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仙迴去後一直睡不著,翻來覆去纏著穆舟兩人一塊想玉匣的事,到天邊露了魚肚白才困倦。再睜開眼時已經是晌午了,尋仙見身邊睡著的那人已經不在了,就隻當他早起出去了。自己起身穿了衣裳,才開門讓袖袖打水進來。


    袖袖端著銅盆進來,笑了道:“小姐可醒了,姑爺早上說中午要跟小姐一塊出去用飯。”


    尋仙洗漱了後才問道:“他在書房?”


    袖袖點頭。


    尋仙倒是甚少在外頭用飯,難道穆舟也有空,倒也高興。收拾妥當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就去了書房找他。穆舟正在核算賬本,忽然覺得窗口的光亮一黯,側轉了身子看過去,果然見到尋仙正趴在那。穆舟見她神情嬌軟俏麗,不覺心中一蕩跟著笑了起來,“還以為你要再多睡上一陣。”


    “你怎麽今兒閑下來了?”尋仙卻轉問了旁的。


    穆舟將手中的賬本合起來歸置了一旁,才從書案上站起轉了出來,也到窗前去了。自然而然的將尋仙額頭上散亂的發撥了撥,“今日風有些大,待會讓袖袖帶上件披風。”


    兩人成親一個半月,相處也愈發隨意親近了。


    尋仙語調柔和道:“不是有馬車嘛,出門進門才幾步的路,還有這樣嬌氣的?”忽而覺得肚中空空,抿嘴嬌笑道:“我可是起來就沒吃東西,你要是好了,咱們這就出去吧。”


    門房早就套好了青帷車,兩人上了車一路駛出深巷,拐了幾道彎。穆舟卷起車簾,碰巧覺得眼熟就指了大街一側不遠處巷子道:“這裏麵就是那個人住的地方。”


    尋仙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道:“何嬤嬤常聯係的那個姑娘?”隻是,何嬤嬤已經死了數日,那姑娘原先要靠著她的藥才能度日,往後沒有了也不知道她該怎麽過下去。“她……你有打算嗎?”


    穆舟那日去見過她,年歲跟崔緒差不多都是二十開開外,可那麵容實在有些過於顯老態。加之她雙腿不便,日常已經十分艱難。“我會讓崔海照顧她的。”


    尋仙點了下頭,心中想著崔海如此袒護此人,想來因著對這姑娘的一番情意也會好好待她。說起來,這兩人都是苦命的,倘若真能在一塊也算是相互扶持了。


    不多時,馬車停了下來,卻不是在什麽繁華街道上,隻是一座二層小樓,門麵也不算大。尋仙頭一迴來,不免多看了眼匾額,隻見上頭寫著“食為天”三個漆黑大字。


    小二殷勤的帶人上了二樓雅間,又開了向著內側的窗子,“後院種了幾株桂樹,爺和夫人能一邊賞看一邊享用美食。”說著又給二人泡了功夫茶。


    穆舟點了幾道菜,都是遷就的尋仙口味,便讓小二退下了。


    桌子就在床邊,一側頭就能瞧見後院甚至是後頭一條巷子。尋仙心細,見他一頓飯用下來眼尾時不時的掃向外麵,便幽幽道:“原來你帶我來這用飯還有旁的事呢。”


    穆舟忍不住笑起來,“我不是十分確定……快看……”他話說了一半忽然收斂了笑意,指著院外。


    尋仙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見西南麵的一戶宅子開了門,從裏頭出來個帶著帷帽的姑娘。這身量……是方言葦?尋仙追著遠去的身影又多看了兩眼,心中止不住的驚訝:“她來這幹什麽?”再看向那宅子,門房早已經緊緊的合了起來。


    穆舟道:“我也沒料到他真的來碧城了。”


    他?


    尋仙擰了擰眉,忽然心裏頭忽現一人,朝著穆舟追問:“是藺王?”


    “他們一行人來得低調謹慎,若不是無意間察覺,恐怕我們都要被蒙在鼓裏。”穆舟也實在沒想到藺王這個時候來了方家,按說京都現在正是幾位皇子爭鬥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柏老王爺一案又牽扯藺王和其母妃,怎麽可能這個時候忽然私服來了碧城?唯一的可能,還是同方家有關係。


    尋仙忽然想起來昨晚上大房走水沒見到方言葦的身影,依照她往常的性子,怎麽可能不過去老太太那請安。原來是因為藺王來了碧城,她已有了更大的靠山自然不必去奉承老太太了。


    隻是……這時候藺王出現,不知要引出多少他們不能掌控的事情。“緘王知道了嗎?”


    穆舟遲疑著搖了搖頭,“恐怕還不知道。不過,今早上我倒是接到了一封密信,說是皇上已經下了決心要明察柏老王爺一案,已經派了欽差大臣下了江南來調查此事。”


    ——


    再說四房采枝院。


    那四太太賀氏接連昏迷了幾日,雖然勉強清醒了過來,可精神差得很,加之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仍處於惶然不安的狀態。“將小少爺抱過來我看看。”


    胡嬤嬤有些為難,“小少爺才吃飽了奶被奶娘哄睡下了,太太待會再看吧。”


    賀氏眉宇之間泛著烏青,略提高了聲量又念了一句,“快把小少爺抱來我看看!”


    胡嬤嬤知道她心思執拗,勸不過去隻好去隔壁喚了奶媽抱著小少爺過來。賀氏叫人扶了起來,親自將這才出生的抱在懷裏才覺得安生。望著懷中那張粉嫩的小臉,心中又是一陣後怕,連著牙齒都在輕輕的打著顫。


    她總以為自己那迴跟何嬤嬤亮了底她便不敢怎麽自己,說到底是自己太大意了。何嬤嬤那樣的老毒婦,若不是方尋仙那迴忽然中毒,她也險些忘了早些年自己在老太太身邊伺候時聽到的那樁事情。約莫七八年前,三太太去世前幾晚,她在外間聽見老太太跟李嬤嬤說:“仍舊開了匣子用那瓶東西,荷花的做下東西想來餘效還在,對付對付她也綽綽有餘了。”


    賀氏當時聽了這話並沒感覺沒什麽,後來三太太隔了沒幾日就死了,又死得這樣忽然她才起了疑。再往後,她心裏頭雖然藏著這事,可‘荷花’這個名卻沒去深究。直到那迴方尋仙中毒,她身邊的胡嬤嬤請了何嬤嬤來看診,她又讓人打聽了,才知道荷花就是這個何嬤嬤。


    賀氏拿這樁事來要挾她,原本篤信她不能對自己怎麽樣,沒想到竟然險些害死了自己跟孩子。賀氏心中激憤,饒是知道何嬤嬤已經死了也不能消這口惡氣,又愧對自己孩兒,一時數種心情雜糅,落下又悔又恨的眼淚來。


    賀陳氏這個老婦因著自己女兒生了兒子,方家唯一正經生出來的孫子,這兩日走路都帶著風。這會進來看賀氏抱在孩子在哭,指著胡嬤嬤罵道:“你是怎麽迴事,太太還在月子裏頭哪裏好哭?虧得你還是幾十歲的老人了,連這些也不勸著!”賀陳氏不過是想耍耍威風掙些臉麵,往常賀氏總會攔著讓顧全胡嬤嬤的臉麵,這會她見女兒沒阻攔,嘴上也把持不住輕重又多罵了幾句難聽的。


    胡嬤嬤一貫寵辱不驚的人也被罵得紅了眼。


    賀陳氏這才哼了聲住口,從自己女兒手中奪過孩子交給了旁邊奶娘,對著她道:“你正是該好好養著的時候,怎麽能哭?月子裏不養好,將來還怎麽伺候女婿?”


    賀氏九死一生,再聽的賀陳氏嘴裏頭說話雖然是難聽了些,可到底是向著自己的,也沒安慰胡嬤嬤自己反而撲進了這老婦的懷中好一頓哭。


    “讓你別哭別哭,怎麽又的哭起來了?”賀陳氏見她終是開了竅偏向自己了,也假模假樣的拿著帕子摸了摸眼角,動容著道:“好女兒,你知道娘的一片苦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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