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使用了魂力的緣故, 夢司謠輕而易舉地鎖定了巨像所在的位置,再也沒有偏離過一次方向。


    當天光漸黯的時候, 夢司謠終於進入了玉白色石磚鋪就的祭陵。


    周遭空氣陡然一新, 仿佛是被什麽力量隔開了,巨像所在的地方並沒有任何沙塵的氣息, 反而滿滿都是充沛的靈力。


    夢司謠背著風煙挈降低身形, 在石磚廣場上低空飛掠而過。


    暗金色的光芒與馥鬱的靈氣交織在一起, 凝成了暗金色的霧靄。


    霧靄杳杳,籠罩著一座座巨像, 將整個祭陵鍍上了一層神秘而輝耀的光芒。


    每一塊石磚都銘著上古時期的文字, 夢司謠識得不多, 但大概也明白這些應該都是祭謠, 在祈禱亡魂安息、福澤後人。


    石磚按照次序鋪設組合,形成了各式各樣的奇異圖案, 有飛鳥蟲魚, 還有異獸。


    巨像坐落在中央大道的兩邊, 以相隔百丈遠的距離成雙相對, 而每前行十丈遠,便會出現下一對成雙的巨像。


    巨像都是石質人形, 看精心雕刻而出的服飾,似乎是上古時期的族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坐或立, 姿態不一。


    但它們統一朝向中央大道,眼神低垂,似是在注視著進入此地的外人。


    夢司謠沒有過多關注這些巨像,他背著重傷的風煙挈,隻想快些找到光門,離開這個鬼地方。


    暗金色的光芒勾勒出前方最高巨像的輪廓,朦朧霧靄之中,它像是一位垂垂老矣的王者,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夢司謠一路飛掠到了最高的巨像前方。


    它坐落在高台上,雕刻出的人形坐於華麗石椅之上,單手側撐臉頰,正眺望著遠方。


    它腳下的石壁上,書寫著密密麻麻的上古文字。


    夢司謠匆匆掃了幾眼,似乎看到了‘萬古’一類的字眼。


    莫不是八極中所說的‘萬古原’?


    急著離開,夢司謠也沒多想,轉而在高台附近尋找起來。可是他尋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光門的存在。


    難道是他想錯了,光門根本就不在巨像祭陵,而是在外麵的蒼茫沙漠之中?


    夢司謠不免對自己先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就在他徘徊不進之時,背上的風煙挈傳來了動靜,“那……裏……”


    無力的聲音響起,風煙挈努力抬起手,指了指高台的方向。


    夢司謠再次飛到了高台前方,這一迴,他仔細閱讀了石壁上的文字。


    原來這個族群是上古時期,實力名列前五的強大族群,名為萬……什麽……族。


    ——古字晦澀,夢司謠並不認識。


    文字中有很大的篇幅都在訴說族群的輝煌曆史,還有族民的英勇戰績。


    可惜盛極必衰,族群抵不過歲月長河的流逝,許多族民都困於大乘境境界,根本無緣飛升,最終隻能一步步走向了死亡。


    在這種情況下,族群最後一位族王想出了一個‘生生繼滅’的辦法。


    他們從另外一個什麽血巫族換來了一種異蟲,經過幾代培養選育之後,得到了一種能夠寄生在人修的丹田內吸取靈力和生命力的子蟲,最後通過一些特殊的法陣匯集給母蟲,再返還到人修的身上。


    他們想要用這種辦法來最大限度地提升修為,嚐試能否飛升。


    “惟願生生繼滅……我道萬古……與天長青……”


    夢司謠念完最後一句話,終於明白所謂的丹靈樹樹種是什麽了,就是麵前的上古族群培育出的一種邪惡的異蟲。


    為一己之私,至萬千人修的性命於不顧,肆意掠奪他們的靈力和生命力,這樣的大道完全就是邪道。


    還妄想飛升,簡直可笑。


    夢司謠轉身,再次望向中央大道兩側的參天石像,隻覺得它們麵目可憎。


    石壁上指明祭陵之中暗藏法陣,說什麽後人拜祭結束之後,可以按照某種方法離開。


    所謂的方法隻用了一個代稱,夢司謠也不清楚具體是什麽,隻能按照自己的直覺在周圍搜索。


    直到他背著風煙挈飛起在空中,從上方俯視代表族王的最高巨像,才發現它頭頂的花紋裏隱藏著一道小型法陣。


    或許,這就是離開的方法?


    夢司謠控製著身形,飛得低了一些,他仔細研究了一會兒那個法陣,確認有幾分把握後,便嚐試著破解起來。


    當他伸出手,將體內剩餘不多的靈力渡入法陣中的時候,絢爛的光芒像是鮮花綻開,一道小型漩渦在族王巨像的頭頂憑空產生,將他和風煙挈吸了進去。


    下一刻,小型漩渦消失了。


    就在祭陵再度恢複沉寂的那一刻,遠方沙漠上空出現了一批衣衫飄飄、仙風道骨的大乘境修士。


    “上尊有令,誅殺祭所內兩名轉輪境修士,所有人兩人一組,分路尋找!”


    “是!”


    ……


    映月石光芒微淡,昏暗的礦洞中,傳來了激烈的爭吵。


    “我不管你遵不遵從主人的命令,反正我不能這麽幹等著,我要去找主人!”


    “怎麽找?主人說過,五山曾是神人戰場,許多地方都在星辰碎片之上,並不像雲騰大陸那樣緊密相連。隻憑著模糊的感應咱們就能找對路嗎?若是走岔了方向,反而與主人錯過,豈不是又給主人添麻煩?”


    鏡兒一時語塞,隻覺得扇兒態度冷漠,忍不住氣憤道:“你——說到底你就不是真心喜歡主人!這麽多年了,哪怕主人賜你化靈之體,但你始終惦記著仙魔之分。我感覺到主人氣息衰弱都快急瘋了,可你不在乎,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爛法寶!”


    “你亂說什麽,想打架是不是?!”扇兒慣常平靜臉龐湧起幾分怒意,瞳眸中的黑光亮得可怕。


    鏡兒幹脆利落地變出暗金色的小鏡,“來打,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扇兒憤憤地瞪著他,到底是沒有跟他動手,披風一揚轉身離開,“真是不可理喻!”


    沿著小路走出礦洞,背後還隱約傳來鏡兒嗚咽的哭聲。


    扇兒沉默著,慢吞吞地走到了石丘頂端,外麵的天光已經消逝,地平線的最邊緣,還殘餘著些許晦暗的金芒。


    扇兒雙手合在身前,低下頭默默祈禱。


    主人,您一定會好起來的,對嗎?


    ……


    夢司謠和風煙挈來到了一處長滿了紫晶的巨型洞窟之中。


    腳下是汩汩流淌的靈力河流,夢司謠站在淺水之中,隻是片刻的時間,便感受到自己丹田內的靈力開始增多,而且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真是峰迴路轉,沒想到他們進了可以補充靈力的地方。


    夢司謠情不自禁鬆了一口氣,也顧不得觀察四周情況,先找了個寬敞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放下了風煙挈。


    風煙挈平躺在水流之中,靈氣圍繞過來慢慢地滋養著他的身體,他似乎是感覺舒服了一些,唿吸平穩許多,連額頭突突直跳的青筋也漸漸安複了。


    夢司謠動作輕緩地解開他臉上包紮的布帶,放在下遊濯洗起來。


    沒有多久,風煙挈就恢複了一些精神,掙紮著主動坐起來,在靈氣充盈的淺水中修煉起來。


    盡管黑氣仍舊遍布他的臉龐,但血肉模糊的傷口上亮起了微弱淺淡的光芒。夢司謠看得出來,他的傷勢在好轉了。


    擰幹手中水淋淋的布條,夢司謠疊放在了風煙挈的身邊,一邊甩動手上的水珠,一邊起身觀察四周。


    上方穹頂平整光滑,顯然是人工鑿刻而出,銘有與巨像祭陵那兒類似的上古文字,倒映著地麵上的紫晶,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紫光。


    而地麵上的紫晶與戰場殘屍灰燼中的紫色晶片十分類似,夢司謠走近瞧了瞧,發現裏麵有東西在蠕動,不是蘊含靈氣的晶髓,而是一條條怪異的淡紫色長蟲。


    夢司謠覺得有些惡心,忍不住倒退了幾步。


    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戰場上的紫色晶片會強行奪取修士的靈力,可這裏一簇簇的紫晶卻在源源不斷地逸散出靈氣。


    夢司謠大膽猜測,這裏應該就是施行生生繼滅之法的關鍵地點,而所謂的母蟲也應當這片空間之中。


    畢竟是通過族王頭頂的隱藏法陣傳送進來的,能讓族王親自頂在頭上,肯定十分特殊。


    夢司謠觀察了紫晶片刻,並沒有察覺到危險,但他也不敢貿然作出挖掘研究舉動,實在是……裏麵的蟲子令人無法接受。


    他巡視周圍一圈,確定沒有存在其他活物之後,便再次迴到了風煙挈的身邊。


    而此時,風煙挈臉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兩成了。


    夢司謠安安靜靜地留在他身邊,也陪著他一起修煉起來。


    ……


    大約過了三日的時間,風煙挈臉上的傷口徹底複原,精神也恢複了五成狀態,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夢司謠的俊美臉龐。


    夢司謠正半蹲在他身前,定定地注視著他。


    當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強烈的情愫衝破了往日的壓抑桎梏,化作澎湃洶湧的激流,奔騰在了雙方溫柔繾綣目光中。


    紫光迷蒙的水晶世界中,他們第一次麵對麵,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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