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挈的聲音很冷, 傳入年老修士的耳中,就像是淬了毒的寶劍刀鋒。


    那修士抬頭, 看到上方投來森凜的目光, 洞虛境修士的強大威勢壓迫在他的身上,讓他一個元嬰境修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愣了半晌, 唯唯諾諾地縮起身體, 抱住膝蓋後, 便再也不抗拒了。


    夢司謠瞧出了他的妥協心意,便也出言安撫了兩句:“你放心, 隻要你說實話, 我們不會傷害你。”


    那年老修士卻緩緩抬頭, 渾濁的目光中露出幾絲期待目光, “你們……那你們有增壽丸麽?”


    增壽丸?那沒有。


    夢司謠與風煙挈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年老修士很是失望, 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


    風煙挈卻不容他感懷傷情, 手中撫摸著幻羽千形, 直接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先前為何要騙我們?”


    那年老修士想了想, 底氣十足地迴答:“我叫甄北艾,先前所說俱是真話, 從未騙人。”


    “但你也沒說出全部的真話,就譬如……你說這裏不如前三層危險。”風煙挈眸光銳利,上下打量著他的臉龐,道:“真以為沒人看得出來麽?你壽數將近了。”


    “第四層的危險之處,確實不在性命, 而是在於壽命。”


    甄北艾的臉色霎時慘白一片,目光閃爍著,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他直接鑽進去。


    沒想到,麵前的兩個人竟然如此輕易就發現了此地的最大秘密!


    在兩名洞虛境修士的嚴厲注視之下,仿佛一切都無所遁形了。甄北艾淒愴大笑,到最後老眼中流下了兩行淚水。


    “是,你們說的沒錯。這裏有村靈,而它的食物就是修士的壽命。”


    “它經常會布置一些莫名的任務來讓修士完成,借故吸取修士壽命,除非,修士能真正猜出它的意圖,並且依照它的心意行事。”


    夢司謠問:“村靈為何要在村口放那麽多的紙紮製品?是想我們做什麽?”


    甄北艾輕輕地歎了口氣,“其實原先並沒有人知道,但我畢竟待在這裏許多年,從其他修士身上得到的經驗不少,大概猜得出,那村靈隱約殘留著生前的記憶,給出那些紙製的家禽家畜,似乎是想要恢複曾經的安居時光。”


    “而今天早上出現的道路,通往村外的農田,那是村靈希望我們與真正的村民一樣,耕種作物,采摘果實。”


    “而帶迴來的作物果實,等到了晚上,就能夠喂養給家禽家畜了。”


    夢司謠訝異,“也就是說,今天晚上會有新的變化了?”


    甄北艾苦笑著擦了擦臉,道:“若兩位今天沒鬧事,那晚上確實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風煙挈嗤笑一聲:“怎麽,你不怕村靈改換心意,晚上發生其他變化了?”


    “兩位都發現了村靈的存在,我還有什麽好隱瞞呢?”甄北艾掙紮著坐起一起,探手去抓身邊的一張小椅,“我可以坐著說話麽?”


    “可以。”夢司謠點頭。


    甄北艾抬了抬臀,將身體擱到椅子上麵,喘氣片刻後,忽地問道:“兩位是魂師吧?”


    夢司謠和風煙挈沒有迴答。


    “嗬嗬。”甄北艾卻十分自信,繼續說道:“兩位也不必隱瞞,大約在二十多年前,也有一位魂師發現了村靈,不過,要比兩位晚了將近半個月。”


    風煙挈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他也找到你這裏了?”


    “是的,他同樣來到此地,利用秘法親身飛到空中,瞧見了村子的全貌。不過那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村子裏開放的區域更多,所以他見到的也比兩位要多。”


    “那後來呢?”


    “後來……”甄北艾的臉皮抽了抽,目光中也流露出了些許憧憬,“那一天,他通關離開了。”


    夢司謠挑了挑眉,總覺得甄北艾的情緒表現有誇張的嫌疑,“那你可知道,他是往哪裏走的?”


    甄北艾冥思苦想片刻,好像有些不確定地說道:“眼睛,那個魂師應該是從村靈的眼睛部位離開的。”


    夢司謠輕輕地笑了笑,風煙挈朝他看了看,手中的幻羽千形,登時變為了一把清光流轉的長劍。


    甄北艾變了變臉色,似是非常惶恐地問:“兩位,我有哪裏說錯了嗎?”


    他看到麵前容貌俊美的青年修士從乾坤袋內翻出來一麵鏡子,朝著他照了過來,也就是先前那個飛到空中的厲害玩意兒。


    一股森森寒風當頭吹下,甄北艾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被那風貫穿了。


    再迴神的時候,鏡子已經被收了迴去。


    “甄北艾,我剛才跟你說過什麽,還記得嗎?”


    語氣雖平常,但甄北艾感受到了強烈的殺意,雙腿也不可抑製地戰栗起來,“什、什麽?”


    夢司謠朝他燦爛一笑,“我說,隻要你說實話,我們就不會傷害你。可是你呢?”


    風煙挈揮動手中長劍,劍鋒抵在了他的喉間。


    甄北艾嚇得嚎叫起來,也不知道蒼老的身體裏哪來這麽大的力氣,音調高得幾乎要震破旁人的耳膜。


    夢司謠正要用靈力封住他的嘴,風煙挈卻不以為意地說道:“無妨,我在院門外麵放了一道隱陣,就算有其他修士聽到聲音,一時半刻也聽不到動靜的。”


    “嗯。”夢司謠抬眼望了望天色,說:“時間也不早了,既然他不肯說實話,殺了吧。”


    風煙挈點頭,“憑我們的本事,遲早也能找到入口,此人留著也是無用……”


    劍鋒剛移動半寸,甄北艾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別!”


    他不住地磕頭,臉上的冷汗都被甩飛,在地麵上形成了潮濕的圓點。


    “別殺我……我說實話……我說實話……”


    夢司謠和風煙挈已經沒了耐心,“有話快說!”


    甄北艾嗚咽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出了實情,原來那魂師並不是當天就離開的,而是又在村莊裏滯留了五天,忍受著村靈的摧殘。


    什麽靈堂拜壽……


    村子裏冒出來一個靈堂,那魂師被村靈關進棺材裏麵,其他修士按照吩咐都跑來拜壽,還吹吹打打地給他下葬。


    什麽鬼影在身……


    村靈搞出來好幾個女性紙人,讓那魂師背著在路上來迴走動,將每一個紙人送迴自己的居所。但往往送完最後一個紙人的時候,第一個迴家的紙人卻又出現在了他的背上……周而複始,不斷循環……


    當時甄北艾就屬於圍觀修士之一,親眼看著那魂師在村子裏麽一遍又一遍地運送紙人迴家,最後也不知道發現了什麽異常之處,突然就能把紙人從背上扔下,消失無蹤了。


    現在想起來,他還記得當初的驚悚場景——


    “那些女性紙人被扔在地上後,不知道為什麽,天上忽然下起了紅雨,染紅了紙人的紙衣裳,它們臉上也像在流血淚一樣……”


    甄北艾心有餘悸,沉湎在過往的記憶中不可自拔。


    夢司謠和風煙挈倒是捕捉到了他話語中的敏感字詞,紙人。


    難道說,紙人裏麵有什麽線索嗎?還是說,他們倆也要繼續等下去,經曆一番那些‘靈堂拜壽’,‘鬼影在身’?


    可惜他們二人都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怕是要讓村靈失望了。


    眼見從甄北艾這裏再也找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夢司謠和風煙挈果斷起身離開了。


    院門閉合,還能聽到院子裏傳來嚎啕的大哭聲。


    夢司謠抬眼看了看天色,已經開始變暗了,“阿挈,我們要迴去麽?”


    風煙挈似乎在認真思考著什麽,臉色晦暗不明,“先迴去吧,瞧瞧那些紙製的家禽家獸。”


    然而剛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一些修士正徘徊在附近,好奇地四處打量。


    “你們聽到了麽?剛才有人在慘嚎……”


    “可是找不到那人啊,會不會是咱們幻聽了?青天白日的,村子也沒發生變化。”


    趁著那些修士視線交錯的瞬間,夢司謠與風煙挈成功避開他們,走了出去。


    然而剛迴到先前居住的地方,風煙挈伸手推門的瞬間,仿佛有什麽氣息升騰了起來。


    “後退。”風煙挈攬住了夢司謠的肩膀,緩緩往後退去。


    可是,不等他們完全退走,那院門驀地自行打開了!


    明明夜晚未至,可院子裏卻是漆黑一片,散發出腐臭死亡的氣息。


    夢司謠與風煙挈眸色一凜,同時轉身,拔腿狂奔。


    而此時,院子裏也奔出了一群紅衣紅臉的紙人!


    “桀桀桀——”


    它們張嘴大笑,紅裙下的雙腳微微飄起,整個紙身體一竄竄地不斷往前閃掠。


    墨黑染進了天光,整片空間越來越暗了,投在手上的光芒也成了一片灰。


    黃土道路彎曲而綿軟,路邊的荒草搖曳著瘋長,凡是經過之處,院門全部哐哐晃動著開合起來,露出門後修士們呆愣驚愕的臉龐。


    他們沒看錯吧?怎麽這村莊青天白日就開始作妖,剛才是不是有一幫紙人追著兩個修士?


    夢司謠與風煙挈苦修多年,體質特異,當下爆發身體力量,輕輕鬆鬆就甩開了紅衣紙人一大截。


    可惜了,不知從村莊的哪個角落,搖搖晃晃湧出來一大片一大片的家禽家畜,僵硬著紙製的身體,別扭地向他們二人包抄而來。


    為了躲避它們,夢司謠與風煙挈不得不減緩速度,尋找新的道路。


    但是最後,家禽家畜們實在太多,逼得他們幾乎無路可走了。


    就在此時,前後左右的方向上,都出現了緩緩飄來的紙人。


    肯定是村靈搞出來的事情,這迴還真玩了波大的。


    路上沒見其他修士,怕不是被村靈全部關迴了民居裏麵。


    既是如此,還隱藏什麽實力?


    夢司謠取出骨刃與浮雲珠,鏡兒扇兒化作人形落在地上,一道藍色光芒驅散了下沉的黑暗,風煙挈手中神火已然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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