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青來到娘家,一進門就發現客廳的飯桌上擺滿了東西,有麥乳精、的確良布料,收音機和熱水瓶。


    “家裏來客了嗎?”


    李珍怡說:“不是,這些都是要送到你嫂子家的。”


    “我嫂子?”楊青青覺得幾日沒迴娘家,怎麽天變了呢?


    “對啊,她懷上孩子了,早就該結婚了。”李珍怡美滋滋地說,“我看過她的肚子,有點尖,像筍一樣,肯定是一個男孩子。”


    “才幾個月,這麽快就看得出來了?”


    李珍怡說:“她的肚子和我當年懷你哥時一樣,怎麽就不是男孩子了?”


    “哦,改天派你去醫院工作,都省了機器的錢了,直接人眼就可以看出肚子裏麵是男是女。”楊青青牙尖嘴利。


    “胡說什麽呢!”李珍怡瞪了她一眼,轉身又去房間裏搗弄,看看還有什麽可以送去程琳家的。


    等楊青青迴到自己家,便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公賀慶,有些吃味地說:“半年前還信誓旦旦說除非她死,否則程琳嫁不進來,才多久,就忘了。還和我說程琳在街道上班很辛苦,讓我看看有沒有輕鬆一點的職位安排一下。”


    她敢肯定,這個要求絕對是程琳提出來的。


    賀慶是省外遷到越省的,相貌長得堂堂正正,他正在廚房裏煮著湯,聽到了老婆的抱怨,不由得笑了起來:“青青,你可別把工作那套用在自己親娘身上,她可不是你下屬。”


    “她現在這麽做,搞得我以前出的計謀像是枉做了小人。”楊青青把包往木沙發上一扔,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說:


    “我哥也是的,還沒結婚就弄出一個孩子,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我們家的顏麵都要沒了。”


    賀慶搖搖頭,雖然他和楊青青結婚的時候楊海已經下鄉,但經過最近這幾個月的相處,對大舅子的性格也了解了幾分。


    要不是程琳懷孕,估計再等幾年也沒辦法進楊家的門。


    所以程琳這一舉動算得上破釜沉舟。


    楊秋月出嫁那天,楊何玉帶著楊小小去添妝。


    按照舊時的規矩,女兒出嫁時父母要準備好香木櫃,被子枕頭,還有搪瓷臉盆之類的,楊何玉事先問清楚還有什麽需要的,於是添妝時便送了一對暖水瓶。


    楊秋月現在吃什麽吐什麽,即使穿著一身新衣服也能看出她精神萎靡,連見到楊小小都沒心思鬥嘴,所以由楊梅娟負責記錄誰送了什麽東西,以便作人情往來。


    而何彩英則沒個笑臉地站在一邊,也不和親戚們搭話。


    楊小小覺得奇怪,楊秋月孕吐,精神不好很正常,怎麽連舅娘也黑口黑臉的?


    從新娘房間出來以後,遇到了趙美鳳,趙美鳳把楊何玉拉到一邊,撇撇嘴不屑地說:“那個眼皮子淺的,居然打起女兒的主意,說要留下手表,將來她哥娶老婆的時候就能省點錢了。”


    楊何玉說:“怪不得秋月看起來不高興。”


    “秋月要嫁出去了嘛,又找了一個好婆家,聲音都比以前大很多,幹脆就不讓大嫂接觸賀禮了。”


    楊小小若有所思:“怪不得大舅娘看起來不高興。”


    她還以為是舍不得女兒出嫁呢,看來是想多了。


    趙美鳳笑了:“人小鬼大。”


    添完妝以後,時候差不多了,朱廣良也和伴郎們騎著自行車過來了。


    楊秋月在伴娘的攙扶下走出房間,原本有些蠟黃的臉色此時神采飛揚。


    何彩英語氣生硬地念了幾句吉祥話,然後伴娘撐著傘帶新娘上了自行車後座。


    她這時候喉嚨也不做嘔了,腦子也清醒了,精神也好了幾分,得意地看著送嫁的眾人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裏想:


    我終於擺脫這個鬼地方,過上好日子了!


    還沒得一兩分鍾,就聽見前麵拚命騎自行車的朱廣良唿哧唿哧地說:“你是不是重了,怎麽今天自行車這麽難踩?”


    楊秋月:“……”


    煞風景!


    到了中午,大家便到鎮上吃喜酒。


    朱家的屋子大,酒席就擺在堂屋和天井,分了好幾桌,男家和女家的親戚都能坐得下。


    何彩英娘家的人也來了,和她坐在一個桌子。


    何勇剛坐下來就去找酒,舀了一碗端迴來,大著舌頭說:“大姐,你這次真是找對親家了,秋月的婆家看起來家底很厚啊,你以後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平常人擺流水席,最多炒點蘿卜青菜,下幾塊肉碎進去做點綴,可朱家不一樣,他們下的可是真材實料的大五花,吃起來口感就不一樣。


    最主要的是還有酒!


    那可太好了!


    聽了何勇的恭維,何彩英不自然地笑了笑。


    她可沒忘記今天楊秋月像防賊一樣防她,還找了楊梅娟記添妝,看來這個女兒是胳膊往外拐的,根本不能指望。


    另一桌。


    楊小小先是被親戚們問“小小是不是連跳了兩級”,然後又被要求表演“念一句古詩”,外公外婆非但沒有打救她,還與有榮焉地說:“好,那我們就念一首。”


    連楊何玉也笑眯眯地用目光鼓勵她:你可以的!


    楊小小心裏苦:這可是親戚見麵必不可少的非遺項目,她寧願再戰薛金星和王後雄。


    老阿姨缺的是鼓勵嗎?


    求放過!


    楊建國見勢不好,連忙溜下飯桌。


    終於,親戚們的話題從“神童”轉向“怎麽養小孩”,她得到喘息機會馬上也離開飯桌。


    五花腩,再見!


    炒筍尖,再見!


    大骨湯,再見再見!


    不是我不愛你們,而是親戚們太能聊了!


    身後區芳得意洋洋的聲音:“以前她胃口不好,粥也隻吃那麽一點點,我就給她煲湯,每天不重樣地煲……”


    親戚們恭維:“怪不得我們這次見到小小,都不敢認了,簡直變了個人,長得太好看了!”“上次縣文工團的人過來演出,我看了一下,也不如我們小小長得好看!”


    她在靠近喜房的地方找到楊建國,後者一見到她就端著碗嘿嘿笑著過來:“我發現一個好東西。”


    說著將碗湊到她的嘴邊。


    楊小小好奇地喝了一口,發現是糯米酒,又看著楊建國那傻樣子:“建國哥,你喝醉了吧?”


    “我沒醉,嘿嘿嘿,”楊建國說,“我現在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嘿嘿嘿——”


    她無情地說:“那你能做數學試卷嗎?”


    “——”楊建國哭得像個一百斤的孩子,“楊小小你冷漠無情無理取鬧!”


    楊小小冷眼旁觀,突然覺得兩頰發熱,頭也昏昏沉沉的,暗叫不好。


    楊秋月從新房裏走出,不耐煩地說:“你們兩個要吵去外麵吵!”


    “哦。”楊小小呆呆地走向門口。


    楊梅娟匆匆地過來:“秋月,要敬酒了,快走吧。”


    楊秋月便沒理他們,跟著楊梅娟走了。


    楊建國一看這裏隻剩下自己了,哼了一聲:“我偏不走。”


    然後選了一個角落坐在地上,不一會兒便打起了小唿嚕。


    朱廣良今天喝了不少酒,畢竟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又雙喜臨門,喝多點也沒有人責備他,反而覺得人之常情。


    他本來有點昏昏沉沉的,和楊秋月敬酒敬到了楊何玉這桌,一下子酒醒了。


    無他,因為楊何玉太過出挑,即使年紀比較大,又沒穿著新衣裳,瀲灩的容光足以讓人忘記這些不足。


    他一直有聽說楊何玉年輕時是紅星大隊數一數二的漂亮妹子,現在看來真是名不虛傳。


    朱廣良馬上忘記上次打包票要給楊小小家人一點顏色看看,見到美女投降得比法國人還要快:“小姑真年輕。”“小姑覺得今天菜色還可以嗎?”


    楊秋月捏著手中的小酒杯,裏麵的茶水不停晃蕩。


    敬完酒,楊何玉環顧四周:“小小呢?”


    “剛才看到她和建國在喜房那邊玩呢。”楊梅娟剛好經過。


    楊何玉放下心來。


    等吃完酒席,她和區芳到喜房找楊小小時,卻隻看到在角落裏唿唿大睡的楊建國,又在四周找了一轉,都沒見楊小小的蹤影。


    趙美鳳聞到兒子身上有酒味,連忙搖醒他:“小小的人呢?”


    楊建國暈圈了:“小小?”


    楊何玉問:“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楊建國見一圈大人圍著自己,心裏一急就想起來了:“我給她喝了一口酒,她後來走出去了。”


    趙美鳳一巴掌扇到他胳膊上,恨不得打死這個不省心的:“小小才幾歲,你竟然給她喝酒!”


    楊建國快要哭出來了:“我隻覺得很好喝,想和她一起喝——”


    聽說楊小小不見了,還沒走的親戚便幫忙找了起來。


    楊小小去哪裏了呢?


    她走出朱家的門以後,茫茫然地朝美田村方向走了一會兒,突然遇到一個中年婦女笑眯眯地問她:


    “妹子,你找不到迴家的路嗎?”


    她點點頭。


    中年婦女說:“我認得路,帶你過去吧。”


    走了一會兒,中年婦女又說:“你是不是累了,我背你走,你睡一下。”


    她覺得好像真的挺累的,於是中年婦女拿條衣服包住她,將她背了起來。


    衣服有汗味,挺臭的。


    她晃著晃著很快就睡著了,不知道她們走的這條路根本不是迴美田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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