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這裏麵都是□□。”顧舟翻了翻白眼,心想那個怕死的丫頭怎麽可能帶那麽多。


    “我也不信。”段承休歎了口氣,“你們問問那個掌櫃,有沒有烈酒。”


    “酒確實能暖人心魄,但我方才給寧丫頭輸了那麽多內力都不見起色,恐怕喝酒也隻是杯水車薪。”


    “先灌下去做引子。之後……不知能不能讓她撐到去千幽穀。這寒毒,隻有曦雅族能救她了。”


    洛凡音聽他們這麽說,立刻轉身去找那掌櫃要酒。


    “寒毒?”顧舟聽得這詞,皺眉道:“段兄知道這是怎麽迴事?”


    “雪山派的武功本就是以陰寒淩厲著稱。唐姑娘平白得了這身內力,修煉不夠,自然引火上身。據聞曦雅族和雪山派有來往,而且他們醫理醫術也十分精通。若是曦雅族都救不了她,天底下也沒人能救得了。”


    “酒來了。”


    洛凡音把酒拿來。等她給唐寧夕灌了幾口後,屋裏的酒香讓段承休忽然起疑。


    “這是什麽酒?”


    “啊?聽那掌櫃說是苦……”


    “苦艾酒?”段承休見洛凡音想了半天也說不出名字,接下去道。


    “對對對,就是這名字。”


    段承休眼眸一深,看了一眼顧舟。


    顧舟以手扶額,無語道:“凡音,你什麽酒不能拿,為什麽拿這種酒?那個掌櫃是想死麽?”


    “怎麽了?我叫那掌櫃把最烈的酒拿過來。他說最烈的就是這種了。”


    洛凡音迴答得幹脆,顧舟絲毫無法指責。


    “段兄,眼下……”


    “那些催情之物容易調動人的血氣,恐怕也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


    “催情!”洛凡音這下徹底懂了。“你們等著,我去打死那個掌櫃的。”


    “給我迴來!”顧舟攔住了她。


    這時,段承休突然起身,用被子將唐寧夕身子裹住,卻抱起來:“顧兄,此事不能再拖。我思量再三,眼下若照商隊的速度走官道,隻怕還要五六天。隻有策馬走近路,才能在明日趕到千幽穀給唐姑娘救治。”


    “那……”顧舟還未反應過來,段承休已經抱著人出門騎馬上路了。


    唐寧夕聽完這客棧的一段,整個人已經完全淩亂。


    “你的意思是,你們為了‘救’我,還給我灌酒,灌催、催……的酒?”


    “這也是沒有辦法。你身體不好,當初又不先告知我們。那時候大家都很擔心,何況顧大哥也說了,你體質特殊,什麽毒都不怕,我也就……現在你不是好了麽?”洛凡音笑笑道。


    “就算我百毒不侵你們也不能這樣吧?”唐寧夕淚流滿麵。


    “哎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是夜,顧舟到了段承休的房間裏。


    “才各自迴屋,顧兄此刻來訪,不知是何要事?”


    “我想跟段兄弟你談談。關於寧丫頭的事。”


    “哦?可是要問她身體是否無恙?”


    顧舟搖了搖頭,忽而抬眼認真看他:“實話與段兄說罷。當初你我還沒相見前,依我在江湖行走那麽多年,也早聽聞了你的許多事情。眼下我隻想問你,你是真喜歡寧丫頭,還是因為忘不了原先的那位紅顏知己?”


    “我……”段承休臉色有些蒼白,眼神飄忽。


    顧舟打斷了他的話:“這些是你的私事,我本不該過問。但寧丫頭是我妹妹,我不想她遇到不良之人。段兄你自然是玉樹高枝,許多人欲攀而不得。但你若隻是把寧丫頭當做別人的替身而不能讓她開心,還希望就此止步,不要讓她再陷進去。”


    “再陷進去?”段承休淡淡一笑,“顧兄可是話中有話?”


    顧舟猶豫了一下說道:“先前在入世城時,那丫頭身邊跟著一個男子,似乎就是那曦雅族的少主。現在你也知道那小子早跑到什麽仙海去了,寧丫頭眼下裝作沒事人一樣,那時候可是傷心得很。那天她寒毒發作,你所作所為已遠不是一個朋友能做之事。但你與皇家公主的婚約,真的那麽輕易就能免去?”


    段承休低垂眉頭聽他講完這些,思考了一番,抬眼道:“我承認我對寧夕確實比對其他人不同,亦不忍她受傷受苦受累。你所提之事,我會考慮。多謝顧兄提醒。”


    顧舟沒想到他會如此爽快地答應,一時間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多管閑事了。


    “那我先走了。”顧舟甚為狼狽地落荒而逃。然而段承休卻在他轉身時叫住了他。


    “顧兄,且慢。”


    “什麽事?”


    “此次重逢,你偶爾獨自一人時總是心事重重。可是遇見了什麽難事?若是有我可以幫忙的,定當竭盡全力。”


    顧舟見他眼神真摯,心中一暖,抱拳迴禮道:“多謝。”


    雲城中,霄容獨自立於城頂,遙望這穀中綠蔭繁茂,而遠處荒漠遍野,蒼涼無際。


    這時,四處尋他的霄伊終於在城樓下看見了他。


    “你這幾天都沒有休息過,再這樣下去哪裏撐得到去仙海。”


    看著突然出現在身後的霄伊,霄容靜靜說道:“他來了。我睡不下。”


    霄伊沉默不語。


    “他的目的不會是簡單地把藏寶圖送過來,一定還有其他的陰謀。”


    “穀主是指那位段公子?”霄伊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指的是唐寧夕,“若是穀主有所懷疑,不如派人調查一番,盡可能阻止他。”


    “不,我阻止不了他。”霄容眼神深沉,“他的眼睛裏有一種瘋狂的執念。若是沒掂量好,我們多年的謀劃恐怕會功虧一簣。”


    “可他,區區一個普通凡人……我們是否憂慮過多?”


    “十幾年前,我發現這個世界的天道發生了偏移,而他的眼睛不會是普通人的眼睛。你知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嗎?盡管他已經掩飾得很好,可在一些事情上,還是沉不住氣。”霄容看著對方,等待那人說出自己不敢說出的答案。


    然而這事太過可怖,即使是十分震驚,霄伊也是張大了嘴而不敢出聲。


    “穀主大人,唐姑娘求見。”


    守在遠處的值衛人突然跑過來稟告。


    摘星樓上,唐寧夕看著霄容喜怒不驚的冷峻神色,心想要從這人口中問出點什麽恐怕十分困難。但是眼下她已經到了這裏,別無選擇。


    “白天裏霄穀主所說的話,似乎頗有深意。不知穀主大人覺得,我要迴到哪裏?”


    “從哪裏過來,就迴哪裏去。”


    “若是那個地方,不是腳力可以走到,也不是乘船可以去到呢?”


    “路途再遠,慢慢走也會有到的一刻。你所說的地方,隻不過是被時間給阻隔罷了。”霄容淡然迴道。


    唐寧夕心中一驚,差點跳起:“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霄容嘴角又顯出一絲冷笑,“因為憑你自己的能力,並不能來到這裏。”


    “是你把我弄過來的?!你究竟是什麽人!”唐寧夕不由得後退幾步。


    “你現在怕我根本毫無意義。要知道,你這條命還是我給的。”霄容坐在那裏,猶如掌管著別人生死的判官,明明坐著,卻居高臨下一般操縱著別人的命運。


    “莫非白玉堂沒有告訴你,當年你差點夭折,而我是把你救活的人?他不說也好,畢竟這樣說也不對。眼下在他女兒身體裏的並非是他真正的女兒,而是我通過禁術帶過來的不知是哪裏來的魂魄。”


    “你,是你害我……”


    “害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罷了,居然認為我害了你?你若不是孤魂野鬼,我的禁術是絕不可能困住你,讓你活在這副軀體裏的。恐怕在我把你帶過來之前,你就已經死了。”


    唐寧夕想了想往事,確實是她倒在車輪下後,睜開眼才看見了這個世界。


    “我懂了。”唐寧夕臉色蒼白道:“你費了那麽大周章要這副身體活下來,就是為了今日來封印地宮?我隻是一個祭品?眼下怕我不願意,幹脆和我攤牌了?”


    “讓‘唐寧夕’活著,確實十分重要。一是她的存在可以讓日後封印地宮時,血脈更為年輕,成功的機率更大。二是,白玉堂那時傷心欲絕,他如此孤高的心性,卻跪下來求我,我看不下去。至於你口中所謂的祭品,不過是取你一些血,待地宮的大門打開後,如我所說,要迴要留都隨你。”


    “什麽意思?我可以迴到我的世界?”唐寧夕臉色驚愕。


    第二天,孫琳兒來到他們所住的院子,就看見唐寧夕、顧舟、洛凡音三人黑著眼圈坐在桌子邊無精打采,而段承休是正襟危坐,氣定神閑,不由得搖頭。


    “你們三個昨夜是去偷雞還是摸狗?”


    “我因為我父親的事正愁著呢。你們兩個是怎麽迴事?”洛凡音睨了一眼這兩兄妹。


    “昨晚想了一晚上地宮的事。”唐寧夕麵無表情。


    “吃太飽撐著了。”


    兩人頓時側目顧舟。


    “所以你昨夜已經去找霄穀主了?”孫琳兒問道。


    “沒錯。他說這件事還需要準備一段時間,讓我三個月後再來也無大礙。眼下也正好可以跟凡音一起去找她父親。”


    洛凡音聽唐寧夕說完,不由心中感激。


    “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啟程?”


    “師父你這是要趕我們走?”


    “我也不過是一客人,什麽叫趕你們走?”孫琳兒臉上頗不自在道,“你們離開,我也隨你們一起迴圖遙穀。”


    原本孫琳兒確實對孫老爺子失望透頂,但昨日見洛凡音求同心石,心中憶起當年往事,夜裏越想越坐不住,第二天一早就來找唐寧夕商量迴去之事。


    唐寧夕自然是喜出望外,又正好洛凡音已經探出她父親的下落。


    “說起這石頭還真是神奇,今天早上就變成這樣了。”


    眾人一看,昨日還晶瑩剔透的玉石,除了形狀沒變,看上去已經成了路邊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子。


    “你看到了什麽?”


    洛凡音迴想起昨日之夢。當時她隻覺得身體飄然,而後竟能從空中俯瞰地上之景。一路往東南而去,就在一座高聳的山上,看到了赤月教的總教壇。裏麵陰森可怖之餘,氣氛也十分壓抑。待那神識引領她進了地牢,才看到她父親躺在粗陋的木板床上,形容憔悴。


    “赤月教的總教壇,在離梧州不遠的陰山上。我父親就在裏麵。”


    梧州城,小茶館裏比往日更為熱鬧。


    “這梧州城近來是怎麽迴事?來來往往多了那麽多外地人?”


    “不單是外地人,你瞧瞧一個兩個都舞刀弄槍的,不是那些闖江湖的是什麽?”


    “好端端的,又不是像殷城開什麽武林大會,他們跑來梧州幹嘛?”


    “說起來前陣兒來的人也多。聽說是白於山莊被那什麽武林邪教滅了滿門,鬧得人心惶惶呢。”


    “那就是了。武林盟會已經打算鏟除邪教,而邪教的總教壇陰山,就在梧州西北邊。為了搏一搏虛名,來的人自然多。”


    坐在窗邊的幾個常客小聲議論著,突然被人插了嘴,不約而同迴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布衣的年輕後生,帶著頂鬥笠,身上雖然沒有什麽武器,但一看就知道是走江湖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連忙付了茶錢走人。


    那年輕後生不由輕笑:“沒想到這梧州的人還真是‘淳樸’,如此膽小怕事,也算是好事吧。”


    “你這位後生卻是對江湖上的事清楚得很嘛,不知是哪門哪派?”


    那些普通人一走,坐在店中的江湖中人頓時不客氣了。開口問話的,正是前陣兒去過入世城的昆侖派車仇甘。


    年輕後生迴過頭抱拳行了個禮:“車大俠倒是客氣了。小的隻給我家少爺辦事,無門無派。”


    “哦?你家少爺是什麽人物?想必也不簡單吧?”


    “青陽山莊飛劍公子。”


    車仇甘唬地起身,又驚又喜:“你是飛劍公子的手下?你家少爺已經到了梧州?”


    “我家少爺還未曾到。我隻是先過來給他辦些事情。”


    “哈哈,相逢即是有緣。許多不知小哥如何稱唿?”


    “琴音。”年輕人嘴角一揚,眉眼帶笑。


    “原來是……”


    話未說完,登時一條板凳從二樓往這邊砸下,又刷刷冒出幾十個護衛將茶館圍住。


    “放你娘的狗屁!廣千音你這不要臉的整天到處招搖撞騙,今兒順手牽羊還頂著小爺我的名號是找死麽?我家主子是你哪門子的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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