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陽光盛烈,周圍死寂一般,沒有風聲,沒有鳥聲,安靜得讓人恐慌。


    姬芷炎以手扇了扇風,腹中傳來咕咕叫聲。她捂了捂腹部,全身有些酸痛,這是昨日用力過大的結果。


    她再度看向右邊那三幅圖,袋子、梧桐、龜。她看了許久,期待腦中能靈光一閃,可最終還是失了望。


    又等了會兒,姬芷炎起身,重新梳理一遍頭發,撿起一個木棍,沿著東南方向走去。


    昨日,兩人也是朝東南方向走,若救命恩人還會迴來,或許她還能相遇他。


    她走走停停,每走一段路程,便在地上劃出一個箭頭,留下記號,指向她行走的方向。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姬芷炎幾乎餓過了頭,嘴唇有些幹,走得越來越慢。她抬眼望去,前方仍是一片荒蕪。


    地勢平坦,塵土飛揚,偶爾長著幾株枯黃的雜草,看起來很髒,讓她沒有吃的想法。


    手中那滴眼淚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極其瑰麗,宛若水晶一般。她舔了舔嘴唇,有點想喝下去的衝動。


    “你顯顯靈可好?”姬芷炎苦著臉嘀咕。


    然,沒有任何變故,那滴眼淚安靜如昔。


    陽光傾灑,因已遠離海邊,氣候略有些幹燥。


    姬芷炎微眯著眼,有氣無力地走著,腳仿佛越來越重,幾乎邁不開步子。她長長的影子斜在地上,身姿看起來很頹廢。


    日落西斜,她加快了腳步,盡力忽略身上的酸痛,隻一心趕路。這兒荒無人煙,誰知有什麽東西冒出來,她不願待在這露宿。


    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她腳步虛浮,猶如踩在雲朵上,軟綿綿的。終究一個不慎,她腳一拐,摔倒在地。


    腳裸處很疼,全身亦很酸痛,又餓又累,以及這未知的世界……


    她沒有起身,頭枕在手臂上,忍不住哭出聲。


    終於崩潰,淚水絕提,所有的堅強頃刻之間覆滅。


    天色愈見黑暗,許是哭累了,姬芷炎撐起身,抹幹眼淚,臉上粘上一些灰塵,混著淚漬看起來很髒。


    她沉默不語,微皺著眉,在輕輕揉腿。


    夜風傳來一點微涼,天上閃爍著幾顆星辰,皓月懸掛。月華如薄紗,朦朧如霧,天地間並不是很暗。


    夜空下,安靜得隻剩她,清涼的風吹拂,帶來一絲冷意。


    姬芷炎抱膝而坐,頭枕在膝蓋上,凝望皓月許久,腦中迴憶著過去的時光。想著想著,她又有些想哭,忙使勁眨了眨眼,欲逼迴眼淚。


    這是第一次孤身在無人處,怎麽說也是女孩子,一個人在荒無人煙之地,還是在夜間,多少有幾分害怕。


    她不時地迴頭,朝身後看去,生怕有什麽東西冒出來。長此以往,她心有倦意,身體更是疲倦,眼皮都在打架,昏昏欲睡。


    最多不過一死!


    姬芷炎苦笑一聲,握緊那滴眼淚。她舔了舔幹裂的唇瓣,直直倒了下去。


    夜風徐徐,塵土飛揚。姬芷炎卷縮著身體,緊閉著眼,初始還有些緊張,後抵不住濃濃困意,進入了夢鄉。


    細細的聲音傳入耳中,隱約有人在竊竊私語。姬芷炎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再度睡了過去。


    恍惚間,有暖暖絨絨的東西靠了過來,為她驅去了寒冷,她放鬆了身體,無意識地蹭了蹭。


    一夜無夢,亦或是做了夢,隻是忘卻做了什麽夢。


    姬芷炎微微睜眼,揉了揉眼睛,還處於睡眼惺忪中,卻猛地看見一張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牙齒閃爍寒光。


    老虎!


    她怔了半晌,與它大眼瞪小眼,神情略顯呆滯。


    始一迴神,她差點大聲叫了出來,驚恐地看著老虎,嘴唇有些哆嗦,卻不敢動。她曾聽過,老虎喜歡攻擊動的獵物,要是她動了,說不準它一口咬來。


    她自認跑不贏老虎。


    老虎瞟了她一眼,口大張著,幾乎能吞下一個人頭。在姬芷炎心驚膽顫的目光中,它打了個哈欠,一股腥味迎麵撲來。


    姬芷炎愣了愣,心卻跳得極快,臉上亦有些害怕。


    一道聲音傳來,語氣中似乎帶著安撫之意,猶如四月暖風輕拂而過,冰雪皆融,奇異地令姬芷炎心下一鬆。


    乍然聽到人聲,她心中詫異,緩緩撐起身,時刻注意老虎的動靜,見它無甚動作,依舊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她這才越過老虎看向它身後。


    一丈開外,一個人長身玉立,形貌清俊,身姿雋雅,一頭墨發隨意披散在背後,身穿灰白衣裳,腰間別著一把金燦燦的青銅刀。


    他大約二十來歲,劍眉朗目,有種獨特的氣質,讓人見之難忘。在他身後,無垠大地,浩渺雲空,卻都淪為陪襯。他恍若天地間的唯一,風采無限。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一個人,恍若將整個天地都比了下去。


    豐姿絕世!


    也許唯有那滴眼淚中,那道轉瞬即逝的白色身影能與之媲美。一位風華絕代,一位豐姿絕世。


    他緩步向她走來,淡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恍若有神霞暈開,竟讓她恍惚間看到步步生蓮的情景。


    萬籟寂靜,萬物盡皆淡去,天地間唯獨他一人。


    姬芷炎眨了眨眼,直到他走到近前才反應過來。她仰著頭望著他,心怦怦直跳,一時間慌張至極,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何處。


    這人的氣場實在太強,猶如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他的麵上明明帶著笑意,眼神柔和,一點也不迫人,可身上那種氣質卻讓人心慌意亂,不敢與之對視。


    可謂英姿偉岸,擁有一種內斂的霸氣!


    姬芷炎穩了穩心神,朝他笑了笑,立馬低下頭,不願直視他。


    老虎起身,體型很大,形貌與東北虎有些相似。它一聲虎嘯,如雷聲轟鳴,傳達至四方。它停在他的身旁,非常溫順,猶如一隻大貓。


    他低聲說了句話,聲音如潺潺流水,語氣輕柔,似在安慰她無需害怕。


    姬芷炎雖說聽不懂其意,但卻能判斷出他的語言與救命恩人一致,這大約是這個世界的語言。


    她一番思索,便指了指自己的口,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能說話。


    她與這世界語言不通,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麽,裝作啞巴,也能省去很多麻煩。


    救命恩人一看就知是個敦厚之人,而這人一看就知是個睿智之人,她要是說了不屬於這世界的語言,也許會讓他生疑。


    如她這種穿越者,擱在現代,就是實驗室的小白鼠。


    若在古代,如她這種,也許會被當作妖孽燒掉。當然,這也隻是她的猜測,並不一定為真。


    故老有言,小心駛得萬年船,終歸有一定的道理。


    那人神色不變,微笑著說了幾句話,便拍了拍身旁的老虎,從容地自她麵前走開。


    姬芷炎不明其意,視線隨著他而去,從而看到了她身後的場景。


    十來米外,大約五十個人莊嚴地立於朝陽之下,穿著獸皮裙,持著石刀,背負著弓箭,神色肅穆,安靜地立在那。


    恍惚間,她感受到了軍隊的肅殺之氣。


    姬芷炎的心中升起一絲恐慌,這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說不準還是要去執行什麽命令。這樣一群人最怕累贅,她又是個“啞巴”,於他們來講留之無用。


    以她的能力,要是無法融入這世界,得不到別人的庇佑,怕是活不長,隨便出來一隻猛獸都能吃了她。


    想至此,她忙起身,避過老虎,來到那人的另一側,扯了扯他的衣裳,不敢用大了力,怕引起對方的反感。


    他側頭看來,劍眉微揚,似在詢問她此舉何意。


    姬芷炎在心中給自己打氣,便巍巍顫顫地伸出手,攀上對方的肩,輕柔地捏了起來。


    她的父親因工作原因而常腰酸背痛,尤其這幾年情況愈來愈重,她從小就練得一手按摩技術,此刻正好發揮了作用。


    他大約高她一個頭,以致她按起來極為不便,手勢不正,沒過多久就沒了力氣。她收迴手,有些局促地站著,偷偷地抬眼觀察他的臉色。


    他一如既往地從容,麵上看不出滿意亦或是不滿意,令姬芷炎有些泄氣,亦有些不安。


    她隻是想跟著他們,不願被當做累贅拋下。除了按摩這一技術,她一時也想不出其它方法來得到他們的認可。


    他微微揚唇,迎著朝霞的笑容顯得絢爛至極,輕聲細語對著她說了幾句話。


    姬芷炎一臉難色,不多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幅度搖了搖頭,以示她聽不到。


    又聾又啞,大概會遭到他們嫌棄。


    果然,不可說謊,一個謊,要用千萬個謊言來圓。


    她鼓起勇氣,雙手拉住他的手,以此動作告知他:她想跟著他。


    他略一沉吟,唇邊笑意加深,神情依舊溫柔,並無不耐之色。他突地反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另一側,抱起她放於老虎背上。


    姬芷炎頭冒冷汗,惴惴不安,求救的眼神連連瞟向他。她連馬都沒騎過,今日卻騎上了老虎,這簡直是種挑戰。


    幸好,她當初登臨泰山時,為了安全起見,搭配了一條短褲。不然,此刻絕對不能騎老虎。


    他垂眸低低一笑,眉宇內似帶著幾分安慰。他抓起她的手,安放在老虎的肩兩側,這才朝那幾十來人走去,老虎馱著她穩穩地跟在他身側。


    姬芷炎伏在老虎背上,抱著老虎的肩,心怦怦直跳,手心盡是冷汗。


    這時,那人一聲令下,老虎一躍而起,嚇得姬芷炎心中一顫,緊抱住老虎。身旁傳來一道聲音,她抽空看去,卻見他們都在飛奔。


    身形矯健如豹,充滿力量。這是要趕路嗎?可這哪是跑,簡直是飛呀!


    一路顛簸,她白眼直翻,幸而這兩天沒吃多少東西,否則早吐了出來。這老虎也不知是什麽品種,馱著她還能跑這麽久,簡直違背了生物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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