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覺得, 五夫人腹中的這個孩子來的真是及時, 解了她好大煩惱。


    不用安慰一個哭哭啼啼的人,真的很輕鬆。但是五夫人前陣子心緒起伏過大,有時煩燥有時焦灼, 想七想八的多, 很長一段時間都睡不好覺,心神損了些, 以後得慢慢將養。


    這肯定和青嵐迴來的事情有關,大概是早早就收到了府裏發出的信,可是青嵐一行人呢,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生生等了一個多月。


    心裏也七上八下的安穩不少, 想著青嵐吃的怎樣,睡的如何, 路上有沒有生病,一路太平不太平……兒行路上母擔憂,就是這個原因。


    好不容易等迴了女兒,結果又發現女兒和自已生分了……大喜大悲, 心緒上的大起大落, 越發讓她的心神傷的利害。


    照顧孕婦青嵐有經驗啊,陳氏就是被她照顧的生下一個大胖小子的。


    怕五夫人再想多了,青嵐讓如意陪五夫人說話,如意口齒伶俐又愛說愛笑愛湊熱鬧, 讓她哄五夫人,再好不過。


    五夫人大約會問青嵐在府裏的日常,青嵐也讓如意如實的講,不讓五夫人知道這些,她肯定以為青嵐過的委屈。


    整天被五夫人心疼的不得了的目光看著,這誰遭的住啊!


    過了兩天,一切都收整妥當,青柏幾個再來給五夫人請安時,驚恐莫名的對上了五夫人暗含心疼歉疚的目光……


    這又是怎麽了?


    沒怎麽,五夫人就是覺得這幾個孩子怪不容易的。


    兩天前她還覺得青嵐是個小可憐,兩天後,她覺得這幾個孩子才是小可憐。


    然後看小兒子的目光就更奇怪了,看的青梁身上的寒毛直豎,然後輕飄飄的掉了一句“你,好自為之吧。”就走了。


    如意可是說了青嵐如何馴服小八小九這兩個孩子的事了,想想小兒子越長越熊……她很期待。


    打發走幾個男孩子,五夫人就去了青嵐那個小院,小院兒門口的牌子上龍飛鳳舞的刻著“明珠宛”三個字,字是五老爺親手寫下又叫人刻好的。


    明珠宛不算大,但是布置的很經心,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見用心。


    青嵐還在睡,她的精神力強,但是身子骨弱啊,一個來月的車馬勞頓,沒個幾天緩不過來。


    五老爺五夫人也心疼她,讓她早上多睡會兒養養身體。


    明珠院裏的大丫頭有吉祥幾個,五夫人便另配了八個小丫頭和四個婆子。婆子都是當地人,操著一口當地話,嘰哩咕嚕一陣子,吉祥幾個也隻能聽懂幾個字,所幸她們能聽懂官話,這兩天正在磨合。


    五夫人進來的時候,青嵐已經醒了,盈盈正服侍著穿衣服。瓊海的秋天並不冷,不過海風比較大,所以衣服穿的並不厚,隻把夏涼綢外衫換成秋緞外套就行,若是風太大,再添一件小披肩也就夠了。


    衣服都是五夫人早就備好的,款式也都是瓊海時新的款式,色彩明豔,裙擺偏長,底邊偏重,襯褲與裙子同質同料,隻稍短半寸,防的是海風把裙子掀開,露了裏衣。


    青嵐怕自己嚇著五夫人,多半時間是斂著的,讓自己看起來和其他人一樣,不出格不打眼,也不胡亂撩拔人。


    不過在吉祥幾個麵前就不用收斂,該怎樣就怎麽,吉祥幾個也習慣了她的慵懶閑適撩人不自知的樣子。所以,五夫人突然進來時,青嵐就沒來的及收斂自已的氣勢,一時被撞了個正著。


    五夫人被青嵐震的忘了言語,隻呆呆看著女兒,然後眼看著青嵐在一瞬間仿佛換了個人似的,漸漸歸於沉靜,和初見的時候一模一樣。


    五夫人猛的揉了揉眼晴,暗忖道:“難道是我眼睛花了?”


    青嵐麵無異色又恍似驚訝的問:“阿娘你怎麽了?眼晴怎麽了?是不是又沒睡好?”


    盈盈和多福口觀鼻鼻觀心的候在門口,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五夫人看了一圈周圍,幾個丫頭的臉上不見一絲異色,然後又暗自思忖,大概自已真的眼花了吧。


    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青嵐,她便把剛才眼花看到的事情丟開,轉說起其它事情——


    “你既然迴來了,咱家少不得要辦一次宴會,一則要給你哥哥們接風洗塵,二則,也要請些相熟人家的女孩家來,和你認識認識。這裏的女孩子和京裏不一樣,沒那麽拘束,你若得了幾個好友,日後一起結伴出遊也好。宴會訂在三日後,這兩天,你先好好歇歇,讓鶯歌……啊,盈盈,讓盈盈多找幾套衣服出來,你看看到時要穿哪套,配飾也要挑好,若是盈盈挑不出來,讓我身邊的雲真過來幫襯幾天……我知道你身邊這幾個都得用,不過剛迴來,我擔心她們手忙腳亂的摸不清情況……”


    這個真不用,雲真要是來了,她真連個自在舒心的空閑都沒了。


    於是推辭:“雲真姐姐是你跟前得用的人,有她在你身邊伺候,我也多放心些。我這兒要是遇到什麽,我去問你就是了,等明天盈盈找好衣服,我拿過去讓你看看,有什麽不妥貼的地方,你給我補足就好了。”


    這樣也好。


    和女兒分別了幾年,五夫人有時會不知道怎樣和她相處,總想著她還是個小囡囡,什麽都不放心。即使有心補償,也不知道該怎麽補償。


    說來,這都是五老爺惹出來的事,五夫人心中憤憤,迴了院子逮住五老爺就撓了兩把,把個五老爺撓的懵了半晌。


    這又是怎麽了?


    ……


    休息了兩天,青嵐緩過來了,大胡子一行人也緩過來了,現在,他不叫大胡子,胡子沒了,叫迴本名王大山。


    這名字太接地氣,人也長的清秀有餘威猛不足,正所謂,威猛不夠胡子來湊,為了震住場子,所以才留了一腮亂糟糟的大胡子。


    王大山少時跟隨鏢隊走過鏢,學了些江湖路數和半搭拉的武藝,這些本事足夠他拉起一幫人上山了。


    隻可惜,唉……往事不堪迴首。


    現在既然歸順到青嵐名下,青嵐就得把他們打造成一支合格的私人衛隊。


    隊裏人多,匪氣重,野性難馴,不太聽話,賴毛病也多,尤其禁不住女色。


    剛歇了兩天,他們就想偷著去街上喝花酒,被王為給逼了迴來,每人挨了三十大板。


    王為周用兩人本就是教頭,看到這六十來個人就習慣性的想訓練一番。讓他倆訓練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青嵐看不上他們練兵的方法,王大山好好一個將才,可別給他倆教壞了。再出色的兵卒他也隻是兵卒,當不成將軍。


    眼界和格局能決定一個人將要成為怎樣的人。


    這群人,以後都將是率軍之將,帶著軍隊攻克四方統一天下的中流砥柱。


    現在這群砥柱還都是些草莽漢子,大字不識幾個,兵法不熟一條,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心性。


    青嵐看重他們的也正是這一點。不會的可以學,不聽話可以練,唯有心性這一點,沒法兒教。


    那是他們自身擁有的,是秉性,輕易不能移。


    青嵐把訓練分成兩部分,首先,她把兵法都編成故事講給破軍聽,再讓破軍迴到隊中把他聽過的故事講給眾人聽,順帶著教他們認幾個字,別的不說,最起碼,把自已的名字都得認全。


    其次,寫了一本練兵方略交給青柏,再讓青柏交給王為周用兩人。並在方略中言明,別人怎麽訓練她不管,她的人,必須要按照方略上的方法訓練。


    這事沒瞞著五老爺,當然,也瞞不住。


    明重節一向自詡自已夠聰明,若論真刀真槍的本事,他是比不過老二老四,可若是論起劍走偏鋒的功夫,四個哥哥加起來都比不他。


    他能坐穩瓊海令可不是倚仗明侯府的勢力,明府的勢力都在北邊,他當初一個人南下,走遍了南三郡才終於選定了瓊海這個地方。


    這己經是來瓊海的第六個年頭了,若不出意外,他還能在這個位子上待個三四年,三四年後,或許還能升到蘇州牧的通判之位。


    青嵐在京裏的做過什麽,他都知道,僻如,救了兩個姐姐;背出了一道藥方救了裴大郎的命;煉出百煉精鐵,讓老四直接收攬了軍功;也比如名動一時的無雙公子。而讓他更為直觀的了解到青嵐的性子的一件事是,他收到袖箭的那件事。


    這孩子大概以為他在這裏會有危險,所以才打出兩套袖箭送了過來。至於為什麽會覺得他會有危險,大約和他送迴去的年禮有關。


    要說她做過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那真沒有,她多數是隱在後麵的,並未博出什麽了不得名聲。就連滿盛京叫囂的最響的那一次,也不過是她的一日公子成絕響,此後,再沒傳出過什麽關於明五姑娘的消息。


    自已這位女兒,她能沉得住啊!此種心性,要麽什麽都不圖,要麽……所圖甚大!


    如今,這篇練兵方略一出,他就知道,青嵐圖的是後一種。而她,卻在迴了瓊海後把這東西拿出來……可見,這其實是送給他的禮物啊!


    要不是青嵐現在大了,他恨不得跑過去把她架在脖子上遊街,告訴全瓊海,看!這是老子的閨女,全天下最聰明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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