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第二天下午終於別別扭扭的上了青嵐的車子。


    吉祥幾個偷偷笑了幾聲, 怕再惹他炸了毛兒,就沒敢讓他看見, 低下頭繼續幹著手頭上的事情。


    青嵐也笑了,而後問他:“你想清楚了嗎?”


    猴子摳了摳手心, 也不看青嵐, 吭嗤了兩聲後,才出口:“讓我拜師也行, 不過……我不想喚你師父, 我……喚不出口。你若是答應, 我就拜師……”


    叫不叫師父無所謂, 她也不在乎, 不過是想定下名份後, 日後相處起來方便。


    “我答應你,不叫我師父也可以, 日後,你可以叫我姑姑。”


    猴子一聽就有些失望,姑姑和師父不還一樣麽,憑白大了他一個輩份。


    他還理不清自已的心緒, 就是直覺的不想讓她大他一輩。


    青嵐隻當他是個孩子, 和章哥兒一樣, 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依然不言語,便戲道:“怎麽,連姑姑都不想叫啊?那要不, 叫阿娘?我雖年歲不大,但是當你阿娘,也不是不行。白撿了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大家應該會為我高興的,當然,你也不虧,能收一大波的見麵禮呢。乖兒子,咱們迴去就能看見你祖父祖母了,高不高興?”


    猴子當場又炸了毛兒,直接跳起來,指著青嵐吼:“誰要當你兒子?你才多大就想著要兒子了?羞不羞你……”


    看著真把人逗惱了,青嵐便不逗了,伸出手摸了摸那頭硬茬茬的頭發當做安撫,別說,還挺好摸。


    昨天歇在河邊,青嵐勒令讓大胡子一行人去河裏把自己清理幹淨,她的人,允許衣服破舊,但是絕不允許髒汙,更不允許每天頂著個大髒頭。然後,一群人洗完澡洗完衣服後,被王為壓著剔了光頭。沒辦法,他們這些人都是些糙老爺們,常常不打理自己的頭發,那虱子長的掃下來都能炒一盤肉菜了。


    猴子也沒逃過,被壓著削了個毛毛茬茬的寸頭。


    她這一摸,猴子立刻僵住了,然後像屁股著火了一般,飛也似的竄了出去……


    青嵐:……嗯?這是害羞了?


    ……


    晚上,在青柏等人的見證下,青嵐正式收了猴子為徒,並正式賜名孫繼聖,字破軍。


    白天聽青嵐講故事,晚上跟著青柏幾個讀書認字,有了半師之誼。


    車隊行走的不算快,有時會停下歇養兩天,別的還好,關健是青柏幾個撐不住,偶有水土不服之患。


    關於水土不服的治療辦法,那就是吃豆腐,用當地的水和豆子做出來的豆腐,吃兩頓就能緩解。


    車隊中最受歡迎的一道菜就是燉豆腐,隔三差五的總要吃兩頓,有時用魚燉,有時用羊肉燉。


    越往南走,路越難走,天氣愈發悶熱,山高林密,蚊蟲又多,一天走下來,渾身都是濕的。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人煙稀少,有時走上一整天才能碰到幾戶人家,官道狹窄難行,僅容一趟車走過,石板濕滑,馬蹄時會打滑,所有人都下了馬,借著一根樹枝行走。


    王為說:“已經到了蘇州牧境內,大約再走一日就能抵達瓊海縣。”


    一眾人不由的鬆了幾分心神,這要是放在平常,不過就是十來天的路程,偏這迴帶著這幾位主子,走走停停的生熬了一個來月。


    一路倒是沒碰到過宵小,太太平平的過來了。


    第二日才走了半日,便碰到明五老爺派過來接應的一幫府衛。


    “敢問,諸位可是從盛京明府而來?幾位可是五爺六爺七爺?”口音中帶了些地方方言,要認真聽才能聽清楚。


    王為上前打招唿:“正是三位小爺,敢問你們是何人?”


    “卑下乃是瓊海縣令府中的侍衛,奉老爺之命,前來接應府中的小爺和姑娘。”


    “那就是了,姑娘在後麵的車駕中,一路平安。走吧,五老爺和五夫人該等急了。”


    那侍衛想到縣尊和夫人的歡喜之態,便沒多說,隻點了下頭,便騎了馬噠噠噠的走在前麵帶路。


    青嵐坐在車裏,心裏卻有些發緊,她眼前總閃出一個畫麵:一個美婦人淚如雨下的抱著一個人喊:“我的兒啊!可想死為娘了。”


    那個人也在嚶嚶而泣:“娘啊,女兒也想你呀!嚶嚶嚶……”


    然後就是一個激靈,她真有些承受不來這樣的熱情,也學不來這種做態。不用想都知道,迎接自已的肯定是個泣涕如雨的美婦人。


    啊!!


    難道她真的也要嚶嚶一迴?


    可是……有點嚶不出來啊,要不,也擰一擰大腿根兒?


    當人家女兒真的很難啊!


    愁著愁著,就到了瓊海縣衙,因為心裏有事,她連瓊海縣熱鬧喧囂的街市都沒看,滿心滿眼都是她未曾謀過麵的爹娘。


    車子從側門進了縣府的後衙,走了大約半刻,車子停了。青柏過來掀起車簾說:“五妹,到地兒了,下車吧,我看見五嬸娘了。”


    吉祥替青嵐理了理衣裳,找了一個鑲了銀狐毛的坎肩給她穿上,又理了理有些微亂的頭發,才和多福兩人先下了馬車。


    後麵車子裏的盈盈幾個也陸續下了車,走到前麵的車子跟前,一並候著青嵐下車。


    五夫人是認得吉祥幾個的,她們幾個下車,五夫人的眼淚就像珠子一般落了下來,急著往來走……


    青嵐下了車,還沒決定好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麵對五夫人,然後就被匆匆急走來的美婦人擁到懷裏——


    “兒啊,你終於迴來了,可想死娘親了……”


    果然,所以……她要不要也跟著哭一哭?


    ……


    好一頓兵荒馬亂悲喜交加之後,一群人才得了閑,迴到廳堂中。


    青嵐這會兒也看清楚明五老爺夫婦倆和青棟青梁的模樣了。


    五老爺是個美大叔,大概為了威嚴的形象,留了一小撮胡子,看著痞雅痞雅的。


    五夫人容貌中上,和青嵐的容貌有四分相像,不過少了八分神韻和靈氣,多了兩分端莊婉約,氣質和這個時代的婦人們都一般無二。


    青棟十一歲,麵容有些發黑,像是被海風吹的,不過雙目生的好,和青嵐的一模一樣。


    青梁偏白一些,不過也比不過青柏幾個,有些淘,這一會子,就已經上竄下跳的鬧著青柏要鬆子糖吃。


    青柏看他好像還在換牙,犬齒缺了兩顆,所以,沒多給他,隻給了兩顆,他還是有些不依不饒,攀著青柏要搶那個裝糖的小袋子。


    這是個熊孩子。


    五夫人哭一陣子笑一陣子的拉著青嵐的手不放,不停的摩挲撫摸,好像珍寶失而複得一般,怎麽愛重都不過份。


    五老爺在和青柏幾個說話,青棟溜過來上上下下的端詳著青嵐,看了半天後,對青嵐說:“你真是我姐姐麽?和以前不大一樣。”


    青嵐說:“以前圓潤,現在瘦下來了。”


    也不知道這話又碰到了五夫人哪一根纖細的神經,她又哭了,摟著青嵐說:“我的兒,你受苦了……”


    青嵐忙安慰說:“沒有沒有,沒有受苦,家裏幾個伯伯伯娘都把我當親女兒一般,二伯四伯送年禮時,都會給我多半成。大伯最疼我,比疼四姐都多……我真沒受過委屈。”


    好賴勸住了五夫人,青嵐自個兒倒出了一身汗。然後不禁暗歎,這個親娘,跟水做的似的,那眼睛就像水籠頭,一開一關,眼淚說流就流,說停就停,忒的方便。


    得虧她把哄人這項業務練的爐火純青得心應手了,要不今天非得被淚水淹死不可。


    可是在五夫人看來,青嵐越是會哄人,她就越是難過——這孩子是受了多少委屈喲,誰家千嬌百寵出來的姑娘會這般善於安慰別人?肯定是慣常安慰人練出來的本能啊。


    更難過的是,孩子走了的這幾年,到底是跟她們生分了,提起府中的眾人是眼中帶笑言語自在,跟她們說話就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話。


    五夫人那一顆心,跟泡過苦湯子一樣……


    然後青嵐就見五夫人看她的表情越來越奇怪,好像她是個小可憐一樣,那滿眼的心疼和悔恨像大山般朝著青嵐壓了過來。


    媽耶,這又是怎麽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麽,一眨眼就變了。算一算,親娘這好像還沒到更年期吧?


    算了,繼續安慰吧。


    咦?等等……這個脈象……


    “娘,你都有孕在身了,怎麽還哭啊,小心生下一個小哭包。”


    這話一出,滿堂安靜了,不是,等等,誰有孕了?


    五夫人都懵了,呆滯了一瞬後笑著說青嵐:“你這孩子盡說胡話,我這好好的,幾時有的身孕?”


    青嵐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明明就是兩個來月的孕脈,有沒有懷孕,當娘的不知道?


    五老爺顧不得和侄兒們說話了,忙過來低頭問青嵐:“你是如何得知你娘懷有身孕的?”


    青嵐伸出手扣住五夫人的手腕,兩手搭在腕脈上說:“脈走如滑珠,氣血不足,心脈有損,要多靜養。”


    一屋子的人立刻驚了。


    青柏幾個想的是:天老爺,這丫頭啥時候學的醫術?莫不是胡說的吧?


    五老爺五夫人想的是:不管真或假,先請個大夫來再診一診,萬一是真的呢?


    吉祥幾個:姑娘說的都沒錯,五夫人肯定是有孕在身了。


    五夫人的貼身丫頭:呀!這個,好像,夫人是有好長時間沒換洗過了,這陣子忙著拾掇姑娘的屋子,竟把這事給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20 09:34:09~2020-02-21 22:22: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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