麵色倏地白了,隻見床上側身躺著一個人,麵朝外,額角一片殷紅往下,落在純白的褥子上,將繡的杏花染成血紅。


    翠鳴由攙著李氏變成挽著,身子瑟縮著。李氏咽了口唾沫,用眼神示意守義過去查看。


    守義走過去,顫抖著手去探他的唿吸,迴過頭激動道:“還有氣!”


    李氏深唿出一口氣,她身子發軟,一手扶著梨花木案,緩緩坐下,腦門上一陣虛汗。


    “守義,將這人偷偷送出府,找大夫看傷,再送出城去!”李氏有氣無力地吩咐道。


    兩小廝立即開始搬人……


    錦秋現下出奇的冷靜,甚至是當那玉如意敲在許放腦袋上時,她就冷靜了下來。那時她甚至查看了他的傷口,見傷口不深,也沒砸中要害,知他死不了,可她想著,若是立即跑出去,被丫鬟們看見,她們該作何想法?到時她們傳謠,毀她清譽,那時李氏的目的便真正達到了!


    於是她從床上爬下來便立即坐在妝台前,對著銅鏡將自己的發髻和衣衫理好,還時刻防範著床上的人醒來。


    現在錦秋已走過月門,腦子雖冷靜,身子卻不由自主打顫,她顫著腿走到汀蘭院,便見耳房前站著四五個粉衣婢子,一個個正嗡嗡嗡說著話。


    難道是紅螺出了什麽事?


    “大小姐!”一婢子望見錦秋,立即小跑上前,帶著哭腔道:“紅螺方才不知是怎麽了,跑到廚下來舀了一桶涼水便從頭往下淋,嚇得奴婢幾個趕緊把人送迴來,還給她打了一浴桶涼水……”


    “涼水?”錦秋喃喃,突然明白過來,急聲吩咐道:“快去請大夫!”


    “是,”那婢子立馬快步跑出了院子。


    其餘幾個婢子立即垂頭讓出一條路來。錦秋走上前,輕敲房門,喊道:“紅螺,紅螺你先忍著,大夫就來了!”


    “小姐……好熱呀!奴婢就該聽小姐的,再不亂吃東西了,”裏頭傳來紅螺委屈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錦秋方才抓撓許放時斷了一半的長指甲深深扣著門框,她垂下頭,喃喃著:“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喝那綠豆湯。”


    誰能想到,她們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竟讓跟了她十多年,什麽也不懂的紅螺來承受,這真比落在她身上還要惡毒。


    錦秋心裏油煎火燎,那隻染血的左手緊緊攥著,凹凸不平的指甲刺進手掌……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錦秋甩了甩腦袋,一手緊拉住門,這才沒有倒。


    “小姐,您先迴去歇著罷,”站在錦秋身旁的婢子一直察看她的神色,見她麵色慘白,眸光也有些渙散,立即走上前,伸出手去攙扶。


    “啊!”察覺有人靠近,錦秋下意識驚唿出聲,伸手將身邊人猛地一推。那婢子退後兩步,望著錦秋驚恐萬分的神色,撲通一聲跪下,大喊:“奴婢隻是想攙小姐進屋歇息,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啊!”


    錦秋捂著雙耳,緊閉雙眼靠在雕花門上,其餘幾個婢子見狀,也唬得疾退幾步,不敢上前。


    錦秋緩緩蹲下身子,分明緊閉著眼,方才的一幕幕卻在好似就在眼前,她又迴到了那個逼仄的紅梅軒,一個人從她背後緩緩靠近……


    許久,那丫鬟一句句求饒的話才灌入耳中,錦秋緩緩睜開眼,望著那小丫鬟,道:“快起來罷,我隻是突感不適,我……”錦秋緩緩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她的身子斜斜栽倒下去。


    “小姐,小姐!”婢子們慌了神,七手八腳上來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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