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原本黑暗陰冷的隧道開始起風,強風帶著熱浪鋪天蓋地的肆虐,又好像是拚了命般從隧道的深處逃出。林渺聽到了爆炸聲,聽到了巨龍的咆哮聲,無一不說明裏麵的戰鬥已經打響,而且開始就進入白熱化階段。


    林渺能傳來的一聲聲嘶吼中體會到裏麵所蘊含的情感,有生氣、痛苦、困惑、害怕、悲傷、無助……他不知道為什麽祂能夠有如此豐富的情感,明明,隻是一條龍罷了。


    快了!快了!林渺聽到的怒吼聲和打鬥聲越來越清晰,直到一瞬巨大的轟鳴聲唿嘯而過,震得他短暫性失聰了一會兒,過了好一陣子,一聲長吟傳來,他的心驀地揪了一下,之後前方再無任何聲響,整個隧道陷入了死寂。


    戰場那邊,楚子航和夏彌兩人使用了合擊技,言靈君焰+言靈風王之瞳,兇猛的火力全部傾瀉在龍王身上,就連波及到的岩石都化成液體。


    餘波過去,龍倒在月台上,堅硬的鱗片崩解開來,露出的血肉被高溫燙得模糊,祂雙翼抱著頭翻滾。巨大的身軀撞擊地麵,飛濺在地上的鮮血正在蒸騰揮發。


    “楚子航!”夏彌大喊。


    楚子航精神和□□都透支到了極限,他勉強自己從極度疲憊中恢複神智。龍還沒有死,任務還沒有結束。他揭開了黑箱,煉金刀劍·七宗罪!


    楚子航舉起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拍在刀匣上,在狂龍的吟聲中刀劍彈出——漢八方古劍“傲慢”、太刀“妒忌”。


    他躍上月台,躍入空中,雙手刀劍插入龍的雙眼。龍掙紮著猛地立起,淒絕地長吟著,竭力伸長脖子,憤怒地把嘴張大到極限,對著懸浮在空中的夏彌。他的嘴裂開得巨大,頜骨結構就像巨蟒,張嘴的時候能夠接近180度的開合角,簡直能吞下一列地鐵!森然的利齒暴出,就像一簇指向夏彌的長矛。


    他把所有怨毒都指向了夏彌,這一擊集中了他最後的力量。這是一頭巨龍垂死之際的狂暴,他掙紮著向前,埋入岩石中的脊骨都要被扯斷似的。但他沒能命中,他已經看不見。


    楚子航把刀劍拔出,高高躍起,在下落的時候找準位置,“傲慢”“妒忌”沒入了龍的顱骨上的缺口。這一擊直插進了龍的腦幹,毀掉了他的整個神經中樞。


    龍王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這一幅場景,就如史詩中的英雄打敗惡龍的結局。終於,大地與山之王,倒下了。


    領域潰散,夏彌支撐不住“風王之瞳”了,直墜下來。楚子航轉身撲上去接住了她,她像是一片墜落的樹葉般輕盈。


    原本想衝上去為兩位大佬歡唿的路明非停住了衝過去的腳步,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沒想到?”夏彌輕聲問,她的眼睛仿佛一汪水,充滿著繾綣。


    “你的真名。”楚子航嘶啞地說。


    他們兩個人的身子緊緊貼合,像是擁抱一般。隻是從楚子航胸口、雙膝湧出的鮮血,已經在地上匯成一灘,夏彌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上,整隻手掌全部沒入,楚子航低頭,隻看得見裸露在外的手踝,她的雙腳則刺入了他的膝蓋。


    夏彌衝楚子航嫣然一笑,臉上鱗片的冰冷鋒芒,在她原本的眉毛上增添了氣氛邪異。她向後一躍,落到了巨龍的頭顱旁,充滿悲傷地捂著被燒焦的傷口:“他是我的弟弟,大地與山之王,芬裏厄。”


    “芬裏厄,北歐神話裏邪神洛基和女巨人安爾伯達所生的狼。”楚子航捂著胸口踉蹌著向後倒去,坐在地上:“你是耶夢加得,中庭之蛇。”


    “對,我們還有個妹妹海拉。”夏彌,不,應該說是耶夢加得,她擁抱著芬裏厄,“她還沒出生,不過快了。”她指的出生,便是她吞噬她哥哥後,進化出的新個體。


    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路明非,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和一個女孩嘲笑偷看她的男生一樣,滿滿的都是涼薄的諷刺。“別擔心師兄,今晚不會有第三位龍……”


    耶夢加得話還沒說完,俯下的身子直立起來,雙目光芒大綻,望著已經塌陷一半的洞口。


    霧氣彌漫,從岩壁,從地麵,絲絲縷縷,好似上天蒙了一層紗。耶夢加得揮手,風起,吹開了紗,露出了人影。


    “林渺。”耶夢加得道破了到來者的身份,她眯著眼睛,仔細的端詳眼前的人,“不,不對。或許我應該稱你為亞曆克斯。”


    耶夢加得妖冶的臉龐變得猙獰,噙在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她吼道:“為什麽!為什麽你現在才出現!”如果她早一點知道,她的弟弟就不用死了。


    躺在地上的楚子航似乎想到了些什麽,他仰頭看著林渺,覺得這個朝夕相處的夥伴變得很陌生。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林渺腦袋很亂,零星的片段一直在閃過,他的整個身體發生了驚人的變化,鱗片覆蓋了原本的皮膚,骨刺將衣服割得七零八落。


    “正好,我要你給我的哥哥陪葬!”耶夢加得尖叫著,隻是一瞬間,一連串的虛影閃過。


    路明非的雙眼根本無法捕捉,耶夢加得就來到林渺的跟前。林渺揮臂去擋帶著淒厲風嘯聲的手刀,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耶夢加得整個身子被林渺重重的往地上擲去。


    兩道人影分開,耶夢加得在地麵上滑行了數米,身形一頓,再次朝林渺衝去。


    林渺和耶夢加得都化作了殘影,再次分開時,耶夢加得用左手將反折的右手擺正,幹脆利落,她誦唱古老玄妙的龍語,岩石、金屬,在她手上熔煉成一柄似錘似鐮的武器。


    林渺捂著自己的右肩,在剛剛的交鋒中,他的肩胛骨、鎖骨和肱骨都以及粉碎性骨折。耶夢加得身為大地與山之王,可以找到一切東西的“眼”,從最弱的地方施以重擊,力量灌注進去,瞬間摧毀。這是天賦偉力,她就是這樣摧毀了火車南站和過山車,而現在輪到林渺享受這個待遇了。


    在耶夢加得詠唱言靈的時候,林渺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一段晦澀的音符被他快速念出,水滴化作了散發著寒氣的冰劍,他雙腿發力,搶先發動了攻擊。


    耶夢加得禦風而起,兩人在高空中再次進行戰鬥,路明非來到楚子航的身邊,用一塊鋼板掩護住兩人的身形,他不敢移動楚子航,怕傷情進一步加重。林渺和耶夢加得的戰況任何,路明非根本無從得知,他隻能從岩石的破碎中大致判斷出兩人交戰的軌跡。


    就在這時,鐮鼬從四麵八方趕來,如同飛蛾撲火般湧去,遮蔽了上空,這些鐮鼬血肉橫飛,接連掉落,就像下雨一般。


    “你還沒恢複記憶吧?怪不得,怪不得我沒發現你。”


    “……”


    “喪鍾已經敲響啦,神的腳步一點點的靠近,如你如我,也隻是螻蟻罷了。”


    “所以你要吞掉你的弟弟?”


    “是啊,麵對你,以及更多的同類,我需要力量,就像現在這樣!”


    耶夢加得的速度更快了,近乎癲狂的攻擊,以及鐮鼬的騷擾,林渺隻能盡可能的防禦。


    “你喜歡楚子航吧?真可憐啊。”耶夢加得的眼神充滿了嘲笑和譏諷。“我要將他變成死人之國的一員,你得不到他。”


    龐大的鐮鼬群嘩然炸開,兩道人影俯衝直下。轟地一聲,路明非看到了月台上的狀況——林渺躺在了凹陷的地麵上,耶夢加得站在不遠處,那柄巨大的武器直指林渺的頭部,被他雙手抵劍格擋。


    下一刻,那柄巨大的武器掉落,耶夢加得慘叫一聲,忍痛轉頭,見到了楚子航蒼白如紙的臉。


    楚子航如炮彈般飛了出去,落在芬裏厄旁的岩壁上,一塊塊的碎石掩住了他的身體。


    耶夢加得渾身的鱗片都在滲血,她摸到了後背上正中心髒的刀,一雙手按在了刀柄上,製住了她拔刀的動作,整個刀刃盡數沒入,耶夢加得低頭,洞穿了她心髒的刀沒有刀尖,是一把斷刃。


    校長借給楚子航的折刀,曾沐血戮龍。


    “真可憐啊!如果當初……”耶夢加得盯著站起來再補一刀的林渺,伸出骨爪,冰冷而柔軟的指腹在林渺的臉頰上滑落,她已經無法支撐龍化了,再次恢複成了女孩的模樣,倒在地上。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扭頭,她的視線逐漸模糊,變暗……最後的那個方向,她想看的人,是她的弟弟,還是楚子航呢。


    楚子航從石堆裏掙紮起身,朝林渺踉蹌著走去,同時林渺也跑了過去。


    “多感人啊,兩個戀人在死裏逃生後相擁,像極了電影裏的大團圓結局。”路明澤打著黑傘,他穿了純黑的西服,像是要為誰送葬一樣。


    路明非一不小心知道了些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心想師兄他們不會把他幹掉,殺人滅口吧。


    “哥哥,我的承諾還作數,隻要你喊出那個咒語。”小魔鬼突然想起了什麽,向他說道。


    路明非秉承著非禮勿視的美德撇過頭迴複道:“開什麽玩笑,龍王都死……”原本還站在他旁邊的路明澤不知道什麽時候溜了。


    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林渺和楚子航同時睜開了眼睛,原本還如膠似漆的兩具身體瞬間分開,林渺把楚子航給推開了。


    一道黑影閃過,森然的冷光染上了滾燙的鮮血。


    林渺重重地倒在地上,開出了一道刺眼的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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