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今年17歲,身材矮小,但有著一身腱子肉,太陽穴鼓鼓的,一出場就似乎帶著古惑仔的bmg,看了就知道不好惹,在紅星大隊也是有名的“爛仔”(小混混)。


    他和韓寧走到巷子尾的地塘上,找了塊幹淨地方坐下來。


    “你真的不打算跟著龍哥幹了嗎?”陳軍問。


    他住在美田村的隔壁再隔壁,靠著雙腳走過來,不由得有點熱,將衣服上的扣子解開兩個。


    韓寧說:“我已經和龍哥說了,衣服已經收拾迴來了。”


    陳軍說:“何必呢,像我們這種沒錢沒勢的人,不想在農村裏做一輩子的牛,又很難在縣城裏找到一份好工作,哪有什麽比跟著龍哥做事來錢更快呢,而且龍哥又看得起你,這麽好的事情哪裏找?”


    在他看來,做販比做農活來錢快,在黑式倒騰一下柴米油鹽得來的錢比在田裏覓食賺的還要多。


    半個多月來,他往家裏送了好幾次錢,現在在父母和哥嫂眼裏身份地位大漲,從以前的“浪費糧食”轉變為“很有前途”。


    這讓他感到很滿足,這至少也是一種肯定,告訴大家他不是一個一事無成的人。


    韓寧說:“就是來錢太快了,所以我才要退出。”


    陳軍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從來隻聽人嫌錢少,嫌錢多的,隻有你一個。”


    “大米憑著糧票買,一斤一毛五,我聽說別的地方賣五毛,而龍哥賣六毛;用肉票買五花肉,一斤八毛,別的地方賣兩塊,龍哥賣兩塊三毛。”韓寧說。


    陳軍聽著一連串數字感到頭都大了,他恨數學,數學成績從來沒有及格過,還經常讓他他哭泣:“你該不會忘記我們的工資是怎麽來的吧,就是靠多出來的一毛幾分錢攢起來的,而且不止我們,其他地方也有人做販,也很少被抓,我們小心一點就是了。”


    “龍哥賣得太貴了,又按著其他做販的人照他的規矩做事,巡查隊的那些人不會坐著不管的。”韓寧說。


    更有甚者,龍哥還會讓在他地盤交易的人交一份租金,這等於是在變相地收保護費,如果巡查隊這都能忍,真是翔都能吃。


    陳軍隨手揪起一根草,撕開葉子,放進嘴巴裏咀嚼一下甜味:“誒,你是不是被那天巡查隊追趕,心裏害怕了?”


    韓寧毫不掩飾地點頭:“對。”


    陳軍說:“龍哥說得沒錯,你就是個膽小的。”


    “你家裏還有爸爸媽媽,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我家裏隻有我和阿婆兩個,萬一我被巡查隊抓到,誰幫我照顧她?”韓寧淡淡地說。


    陳軍半天沒說話,吐出嘴巴裏的草渣,伸手去攬他肩膀:“你說的也沒錯,我不應該這麽說話,如果你已經打好數,我迴去就同龍哥說。”


    “你也快點退出來吧,龍哥遲早要出事。”


    陳軍說:“我這麽大,隻佩服過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龍哥,你不嫌棄我是個爛仔,龍哥賞識我讓我跟著他找食吃,就憑這一點,我就不應該退出來。”


    韓寧搖搖頭,希望他不要後悔才好。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便各自迴家了。


    韓寧一個人走著,隻能靠天上掛著的明月看路。


    突然聽見小女孩清脆的聲音:“阿公,你說菜地上的那個芭蕉是不是可以吃了?”


    “還要等半個月吧。”


    “到時候你要幫我摘下來,放在米缸裏漚幾天。”


    他做飯的空隙,到菜地去澆水,不遠處就是楊小小家的地。


    那幾梳芭蕉好像才像嬰兒手指這麽大,翠綠綠嫩生生的,想不到這麽快就被人記掛上了。


    聽著都能感受到話裏的垂涎欲滴。


    他想起他們三個人去河裏撈蝦,她看到那一桶蝦時明亮亮的眼神和讓人非常臉紅的彩虹屁。


    心裏突然恍然大悟,好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


    陳軍第二天找到龍哥,告訴他勸不迴韓寧。


    這個結果在龍哥的意料之內:“他不願意迴來就算了,你去做事吧,倉庫裏麵新來了一批麵粉,你去幫忙清點一下,千萬別點錯了。”


    陳軍沒想到龍哥不但沒有計較,還給他分配了重要的事情做,他領了任務離開,臉上還帶著笑容。


    等陳軍離開以後,原本站在龍哥身邊的小弟說:“韓寧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當我們這裏是茅廁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龍哥要不要我去教訓一下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上次也是有個家夥中途退出的,龍哥讓他打了那人一頓,將之前發下來的工資分給大家,發了一次小財。


    現在他也心動得很,摩拳擦掌:錢包已經饑餓難耐,恨不得馬上衝到理發店去大肆搜索一番。


    雖然韓寧才在這裏幹了一個月,工資不高,但他不介意啊,誰還會嫌錢少不是?


    龍哥拿小黃紙卷上煙絲,劃上火柴點燃:“你最近吃大米吃懵了吧,現在你還敢去教訓他?”


    一番話打得小弟暈頭轉向:“韓寧難道有什麽後台?”


    龍哥翹起二郎腿,鼻腔悠哉地噴出兩道煙霧:“他現在可是六叔的人,說不定哪天我們還得靠他來幫忙呢。”


    “原來是這樣,”小弟連忙點頭,又不解地問,“誰是六叔?”


    “還有誰,就是開理發店的六叔啊。”龍哥說。


    小弟不懂就問:“那個開理發店的老頭子?好像也沒什麽本事吧,上次去他店裏剪了個頭發,沒給錢,他也沒拿我怎麽樣啊,連句聲都不敢出。”


    龍哥驚了,手中的煙掉到地上,彈了兩下:“你這個豬頭,誰讓你剪頭發不給錢!”


    “是你啊龍哥,你說過海棠街這幾條路都是我們的,就當自己家,到自己家還要給錢嗎?”小弟很委屈,差點要跪下來喊冤枉了。


    龍哥跳起來狠狠地敲了他腦袋一記:“我有說過嗎?”


    “沒,沒有。”小弟捂著腦袋眼淚汪汪。


    “必須沒有!”龍哥狠狠地碾碎腳下的煙,“等下你給我拿上幾條熊貓,去給六叔賠罪,如果六叔不原諒你,你就迴家吃自己吧!”


    小弟說:“那幾條煙你都不舍得自己抽……”


    龍哥冷笑著再給他一個暴擊:“你當我開善堂啊,當然是從你工資裏麵扣!”


    小弟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女人心海底針,龍哥心也是。


    他,大寫的委屈。


    可話又不得不聽,隻能聽吩咐準備好禮物,跟在龍哥屁股後麵去道歉。


    他們來到理發店前,龍哥重重地吸了兩口煙,將煙屁股狠狠地扔在地上,抖了抖衣領:“走,我們進去。”


    剛好韓寧也是今天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來找六叔報到。


    六叔看著他手上拎著的輕飄飄的行李:“跟我來。”


    來到二樓,指著一個房間:“這個房間給你,你收拾一下就可以住進去了,其他房間不用管,也不能進到裏麵,除非有我的允許。”


    韓寧表示知道了。


    六叔又說:“做我們這行有我們這行的規矩,講究的是眼力悟性和忠心,我給你一年的考核期,通過了才能算是我的徒弟,如果你接受不了現在可以走人,我絕不阻攔。”


    韓寧說:“我有信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希望你真的不會讓我失望。”


    六叔說著就進自己房間去了,隻給韓寧留下一個微微佝僂著腰的背影。


    龍哥帶著小弟來的時候,韓寧剛打掃完自己的房間,正在一樓掃地。


    “韓寧,幾天沒見,好像又長高了不少啊。”


    龍哥已經好久沒有說過這個家常的話了,所以說起話來的時候神色有點不自然,不過他調整得很快,等韓寧跟他打完招唿以後,臉上的肌肉已經全部就位完畢,笑起來也變得自然多了。


    “不知道六叔在不在?”


    “在的。”


    這時候六叔從樓上下來了,耷拉著眼皮問他:“怎麽了?”


    六叔沒問龍哥,龍哥不敢開口說話,陪著笑臉站在一邊,連帶小弟也恭恭敬敬。


    韓寧說:“這是龍哥,說來找你。”


    六叔點點頭,也沒招唿龍哥坐下:“有什麽事嗎?”


    龍哥的眼睛本來就小,一笑更是看不到眼珠子:“我今天剛聽勇仔說上次來剪頭發,沒給錢,所以特地帶他過來賠罪。”


    勇仔聽到龍哥點他的名字,連忙上前亮出手中的袋子,小腰一彎:“六叔,之前是我沒有規矩,龍哥已經罵了我一頓,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說完忐忑不安地等著六叔發話。


    這滋味真不好受!


    他怎麽都想不到破破爛爛的理發店裏麵,竟然臥虎藏龍,有著一個龍哥也不敢惹的人。


    六叔眯著眼睛看了他許久:“哦,上次說我是個死老坑的是你吧?”


    勇仔頭上尼加拉瓜大瀑布·汗:“不敢不敢。”


    “說我沒幾年好活了要進棺材?”


    龍哥給勇仔一腳:“就會亂說,下次再亂說就把你的嘴巴撕了!”


    勇仔哭喪著臉,給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這力道連手都發麻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六叔沒說話,轉頭示意韓寧。


    韓寧愣了一下,連忙接過袋子。


    從袋子的縫隙中,可以隱約看到是幾條香煙。


    以前還在龍哥手下幹活時,這些香煙都是龍哥親自搬運,從來不假手他人。


    六叔到底是什麽人,能夠讓龍哥低聲下氣過來道歉,海送上有錢也難買到的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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