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淒慘慘戚戚的哭聲,越來越大。


    叫念國的少年驚慌失措。


    “父親,是王康,王康來了!”


    “別怕,父親還沒死。”


    洪生猛的抬頭挺胸,仿佛在瞬間就做了個決定,毅然望向桑纓。


    “我不為自己辯駁,國內的兩波人確實是我派的,你要我命可以,要我交出趙權,趙權現在也在路上,但在我死之前,我們能不能做筆交易?”


    桑纓不喜歡複雜的事情,更不喜歡摻與任何勢力。


    她的信條向來都是獨來獨往,隻負責殺人,不負責填坑。


    但畫風突變,倏地讓她對洪生有些改觀。


    比如,她當初滅小刀會,曹萬山的女人和兒子,還有曹萬山本人,都是哪種罪該萬死,還毫無同理心,並隨便能拉人墊背,擋槍殺人的惡人。


    而洪生卻在危難之時,分神安撫孩子,並試圖用自己的一己之力保護家人,那說明他這個大佬當得,還算是有情有義。


    良心未泯。


    那她,光為了殺而殺,就顯得太冷酷和無情。


    沉吟下,她瞟了眼外頭。


    “你想讓我把王家也給滅了?”


    生死存亡,很多話其實都不用細說,洪生能走到今天不是蠢人,早在對峙的十幾分鍾裏,他已經感覺到桑纓是匹獨狼。


    她並不了解唐人街這邊的情況,也不想了解。


    她的目的就一個————誰殺她,她殺誰!


    簡單粗暴,無理可言。


    所以現在,他認栽!


    “是,我馬上可以給你瑞士不記名的保險箱鑰匙,裏麵有五百萬美刀,還向你保證,我洪門絕不對你,和你們師門的所人追殺複仇,隻要你在我死前,滅了外麵的王康!”


    已經稍微緩過來的王康等人神情大變,紛紛驚恐的爬起來去拖王康。


    吵雜的喊著:“快,快走!”


    “叫人,趕緊叫人。”


    “保護康爺!”


    就在這時,重新鼓起勇氣的徐九竟然衝了進來。


    他快速看了眼洪生等人,又懼又糾結,還十分複雜的衝桑纓道。


    “請你答應他,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多說,但我徐九以項上人頭擔保,洪門若不交出趙權,我徐九也會派人殺了趙權。”


    “唐人街,再也沒他容身之地。”


    桑纓眼裏劃過一絲詫異,但也僅僅就是一秒。


    徐九這個人……有點意思。


    頓時笑道:“我這個人,殺人是比較厲害,就目前而言,還沒有碰到能阻擋我的人和江湖勢力,但不代表我莽,和不通人情世故。”


    她說到這,洪生犀利的目光在徐九身上一閃而過,隨後智商在線道。


    “你是接應她的人?”


    徐九沒說話,隻是彎著腰,畢恭畢敬的朝著桑纓。


    桑纓看了下時間。


    “還有十五分鍾,如果王家再帶著人來,我不介意幫你這個小忙,另外嘛,其實我也很討厭趁火打劫,並出言不遜的人。”


    洪生眼露驚喜,忽然間有些置身事外的,還期待了起來。


    期待王康那條瘋狂,趕緊前來送死。


    若十五分鍾之內,真達成了這個心願,那死在桑纓手裏,他也算是有了價值,並替洪門清除了一大後患。


    時間滴答滴答的走著。


    洪生沒有再說話,那怕此時他有千言萬語,也堅挺的閉緊了嘴。


    因為他知道,不管說什麽都毫無意義,這個女人並不在乎唐人街的將來和興亡。


    而就在這短短幾分鍾,洪家男女老幼,也有些要慷慨赴死的感覺,仿佛在空氣中凝結出,她們是洪家人,既然是洪家人,就要有被滅門的覺悟。


    相比小刀會曹萬山哪種人渣,現在洪門在桑纓眼裏,有了不一樣的人情味。


    倒計時最後五分鍾。


    桑纓還沒聽到門外有什麽動靜。


    趙權還沒有被帶來。


    王家也沒有輕舉妄動。


    沉默近十分鍾的洪生,忽然衝徐九道:“我不怪你,識時務為俊傑向來是生存之道,怪就怪我有眼無珠,想把手伸迴國內。”


    “但你也應該明白,我為什麽想向國內伸手,漂泊半生,到了我們這個年紀,誰又不想能在將來,落葉歸根。”


    從始至終在桑纓麵前一動不動的徐九,輕輕的轉了轉頭,目光平淡且滿目複雜的斜視洪生。


    隻聽他意味深長:“不是時候啊。”


    洪生寂寥:“是啊,不是時候,我盲目且自大了。”


    徐九蠕了蠕唇,欲言又止。


    洪生到是在瞬間很酒脫:“我想把洪門托付給你,你敢要嗎?”


    徐九驚訝:“你?”


    洪生坦然,目光若有若無的看了眼桑纓。


    “立國和誌國太年輕,才替我打理了兩年不到,根基不穩,擔不起洪門將來的責任,我隻希望你念在當初,我對你多少有些照拂的情份上,給他們一條生路,至於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等你將來同下黃泉,我們再計較也不遲。”


    梟雄落幕,滿是寂寥,聲音也降了一個維度。


    隻聽他再道。


    “說到底,我們隻是私怨,而這唐人街除了我們,還有太多同胞需要庇佑,你不惜曝光自己走到我麵前,足矣說明你徐九不是王康,更不是狡詐的柳伯言,我敬你是光明正大的漢子,把洪門交給你,我很放心。”


    徐九一瞬不瞬的望著洪生,好像在揣摩他話裏的幾分可信度。


    至於桑纓,從他倆說話開始,就保持了事不關己。


    來之前開玩笑的問麥正,是想讓她當教母嘛,其實也就是那麽一說,相比起被推到風口浪尖,她更喜歡好好經營她的福利院。


    正所謂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野心有多大,責任就會有多大。


    能不當教母,她就不想當教母。


    像震懾麥正一樣,若能震懾住徐九和洪生,那來這趟的目的,就達到了。


    “你時間不夠,我貿然接手,隻能盡量。”徐九深思了兩分鍾後,給了洪生一個答複。


    洪生明白,像他們這個地位的交接,豈是這麽容易的。


    他立馬轉過身看向自己的家人。


    “你們聽好了,江湖恩怨江湖了,我洪生一輩子光明磊落,最後栽在一個錯誤的決定上,死了,就不能怪任何人,而你們若能活,就齊心協力助老九掌握洪門,將來能不走我這條路,就絕不走我這條路,堂堂正正的做迴華廈人!”


    “聽明白了嗎?”


    洪生家人啜泣,但竟然沒有一個不聽話的道:“聽明白了。”


    桑纓心裏嘖嘖,感覺自己真要高看洪生三分。


    但就在最後兩分鍾,遠處的大街傳來了警笛唿嘯。


    龐然之勢震人心魂。


    思路已然清晰的徐九驚唿:“是王康,他報警了。”


    說完,滿目擔憂的看桑纓。


    洪生也在刹那間燃出一絲希望,但很快就打消道。


    “趙權交給你了。”


    執掌洪門二十多年,他早累了,也看得明白桑纓是個狠人,以及真正的強者,與其在她麵前苟且偷生,還不如拿自己這條命賭。


    一是結束跟她對抗的因果。


    二是賭他把家人托付給徐九,徐九又是她的人,那他的子孫後代,就相當於有了強者庇護。


    對他來說,若能賭贏,死,何償不值?


    “砰”


    洪生倒下。


    還捏在他手裏的槍,冒出一縷青煙。


    洪生家人頓時撕心裂肺,紛紛踉蹌的衝了出來,圍在洪生身邊。


    哭得最大聲的便是叫念國的少年。


    桑纓再次嘖嘖,看了眼徐九。


    “想善後,就趕緊帶她們去公園。”


    徐九不懂,緊張道:“這個警笛是包圍聲,你可能出不去,王康肯定在外麵等著指你,讓我來安排……”


    桑纓淡笑打斷:“不用擔心,飛機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聞則在你指定的地方等你,但是……”你現在肯定去不了,他很清楚洋鬼警察的效率。


    更何況還是幫王康對付整個洪門。


    完了,唐人街恐怕要變地獄。


    百轉千迴,徐九氣崩看了眼洪生,暗暗在心裏大罵,這個時候要你逞什麽英雄,賭什麽氣節,她說要殺你了嗎?


    說了嗎?


    就算要殺,也要先殺趙權,再說你洪鐵頭。


    相比起徐九的複雜,桑纓要簡單的多,就像她就來的時候一樣,漫不經心的踩著小步伐,人畜無害的往外走。


    就在混亂四起,動靜越來越大,並吃了大虧,眼神全是暴虐的王康,就站在警車後麵指向桑纓時————大地開始顫抖!


    一場毫無征兆的地動山搖,仿佛張著血盆大口的伸向整個洛桑雞。


    高樓崩塌,公路裂縫,人車失控,爆炸四起……


    “地……地……震??”


    徐九匍匐在地,整個人都像失去神經,無限驚恐的看著桑纓,輕靈……還仿佛在踏浪而行的背影。


    幾乎空白的大腦,就像炸雷般重複三句話。


    “今晚夜色不錯,把你們認為重要的人,都叫去公園溜達溜達,淩晨前不要迴家。”


    “想善後,就趕緊帶她們去公園。”


    “好好接待,說不定她會給你一場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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