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百多年過去了,這桅杆和燈籠盡然絲毫沒有變,她閉上眼睛想著這些年在無極殿的點點滴滴,她隻是感覺她完成了金羽交給她的任務,找到了一個能教她東西的人,然後學會了許多本事,女又一直覺得這麽多年其實是幸福的,因為一直在詭婧身邊,她一直以為能永遠這樣下去,如果不是魘君一番話,如果不是她去托三途向詭婧表露了心跡,如果不是她親耳聽到了詭婧的拒絕,她可能就不會離開無極殿了,癡心錯付的人,終究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心存芥蒂,以後,都迴不到以前了。


    女又感覺到有人在拍打她的麵頰,耳邊傳來三途的叫叫嚷嚷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看到焦急的三途正在拍打她的臉,女又吃痛捂著臉說:“你幹嘛打我呀?會疼的!”


    “我的祖奶奶,好在你還知道疼。”三途到時沒什麽大礙,隻是有些累了的坐在地上,女又說:“三哥,我們這算是出來了麽?”


    “當然了,你不是後悔了又想迴去吧!”


    “怎麽可能,我出來了,以後都不想再迴去了!”女又拍了幾下自己身上的塵土,發現經過剛剛兩次酣戰,身上的衣衫全是汙漬。二人站起來,女又看到夏禹劍落在不遠處的地上,她走過去,將夏禹劍拾起,她撫摸著上麵的花紋,輕輕說:“謝謝你帶我們出來,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也不能離開。”女又看著那片被黑暗籠罩的流沙,使足了勁,將夏禹劍拋到流沙之中,隻見夏禹劍豎著沉了下去,女又對著流沙大喊:“請你將夏禹劍還給無極殿——”


    “我的祖奶奶,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突然這麽厭惡這個地方麽?”三途穿著粗氣走過來,一邊問,一邊看著女又,女又臉上黑坨坨的不知道是泥還是沙。隻見女又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了,而是有些落寞的起身離開了,三途跟在後麵,女又突然說:“我們還是快些走吧,還有幾個時辰他們就該醒了,我不想讓他們又攆上我們,可惜娘親的紅鬥篷被詭幻偷了,不然我們披著它可以日行千裏,哪裏用擔心那許多。”


    “難道詭婧沒有教過你駕雲術麽?”三途看著女又吃驚的說。


    “駕雲?是飛麽?會倒是會,可是我飛不了多久會累的!我還沒修行到家呢!”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三途搖了搖頭,道:“詭婧真是個不稱職的師傅。”說罷拉起女又的手,口念真訣,二人腳下出現了一朵白雲,女又感到自己臨空飛起,好像腳下的有什麽東西托著他們飛,女又來了興致,興奮了起來,她看著地麵離他門越來越遠,她有些站立不穩的扶著三途說:“這麽好玩的法術,二哥當初怎麽沒教我呢?”女又嘴上提到了詭婧,心裏頓時又有些不悅。


    “我還以為你會呢,誰知道他整天教了你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騰雲駕霧連個修行十幾年的凡人都會,誰能想到你不會呀。”三途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一旁的女又嘟著嘴說:“就你能,哼,你要是等會不教我,我就……”


    “你就怎麽樣呀?”三途嬉皮笑臉的說,女又使勁扭了一下三途三途吃痛麵皮都扭曲了,隻聽女又說:“我腦袋裏有的是辦法,我一天想一個,你看你能挨多少天。”女又樂嗬嗬的說,她迴頭看看來時的地方,隻看到他們已經飛了很遠了,她已經看不到濃霧下的黑夜,也看不到漫天的飛雪,隻是那個桅杆上的燈籠還能隱隱約約的看見,她不禁問:“三哥,你知道那個燈籠有什麽來曆麽?”


    “哦,那個燈籠呀,那個不叫燈籠而叫鎮魂燈,燈身用白玉鏤空雕刻而成,白玉周身鑲銀,燈芯的引子乃是祝融,也就是你爹的頭發編製的,而燈焰也是祝融親自點燃,然後懸在白銀所鑄的桅杆之上,那燈火以前被朱砂下過咒,凡是經過此處心有不正之人或心懷不軌的魂魄或者別的什麽物事都會被那火焰吸進去,做了引子供火焰燃燒,那被施咒的燈焰終年不滅,風吹不散,雨打不落,多年來,這片荒澤無人敢接近,隻因這盞鎮魂燈,也就是這盞等,作為無極殿和外界的分割點;所以,無極殿外其實一共有三道屏障,這燈便是第一道,隻是你們從未察覺而已,然而我們也無需將他放在心上,他防的不過是些凡夫俗子罷了。”


    “原來如此。”女又又迴頭看了看那盞搖搖晃晃的燈,慢慢的,看不見了,她心裏再想,如果剛剛她在濃霧之中要是看不到這盞燈火,他們也出不了無極禁地,她突然感覺,冥冥之中,是爹幫了她一把。


    二人就這樣駕著雲,在天上飛著,女又開始覺得特別興奮,到後麵就覺得無聊了,反複催促著三途快些再快些。


    到了晌午,女又實在耐不住性子了,她吵著鬧著要三途落地,到這時他們二人才想起來,剛剛光顧著駕雲,居然忘了方向,這時候,三途自己都弄不清楚,他們到了什麽地方,三途隻得找了出有人煙的地方落了下來。


    “神也是你,鬼也是你,整天吵吵著做這個做那個,你現在又想幹嘛呀!”三途耐煩著衝女又說。女又落地之後大步流星的超前走去,然後又迴來,說:“三哥,你不覺得自己很臭麽,咱們被那臭賊的泥巴濺過,又被那沙子濺過,你看看你,再看看我,現在咱們都快成髒熊啦!反正都飛那麽久了,你自己都不知道飛哪去了,還是先找個地方洗洗吧!”


    三途經女又這麽一說突然感覺自己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惡臭,三途聞了聞自己的身上,簡直快被自己的味道熏死了,二人來到集市上,路人見到他們都像看到瘟神一樣躲開了;他們隨意找了家客店走了進去,女又對客店掌櫃說:“來兩間上等客房。”


    掌櫃撇了他們一眼,捂著鼻子說:“去去去,要飯都要到我這來。”


    女又吃驚的看了三途一樣,她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叫他們要飯的,女又的火‘騰’的一聲的冒上來,她扯住那掌櫃的衣領就罵道:“你罵誰要飯的?我們哪點像要飯的了?你的狗眼瞎了幾隻啊?”一旁的夥計連忙上來解勸,女又剛放開掌櫃,又見掌櫃嘴裏不幹不淨的噥著她聽不懂的話,女又剛又想開口理論一旁的三途不慌不忙從自己頭上摘下根白玉發簪,隻見三途頭發亂七八糟的撒下來更像要飯的了。


    三途拿著白玉發簪在掌櫃麵前晃了晃,掌櫃的兩隻眼睛像被勾住了一樣一直朝著發簪瞧;三途再從女又頭上摘下根發簪,女又的頭發瞬間如瀑落下,女又厭惡的看了三途一樣,隻見三途把玩著手中女又的發簪,那發簪是金絲銀線交織成的花朵,花瓣中鑲嵌著兩顆渾圓的珍珠。三途將兩支簪子放到掌櫃麵前,說:“我們是從家裏逃婚出來的,走得匆忙身上沒帶錢,不知道這兩件破玩意,能不能當錢使使呢?”


    掌櫃見到兩支簪子立刻喜笑顏開,樂嗬嗬的說:“兩位貴客,怪小人眼拙,沒認出兩位是落難到此,我們店裏廂房有的是,我這就叫小二帶二位上樓。”掌櫃笑眯眯的拿起兩支簪子,左看右瞧,女又其實打心裏也覺得好奇,就問三途:“那簪子不是你隨手撿了塊白玉雕成的簪子麽,他怎麽就那麽稀罕呢?我的那根也是,不過都是殿裏的尋常之物,怎麽這東西在這裏這麽好使?比我發火還有用?”三途笑道:“這裏可不是咱們的無極殿,你以為人人都像我一樣那麽吃你這套麽?你要是有多幾件我們的‘尋常之物’,都打賞了他們,他們就會像千寒千雨那樣好好服侍你。”


    女又突然想起多年前,金羽帶著自己逛集市,自己喜歡了一樣東西,金羽也是摘下了自己領口的珍珠換來的,她突然覺得自己這麽多年都隱藏在世外,活了那麽久,還真成了不近人情的人了,順口道:“這麽麻煩,早知道就帶幾個丫頭出來好了,弄得我們現在想洗個澡都不知道去哪要水!”女又一邊走一邊犯難,這時身旁的店小二眉梢挑動,殷勤的說:“姑娘和公子都是行了不少的遠路,看這一身塵土想必是乏累了,小的這就去燒熱湯來給姑娘和公子沐浴更衣。”


    “那倒是再好不過的了。”女又眉飛色舞起來,又道:“對了小二,我可不要井裏打的水,你可否從河道中取水給我呢?”小二緊皺著眉頭不說話,女又看看三途,三途一旁老在擠眉弄眼,女又心領神會的從手上摘下戒指遞到小二麵前,那戒指上嵌著一顆剔透的瑪瑙,小二這下可高興了,可眼睛轉了轉,又犯難了,道:“倒也不是不行,隻是從此店房到河邊須得一刻鍾,小的隻有一雙手,頂多隻打得了兩桶水,要是接滿一大盆,恐怕要來迴幾十趟,我倒是不怕麻煩,隻怕久了耽誤姑娘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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