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楊建國也不迴自己家了,跟楊小小去她家,拉了一張小凳子,圍著小桌子,將數學書拿出來,雙手奉給她,頗有向皇帝進貢的感覺。


    楊小小翻了一下數學書,感覺上麵的內容熟悉又陌生。


    可不是嗎,她的人生都二刷了。


    初一下學期的數學以代數為主,隻有到後半學期才有幾何的知識。


    她刷刷刷看完要考試的內容,然後開始在紙上刷刷刷地寫。


    楊建國好奇地看過去,然後佩服得五體投地,楊小小寫的是變化出來的各種題型,填空判斷選擇,當然少不了比重最大的大題。


    “我把公式寫在這裏,到時候你遇到這種題型,直接把公式套進去用就行了。”沉浸在題海十幾年,楊小小表示這隻是小意思。


    別的不敢保證,肯定可以考及格。


    楊建國恨不得抱著楊小小親兩口:“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覺,我也把這些題型和公式給背熟了!”


    趙美鳳下工迴家,發現了一件很驚悚的事情,楊建國居然沒有跑到外麵浪,而是乖乖地在自己房間裏啃書:“今天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嗎,你怎麽會在學習?”


    “不要打擊我的信心好嗎,這次測驗怎麽都要讓你刮目相看。”楊建國非常有信心地說。


    林仁琴說:“建國肯靜下心來讀書,是件大好事啊。”


    “媽說得沒錯,肯定比每天雞飛狗跳好。”何彩英抓住機會神補刀。


    趙美鳳氣得牙癢癢的,轉頭和楊建國說:“你好好讀,考不好的話你就不要叫我媽了。”


    家婆之前說了等楊秋月嫁出去了以後就分家,但楊秋月連孩子都生了,還沒有分家的意思,她現在和何彩英真是兩看相厭,恨不得馬上分家不要再朝見口晚見麵。


    楊建國有了楊小小相助,把胸口拍得砰砰響:“肯定比上次考得好!”


    趙美鳳:你能再有誌氣一點嗎?


    等沒人的時候,楊建國偷偷和趙美鳳說:“媽,萬一我考及格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別說一件事,十件我都答應!”趙美鳳想他無非想要錢去買東西,隻要能給她爭臉,答應他又怎麽樣?


    楊建國歡天喜地地迴去背公式了。


    有了這個保證,他破天荒地用功起來,等測驗完,一看成績,竟然考了68分,這還是他上初中以來第一次考及格,就連老師在課堂上也忍不住表揚他。


    小弟們紛紛恭喜他:“楊建國,想不到你也有數學考及格的一天。”


    他心裏爽到不行:“我已經不是昨天的我了。”


    迴家的時候,更是走路都有風:他楊建國,再也不是數學考不及格的人了!


    趙美鳳揚眉吐氣,恨不得把這張試卷貼在牆上,尤其看到何彩英好像吃了檸檬的臉,心裏就更加暢快了:“有些人啊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有意思嗎?”


    何彩英正在燒火,聽到趙美鳳的話,氣得連連往灶腔裏丟了兩塊木柴:看她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楊建國覺得時機已到,便拉著趙美鳳到房間裏:“媽,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趙美鳳笑了,原來小兒子還心心念念著這一茬呢:“當然算數,說吧,你要多少錢。”


    她已經做好掏錢的準備了,看在能把何彩英氣得翻白眼的份上,給多一點也無所謂。


    “我不要錢。”


    “神神秘秘的,你要什麽?”趙美鳳覺得不要錢更好,省了。


    楊建國決定趁著自家親媽開心的時候攤牌:“我不想上學了,我想跟二嬸婆學廚。”


    趙美鳳:!


    她氣沉丹田——


    還在堂屋燒火煮飯的何彩英突然聽見從房間裏傳來河東獅吼:“你說什麽!”


    第二天,走在露水濛濛的小路上,楊小小知道了楊建國的悲慘經曆:“還說答應我十件事呢,就這一件事都做不到。”


    她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安慰他:“二舅娘也是怕你小,不定性,萬一將來後悔了怎麽辦,而且再怎麽不喜歡學習,至少也讀完初三再說吧。”


    “就算再後悔,我也不是讀書人啊,呆在學校裏不是浪費時間嗎?”楊建國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我覺得你媽媽需要更多一點時間來接受這個事情。”楊小小說。


    楊建國發狠了:“她自己連個小學都沒有讀完,現在卻要我讀初中,讀高中,考大學,這麽厲害為什麽不自己考,不逼著大哥考,非得逼我考呢?”


    楊小小覺得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無言地將目光投向一碧如洗的晴空。


    別說現在,就連後世,也有許多父母本身條件不怎麽樣,卻往死裏逼子女成龍成鳳,無法接受孩子平庸的事實。


    所以,像親媽和外公外婆這種見到她看多一會兒書都要趕她出去外麵蕩的,真的太少了。


    下午,趙美鳳來找區芳了,一進門就倒苦水:“上工的時候人多,我都不敢和你說這個,說出去不是給人看笑話嗎,楊建國居然好好的書不讀,想和你學廚藝,我真是愁的頭發都白了。”


    區芳聞弦知雅意,連忙說:“做廚子有什麽好的,整天煙熏火烤,坐辦公室舒舒服服吹風扇不好嗎?你放心,他下次來我一定勸他。”


    楊小小不禁在心裏為二舅娘點讚:這招釜底抽薪太絕了。


    趙美鳳覺得和聰明人講話不花力氣,哪像何彩英那個死腦筋,大概將所有的聰明都用在怎麽補貼娘家上了,嘖嘖。


    三月底,韓寧迴了一次村,帶給楊小小一個好消息:收音機已經買到了,放在六叔的店裏,到時候楊小小直接去拿就可以了。


    “太好了!”她正有這個意思,歡唿完又赧然地摸摸鼻子,“那謝謝你了,韓寧哥。”


    “我在那邊認識幾個人,要不要順便幫你出手?”


    她連忙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麻煩他,她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其實,楊小小覺得做出賣買收音機的決定不是最難的——雖然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買得起幾百萬房子的人,現在她花幾塊錢都覺得心痛。


    最難的是怎麽和外公外婆說自己花了兩百塊買了兩台收音機,準備當二道販子賣出去。


    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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